是駱駝死去的第二個夜裡，非白就接到了地獄回覆的郵件。
上面不過只有一行字而已。
地獄感謝你，你將因此得到救贖。
“媽的……”非白坐在電腦面前良久，仔細的檢查了三遍郵箱之後，他的手憤怒的砸在了鍵盤上，Shift飛了出來，落在在地上打轉。
“然後呢？就這些？”非白有些煩躁的抓了抓頭髮，咬牙道：“我去他媽的救贖，老子要的可不是這個。”
非白像個孩子一般，儘管暴躁著，卻除了錘牆和踹地板之外便沒有別的辦法。
冷靜下來是在他衝了一個冷水澡之後，他又重新回到了電腦面前，在郵件裡寫下了“給我報酬。”四個字，卻又刪掉，猶豫了片刻，敲出“我要見面”四個字。
傳送，卻沒有回應，等了很長時間都沒有回應。
這讓原本已經平靜下來的非白又焦躁了起來。
僱主不願意支付報酬這種事情，非白也不是沒有遇到過，而在這種情況下，殺手有權利用任何方式保護自己的權益，當然也包括殺了僱主。
但這一次，非白卻一點辦法也沒有，因為他並沒有辦法找到那只鬼，如果他真是鬼的話。
或許應該找人查查那些郵件的來源，把那個傢伙揪出來，但如果……傳送地址真是地獄的話，那該怎麼處理？媽的，自己好像在不知不覺中，陷入了可怕的事情。
想著，非白就睡著了。
沒有夢，因為非白被那烏鴉嘶鳴驚醒的時候就好像自己才剛剛睡下一般，但牆上的鍾卻已經到了凌晨。
鬼，站在衣櫃的鏡子面前，依舊帶著那個面具、依舊全身裹著黑暗。
“幸好你來了。”非白做起了身來，從視窗灌進來的風，讓他的背脊一涼。
“你要見我？”鬼的聲音依舊聽不出年紀、辨不了雌雄。
“我說……”非白打了一個哈欠，半吊著一隻眼睛，說道：“你們這些鬼也搞拖欠工資那一套嗎？人我幫你殺了，我的報酬呢？”
“提醒一點。”鬼道：“你不是在幫我，而是在幫助地獄。”
“少跟我扯這些沒用的。”非白儘量讓自己顯得不那麼憤怒，他說：“我管你什麼地獄天堂，我只要我應得的東西。”
“你覺得那段記憶對你來說重要嗎？”鬼一動不動，但他周身的黑色卻在涼風中搖曳著，他問：“或者說，如果有人要把那一份記憶賣給你，你會出多少錢？”
能出多少？非白笑了笑，說：“我現在存摺裡的數目是一百二十八萬。”
“那這是你殺了多少人換來的？”
非白頓了頓，說道：“殺了多少人我記不清楚了，但我當了三年的殺手……你不會打算讓我接下來的三年都幫你打工吧？”
“不好嗎？”
好？
好個蛋！
非白搖了搖頭，說道：“我是個殺手，不一定什麼事情都要用錢解決的。”
說著，非白從枕頭底下摸出了那把沙漠之鷹來。
“哦？”黑暗中，非白看到那個面具笑了。
從某一個角度來說，非白一直非常期盼著這個傢伙真是“地獄來的鬼”，所以他一直下意識的將自己帶入那個荒謬的情境裡，但他的確沒有喪失理智。
如果真的有地獄存在，那麼這個世界應當不是現在的模樣。
地獄不過是一個美好的幻想，而眼前的這個傢伙就像老W說的，可能是一個自居正義的神經病。
“我再給你最後一個機會。”非白說：“我要我應得的，否則，我就只能強取了。”
“強取？記憶在我的腦海裡，你要如何強取？”
“任何人都有弱點，所以，這個世界上的所有東西都是可以交易的。”非白握緊了槍柄，他從來不是一個容易衝動的人，因為那樣的人大抵當不了殺手，但唯獨在這件事情上，非白顯得極度缺乏耐心。
“我不是人。”
“哦？我就暫且相信你。”非白深吸了一口氣，瞄準了他，說道：“那麼，我想問你，鬼會流血嗎？鬼……也會死嗎？”
“當然。”
“？”這個回答讓非白有些措手不及，按照劇本來說，應該是那個自稱是鬼的傢伙回答不會，然後非白一槍打在他的大腿上，他鬼叫起來，非白走過去摘下他的面具……
神經病的思路果然跟常人不一樣。
“如果你只是想測試我的身份。”鬼開口道：“不用那麼麻煩瞄準大腿，直接瞄準我的眉心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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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白瞳孔一顫，這個傢伙竟然知道我的想法？
這時，鬼又開口道：“我給你十秒鐘的時間，如果你向我開槍，那麼我們之間的合作就此終止，如果你放下槍，我會給你一個滿意的合作方案。”
“十、九、八……”
數字還未過半，非白便把槍收了回去。
他發誓，他真的很想轟碎那家夥的腦袋，但收槍的時候卻沒有猶豫太久。
畢竟，已經幫這傢伙殺了一個人了，現在中斷合作實在太虧。
而且，他如果只是一個神經病，那麼自己還要處理屍體，如果他真是只鬼，那麼自己死後下了地獄很可能被穿小鞋。
“說說吧。”非白沉吟了片刻之後，說道：“你的合作方案。”
“或者說，這是個遊戲，這個遊戲的名字叫做是繼續or停止。”鬼說：“如果有一天，再沒有任何威逼利誘的驅動下，你還願意繼續為地獄效力，你就可以得到真相。”
“我……”非白瞪大了眼睛，愣了好一會兒，終於笑出了聲來，他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現在就發誓，我會為你口中的地獄效力一輩子，你不如現在就告訴我？媽的，瘋子！”
“忘記了嗎？”鬼說：“我既然能看到你的回憶，也能知道你的想法，哪怕是你不記得的記憶，哪怕是你自己都沒察覺的想法。”
“……”非白喉頭鼓動，忽然覺得眼前的一切模糊起來，而後那些模糊而昏暗的色彩逐漸變成了單一的黑。
“不敬畏因果的人，看不見死亡的人、不相信地獄的人，這……是你的救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