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貴族青年一見出頭的是沈子鈺，專橫跋扈的氣勢立刻頹靡了下去。
身為米蘭貴族，他可將平民視作螻蟻踩在腳底肆意踐踏，同樣的，對通泉貴族而言，他一個小小的二流貴族也什麼都不是。
貴族金字塔式的等級制度森嚴無比，紫綬貴族制定的秩序不容挑釁。
“沈……沈先生。”那名貴族青年被沈子鈺鉗制住後，神情惶恐，磕磕巴巴地解釋道：“您誤會了，是他們先動的手。”
“你的意思是，這個孱弱的孩童先對你動的手嗎？”沈子鈺唇邊掛著淡笑，但在那貴族青年看來，這笑容卻帶著幾分冷冽的意味：“我覺得你似乎在蔑視我的智商。”
“這……您誤會了，我怎敢……”那青年在沈子鈺銳利視線的逼視下，神色愈發惶恐：“好吧，我承認我手段過激了，但這是在帝國法律允許的範圍內不是嗎？我並沒有違反帝國至高規則。”
沈子鈺眼中閃過一瞬即逝的厭惡之色，這一幕卻被傅無暇敏銳地捕捉到了。她能感覺到沈子鈺的不屑與悲憫，但他卻很好地將這些情緒收拾了起來，外化的只是通泉貴族的高貴與冷傲。
“帝國至高規則應該是……”沈子鈺說到這裡，微微一頓。
混雜於人群中的傅無暇，不動聲色地旁觀著這一幕，在心中默默回應了一句：道德。
緊接著，沈子鈺脫口而出的話赫然是：“道德！”
二者無聲的契合感讓傅無暇隱隱感到欣喜，但這情緒並不足以讓她有任何進一步的舉動。傅無暇抿了抿唇，選擇繼續無聲地旁觀下去。
“這……”那貴族青年怯懦地望了沈子鈺一眼：“那您認為，我該怎麼處理這件事呢？”
聽到那貴族青年發問，傅無暇也將好奇的視線投向了沈子鈺。
讓那貴族青年坐牢蹲監獄？這是絕對不可能的，他並沒有觸犯帝國的法律。
讓他賠償這對可憐母子的損失？那這位母親不屈的抗爭似乎變了味。她只是為了給自己的孩子討個說法，而並非為了勒索更多錢財。
“道歉！”那位母親抱著啼哭不止的孩子，拖著濃重的哭腔道：“我要他向我們道歉！”聲嘶力竭地怒吼出這句後，這位母親哭泣得更悽慘了。平民低賤得讓人無奈，在貴族面前，她的力量孱弱至廝，甚至連獲取最基本的尊嚴都需做好豁出性命的準備。
那位貴族青年聽到對方開出這麼簡單的條件，不由在心中暗松了一口氣：不就是道歉麼，誰一輩子還沒低過頭啊！
沈子鈺摸了摸那孩童的頭頂，緩慢而堅定地搖了搖頭：“道歉肯定是不夠的。”
貴族青年聽到這句，剛放下的心又重新提到了嗓子眼。
“這孩子的眼睛，你負責治好。”沈子鈺思索片刻，不容置喙地道：“不管是眼部手術還是眼球移植，你都要把他的眼睛治好。”或許是因為榮耀軍團上校的身份，他這句話出口時天然帶著上位者威儀，有著一種不容拒絕的意味。
“可是……”那位貴族青年面露難色：“平民醫院治療水平落後，恐怕無法進行眼球移植手術啊，更何況平民也沒有資格進入基因庫配型。”
“那就把他送到貴族醫院治療！”沈子鈺態度很強勢：“我不管你用什麼手段，我只要結果。”
傅無暇旁觀到這裡，眉頭終於蹙起。她雖然也很同情這對母子，但沈子鈺卻表現出了過度的關心：帝國內平民遭受二三流貴族欺壓的情況比比皆是，沈子鈺根本不可能一一去管，也根本管不過來，他為什麼表現得這麼過激呢？
難道是為了引起我的注意？
傅無暇腦海中剛閃過這種荒唐的念頭，卻又被她飛快地否定了。
“傅家無暇小姐，你旁觀了這麼久，也該出來說句話了吧？”
傅無暇思量間，沈子鈺卻點名道姓地把她喚了出來。
“我想讓這個孩子在海陵貴族醫院治療，請問可以嗎？”沈子鈺說這話的時候，視線並沒有落在傅無暇的身上，而是溫柔地摸著孩子的頭頂，似想替他減輕一些痛苦：“據我所知，傅家是這家醫院最大的股東。只要您點頭，這孩子的眼睛就能救回來。”
傅無暇聞言微微一怔，她還以為自己混在人群中間不會被注意到呢，沒想到沈子鈺早就發現自己的存在了。剛被清出大腦的雜念又回到了腦子裡，她止不住地想：這會不會是沈子鈺為了引起她注意而演的一場戲呢？
“就用您上次欠我的人情來換他的眼睛怎麼樣？”沈子鈺忽然道：“本來施人援手是不應求回報的，但我就厚顏拜託您這一次了。”
以沈子鈺和傅無暇的身份，不便在人前交流太多。他們兩家的關係本就敏感，若是從這裡穿出什麼風聲，難免會引起兩家附庸者的諸多揣測。
但沈子鈺提出的要求並不過分，傅無暇遲疑片刻，點頭答應了。
那位婦人早就被這幕震驚得目瞪口呆，她本是抱著必死的準備來的，卻沒想到非但沒有受到貴族的刁難，還看到了讓孩子眼睛復明的希望，這突如其來的驚喜讓她幾乎以為身在夢中。
“謝謝！”那婦人抱著孩子連聲道謝：“謝謝你們！”
除了連聲道謝，她實在想不出什麼別的辦法來表達感激之情，接連兩位通泉貴族向她伸出援手，她覺得自己前世肯定拯救了國家，否則絕不會有這樣的幸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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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喬湛聽完了傅無暇的講述，託著下巴沉吟良久，半響才琢磨著措辭道：“這小子不會是故意耍帥，意圖勾引我妹妹吧？”
“哥你亂說什麼啊！人家是好心好不好？”傅無暇羞惱地在喬湛肩上捶了一記：“我擅自做主收留了一個平民孩子，你不會怪我吧？”
喬湛搖搖頭：“身為傅家小姐，這種小事你完全有決定權。”
“這還差不多。”傅無暇神色稍微緩和了些：“無羈哥，你看沈子鈺是個怎樣的人？”
回答之前，喬湛先和白春庭、寧初一二人交換了個眼神，看到他們眼神中表達出的一致態度後，喬湛這才小心斟酌著回答道：“我覺得……裝得有點過。”
“什麼啊！”傅無暇頓時不樂意了：“你根本不瞭解人家！”
壞菜了，要壞菜！
喬湛在心中不安地想道，看著傅無暇這反應，分明是被沈子鈺這小白臉給勾引住了啊！
“無暇，你聽我說！你和沈子鈺才接觸了半天，對他的瞭解肯定還不全面。”喬湛不厭其煩地對傅無暇唸叨道：“哥是過來人，一看就知道他是刻意接觸你。現在傅家和沈家關係這麼緊張，他這麼做肯定沒安好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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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喬湛的這些苦口婆心，傅無暇全都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了。她不相信喬湛的嘮叨，只相信自己的判斷。
離開醫院前，她實在按捺不住心中好奇，私下詢問了沈子鈺這麼做的原因。
她記得沈子鈺眼中竭力掩飾的沉痛，強笑著向她解釋道：“沒什麼特殊原因，只是……我也曾有過一個像他一樣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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