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湛是個摸爬滾打長大的野孩子，自小頑劣難馴服。雖有養父母照料他起居，但也只是給他溫飽而已。喬湛養父脾氣不好，對付頑皮搗蛋的劣童唯一的教育方法就只有拳頭，這更激發了喬湛骨子裡的叛逆不羈。父親這類角色，在他心中的形象一直是不太正面的，對他而言，父親就是給他脖子套上繩索，用力扯住牽著他走的人。從小他從父親那裡聽到最多的一句話就是：你這種刁鑽油滑的壞小子長大了也是人渣，不被關進去我就謝天謝地了！
而最後喬湛非但沒有成長為人渣，反而成為了遠征軍校最優異的畢業生，這更加深了他心中父親無能無知的印象，他曾經對這個人有過多少期盼，後來就有多恨這個人。他從父親那裡得到的責難遠多過愛的施予，所以打從心眼兒裡就不願承認養父是他的父親，對待相處了十幾年的人是這個態度，面對傅涯自然更是。他聽到傅涯對他說出他遠不如沈子鈺的話時，喬湛嘴角微妙地揚了揚，卻在傅涯看到之前壓了下去。
“父親，這次是我做事莽撞了。”瞧出傅涯氣不順，喬湛先老老實實地認了個錯：“我剛從金塵市回來，急於揭發沈子鈺勾結獬豸、出賣帝國的真面目，原本也做足了完全準備，誰料想聯邦突然對帝國開戰，打亂了我的全盤計劃。”
聽了喬湛的辯解，傅涯搖了搖頭起身道：“仔細想起來，這件事也確實怪不得你。畢竟聯邦和帝國間的摩擦是高階機密，你根本不知情，自然也無從準備。這件事即便是我來做，也不可能做得比你更好。”
見傅涯鬆動了一絲口風，喬湛便立刻像蒼蠅叮臭雞蛋似的沿著流出蛋清的縫兒攀了上去：“這件事我倒是聽楊化龍在審判庭上說過一些，既然是高階機密，連我都無從知曉，沈子鈺又是從何處得知的呢？這暗中幫助沈子鈺的人，一定在軍部享有極高的地位，說不定便是那四大軍團長之一。”
“這種事情容不得胡亂猜測。”傅涯及時開口打斷喬湛道：“除了軍部，帝國政府高層、貴族世家裡也有少數的幾個人知曉，倒不能直接把矛頭對準了軍團長。但這些人中無論哪個洩露了秘密，對帝國來說都將是一場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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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帝國和聯邦間的摩擦究竟從何而來？”喬湛見傅涯疑似思索，便趁他分神之際趕緊問了一句：“軍部打落聯邦通訊衛星又是怎麼回事呢？”
“你問這些做什麼。”傅涯原本在分神想事情，但聽到喬湛發問後立刻回過神來，用那雙十幾年練就的火眼金睛盯著喬湛，深深的眼紋彷彿一道道深淺莫辨的溝壑：“我已經說過了，這是帝國機密。”
“可是父親，”喬湛仍不死心，繼續遊說道：“就算它曾經是帝國機密，但現在帝國已經和聯邦正式開戰了，真的還有保密的必要嗎？沈子鈺是獬豸一員，這是毋庸置疑的，但若是我連沈子鈺掌握著什麼底牌都不知道，下次收拾他肯定還會落入被動的境地，我想父親也不希望看到這個局面吧？”
“呵！滑溜的小子。”傅涯嗤笑一聲：“嘴皮子倒是挺溜的。”
“父親，這哪裡是耍嘴皮子？”喬湛一看有戲，再接再厲地遊說道：“您總得讓我知道帝國和聯邦發生衝突的原因，才能看得清局勢吧？這次莽撞行事已經對傅家聲望造成傷害了，兒子不想再犯這樣的錯誤。”
傅涯神色不變，轉身從庭前蓄水缸裡舀了淺淺一瓢水，勻勻地澆在蘭草的葉子和根部，緩緩道來：“帝國和聯邦衝突的根源，乃是一塊巨大的油田。”
“什麼？”喬湛心中咯噔一聲，萬萬沒想到兩國的衝突根源竟是這個。
早在六十多年前，全世界所有化石能源都已開採殆盡，各國工業一度呈滑坡式倒退，而這工業崩潰的局面，直到新能源陸續廣泛應用後才有所緩解。雖說如此，很多國家仍不具備推廣新能源的實力，很多化石能源驅動的裝置大量廢棄，直到近二三十年才有所緩解。儘管現在已進入新能源時代，但化石能源的重要性依舊不容小覷。最讓喬湛驚訝的是，他甚至想不到這幾乎被公認為已經枯竭的資源還能再現世間，就算不從能源角度考慮，這對全人類來說也是寶貴的財富。
“這塊新發現的油田就在帝國和聯邦兩國交界處，撫遠山脈的最南端。”傅涯澆完了水，仔細盯著那盆蘭草瞧了會兒，只覺根根蘭葉都透著纖秀與精神，這才滿意地收回了視線：“帝國那部分位於紅楓市境內，聯邦的則和雲銅、天瀾兩個軍區都相連，但根據我們判斷，石油資源主要還是落在天瀾軍區境內。”
喬湛暗自思索著，為了不讓傅涯看出他神情有變，小心地掩飾著自己的情緒。既然這部分區域也和雲銅軍區相連，那曹拭璧自然也是知情的，但為何通話時老曹卻連隻言片語也未曾提起？難道真擔心他保守不住秘密？
“為了爭奪油田的歸屬，這段時間帝國和聯邦的高層有過多次交涉，但始終無法達成一致。”傅涯又道：“前些日子葉副團長和陳天瀾徹底談崩了，這才有了打落聯邦通訊衛星一事，聯邦視其為明目張膽的挑釁。沉寂幾天後，聯邦那邊終於在今天猝然發兵，兩國實力相當，一旦全面開火誰都承受不住這種災難，目前只是小範圍交火，爭奪油田的歸屬權而已。”
“原來是這樣……”知曉了其中經過後，喬湛心頭的陰霾稍稍散去。想來是曹拭璧也沒料想到葉夭堯會突然打落聯邦通訊衛星，這才有了現在無法聯絡上祖國的局面。喬湛得知與他身份暴露無關後，一顆心才算放回了肚子裡。
“話雖如此，放任一位勾結獬豸的嫌疑者擔任財政大臣，我心中始終不安。”喬湛想了想，又道：“而且您不覺得，今日聯邦突然發兵的時間實在太巧合了嗎？我甚至懷疑獬豸組織不但反叛帝國，甚至和敵營也有勾結。”
“這你不用擔心，沈子鈺那邊自有人盯著他，楊化龍既然敢用他，帝國元首也不是吃素的。”傅涯擺了擺手道：“目前軍部預測這場戰爭的規模不會擴大，但太平日子過久了，人們都快忘了流血送命是什麼滋味兒了。既然要打，這場仗就要打出帝國的威名來，軍部已陸續集結部隊開往前線，國內幾個軍火商巨頭自然也要為帝國輸送軍用物資。家族那邊你盯著點兒，在這要緊關頭，可不能出岔子。”
“我明白的，父親。”喬湛面色凝重地點了點頭：“這批軍用物資，我親自盯著送上軍用裝載列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