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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6 罪人之間

瑞卡瓦聞言精神一振,忍不住坐直了些,上身也有意無意地傾向前方,他目不轉睛地盯著蕾拉的雙眼,探詢地問:“潘德諾亞在東方的軍隊潰敗了?露普聯邦方領軍的是誰,雙方兵力大約多少?”

假如蕾拉所言為真,以她現在的落魄程度,獨自逃亡的時間不會太久,那麼瑞卡瓦離露普聯邦軍很有可能只有不到三日的路程,重回大部隊的日子不遠了。

“露普聯邦方面的將軍是東府阿芙蘿拉,唉,真是倒黴,我的部隊的任務只是向祈阜城方向掃蕩前進,稍作牽制和監視,沒想到居然踢到了鐵板。也不知阿芙蘿拉是何時離開的水銀塔要塞,還在東方拉出了一支頗有規模的軍隊,要不了多久她應該就會向哈雷列夫進軍了吧。”蕾拉無奈地垂下頭,手指一下一下重重地戳在劍脊上,傳出了清脆的響聲。

“幾天前?”

“三天。”

“太好了,馬上我就能歸隊,再也不用風餐露宿,擔驚受怕了。”瑞卡瓦心中竊喜之餘,又禁不住擔憂起蕾拉的命運來,他略想了想,說“你也早點上路吧,免得給吸血鬼抓到,歸途艱險,務必加倍小心,還有這個……”

說話間,他把行囊裡十字教狼人僧侶饋贈的乾糧分出了大半,用布包好推到了蕾拉的面前,又說:“送你了,路上很難找到糧食,你可得省著點,還要藏好了千萬不要讓別人知道,面得一路上找不到吃的餓死。”

“不必了,我們狼人和你們人類不一樣,捱餓什麼的完全沒事啦,我可以安全地回到大部隊的。”

“給你你就拿著,有吃的總比沒有好。還有,今晚早點休息,明天儘早上路,說不定後腳東府的追兵就到了。”

“好吧,那……謝謝了。”接過瑞卡瓦的饋贈後,蕾拉感激地點了點頭。

隨後兩人又風捲殘雲了一番把烤羊消滅得只剩下骨頭,彼此道了晚安裹進各自的被子裡睡了。兩人都把武器入了鞘抱在懷裡,一手握住柄上後才閉上雙眼。一夜無話,只有蕾拉斷斷續續發出吹氣般的怪聲,瑞卡瓦猜她大約是在打呼嚕吧。第二天清晨蕾拉先醒,迷迷糊糊聽到對面的響動後瑞卡瓦也隨即支身爬起,兩人互相道了別,一東一西上了路。

雖然距離友軍已不遠,但四周的景象依舊慘不忍睹,瑞卡瓦簡直難以理解狼人為何要把行軍途中的聚居地毀得那麼乾脆徹底,他們回師時難道不要糧草吧。瑞卡瓦一直走到中午才找了棵大樹坐下用餐休息,他做了沒多久,路上又走過一位陌生的士兵模樣的人,他找了不遠處的另一棵樹坐下,瑞卡瓦情不自禁地多看了他兩眼,因為他實在是太奇怪了,胸前的包袱居然有一個正在安眠的嬰兒,包袱皮看上去也……相當眼熟。

不會……那麼巧吧?

稍稍猶豫了片刻,瑞卡瓦還是決定過去問問,他起身的同時,陌生的士兵警惕地握住了劍柄,陰沉地盯著瑞卡瓦看。瑞卡瓦也不意外,他徑直走到士兵的不遠處蹲了下去,眯起眼觀察著他懷裡的孩子,問:“你逃命還帶著嬰兒啊。”

“哈哈,我的兒子,不忍心丟啊。”陌生的士兵笑了笑。

“是麼……可我不覺得他是你的兒子啊……”

“何以見得?”

“因為我見過他,他媽媽呢?”

“……”士兵笑容一僵。

“為何不說話?預設了?”

士兵忽然有笑了起來:“沒錯,他不是我兒子,他的父母另有其人。”

“他媽媽呢?”

士兵沒有回答瑞卡瓦的問題的意思,他自顧自地說:“我聽帶著他的年輕女人說過,有一個說異國語言的士兵殺了她的丈夫,搶走了一半的糧食。”

瑞卡瓦懶得理他的話:“他媽媽呢?”

“雖然你說的不是異國語言,可口音實在是有點重,而且說得也不順暢,這樣的人,想必整個露普聯邦的西部戰區也找不到多少。”

“你把她殺了?”

“我需要食物活命,而且我不可能帶上一個抱孩子的女人趕路,你也是那麼想的吧?”

“……呵呵,難得你還帶上了她的嬰兒,要是我,女人和嬰兒裡選一個活我肯定選女人。”

“正常的母親是不可能丟下孩子獨自逃命的。”

“……她是怎麼死的?”

“一刀割喉。”

“那還蠻痛快的。”

“只是死前我還讓她發揮了一下其他方面的價值。”

話音剛落,金屬摩擦的充滿涼意的聲響短促地尖鳴,殺氣激盪。瑞卡瓦瞪著陌生士兵的目光陰冷如冰,手中戰刀的利刃上寒光流轉,殺意森然。

“你想對我動手麼?”陌生的士兵也拔劍在手,冷笑一聲,“距離大部隊也不遠了,在這裡友軍間拼個你死我活,不好吧?你殺了那個女人的丈夫,讓她獨自一人帶著嬰兒孤苦無依地在人間地獄裡掙扎,又比我好到哪裡去?你到底是以何立場對我動手?”

“我知道她活不了,我也知道她會遇上何種命運,可我沒想到罪人會出現在我的面前。我和你一樣滿手血腥,可我至少讓她的丈夫有尊嚴地痛快地死去,可你呢?”

“我可以保證我對她一點都不粗暴,甚至我可以說她的最後一次應該還挺受用的。”

“連這種無恥的話都說得出口,你還要不要臉。”瑞卡瓦壓抑著怒氣低聲喝罵,他挺身持刀一步步逼向陌生的士兵,眼神兇狠得彷彿要把他撕碎,“在你眼裡,尊嚴的價值就那麼低麼?你非要讓一個苦命的女人在忍受羞辱後死去?”

“我也得發洩一下壓力不是麼?拜你所賜她落到那種境地,她的命運已不是我能左右的了,遇上了別人她可能會更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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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無需多言,迎戰便是,反正你我都是罪無可恕的人,無論死了哪個都無所謂。”

“可我不想和你打,要決鬥,等我們回了大部隊,吃了頓飽飯再說,可以麼?或者把我們的事交給長官決斷,如何?”

“你明知你的長官會包庇你。”

“所以你為何不試著包容一下呢?你是賽靈斯人吧?露普聯邦的事,何須你指手畫腳?”

“夠了!”瑞卡瓦忍無可忍,大步向前,只待逼近後揮刀便砍,卻聽陌生士兵懷裡的嬰兒突然大聲地哭了起來,瑞卡瓦禁不住腳步一僵,舉刀的手也定在了半空中。

士兵無奈地苦笑一聲,他放下刀,抱起孩子輕輕搖晃著開始哄,他湊近孩子溫柔地說著瑞卡瓦聽不懂的露普聯邦方言,努力使臉上的笑容更加和善,只怕嚇到孩子,好像他真的是嬰兒的父親一樣。

更詭異的是,下雪了。白羽般的雪花隨風飄落,頃刻間籠罩了瑞卡瓦,彷彿一間純白又沒有重量的牢籠,把他隔絕在世界之外,只剩透心之寒。

瑞卡瓦一動不動地站了好久,士兵沒有再舉起刀,也沒有抬頭,一副任瑞卡瓦處置的架勢,饒是如此,瑞卡瓦反而更沒了下手的底氣。

“……你叫什麼名字?”沉默良久,瑞卡瓦問。

“莫里斯。”

“很好,莫里斯,我叫瑞卡瓦,我們之間的事,晚點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