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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神諭所

“人固有善意,但人心的本質,世界的核心卻是由邪念構成的。啟示錄中記載,上帝在末日時刻派遣四名天啟騎士席捲人世,他們本就是每個人心中至邪之物的化身。人類早就不是當初在伊甸園中純白無暇的存在了,被外界的誘惑所侵染,被自身的慾望所折磨,這樣的人類早已墮入鬼道直至今日。

而我們正是人類中的佼佼者不是嘛?我們身上揹負的並不是常人所說的詛咒,而是神之力!這份力量生來就是為了破壞與毀滅,為了降下災禍,那是神的意願。所以我們應該做的,難道不就是淨化這個世界?讓一切重歸混沌與虛無當中去嗎?”

血落殘陽,白髮飄揚。

側身的模樣,冰冷的面具下潛藏著的是一張扭曲瘋狂的面容,肆意狂笑著………

兩分鍾前,陽明收到了毀滅的挑釁。兩分鍾以後,他氣喘吁吁地跑到了舊教學樓底層的廣場上。不出意料,在出大門口的時候他就闖進了靈質空間之中,周遭的人事物開始扭曲變化,大腦一陣劇痛難忍。最終一切沉寂下來,當他回過神來的時候,四周只剩自己一人了。

靜下心來,他能感受到念感的氣息,那是與之前遮遮掩掩的做法不同,張揚地四溢著,強烈的讓人極其不滿。而他現在確實很不爽!

“如此中二病的言論。毀滅,你還是小孩嗎?”

“中二病?”

毀滅轉過身來正對著陽明,殺意外露。

“這裡輪不到你對我指指點點,廢物!”

在毀滅說完話的那一瞬間,陽明差點控制不住自己的憤怒,做出不理智的行為。但他最後還是剋制了下來。首先他明白自己現在的狀態絕不是毀滅的對手,而且他從毀滅的一舉一動中察覺到了不太對勁的違和感,所以絕不能貿然行事。

正當他打算開口繼續試探毀滅的時候,先聲奪人的是一名女性冰冷的吶喊聲。

“毀滅,我找到你了!”

與陽明一樣,毀滅顯然也被女聲吸引了過去,芸曉的突然出現也是他始料未及的。

雖然腦海中沒有接受到毀滅的訊息,但芸曉卻在即將離開之際察覺到了強烈的念感之力從底下傳來。因此,作為一名不速之客,她繼陽明之後闖進了這一靈質空間當中。

芸曉曾在腦海中模擬上千萬次自己與毀滅重逢的情景,但這一刻,毀滅的反應卻是她從未試想過的……

“你是誰?”

“我是誰……你難道忘記了嗎?當初你承諾給我的東西!”

哀怨亦或是憤慨,芸曉眼中的複雜情感在旁人看來是如此的悽婉動人。但是毀滅對此卻不為所動。

“女人,我不認識你。

但是……”

毀滅的話鋒一轉,癲狂的感覺更顯濃郁。

“既然現在有兩個人了,那我原本設定的遊戲就會更加有趣吧!”

芸曉似乎受了很大的打擊,沮喪得好像沒有聽見毀滅的話語。但陽明的心中卻升起了一絲不詳的預感。

“你想做什麼?”

看著陽明嚴肅認真的表情,毀滅似乎是笑了,他伸出了一根手指頭,豎在自己身前。

“接下來你們將會被傳送到不同的世界去探索,在每個世界裡我都埋藏了一個箱子,你們必須解開謎題才能找到箱子。在每個箱子中,我都留有去往下個世界的鑰匙,總計十三個。唯有集齊前十二個箱子中鑰匙的人才能開啟最後一個世界中的箱子,而那個人就是這場遊戲的勝者。

作為勝者的獎勵,不僅可以開啟回到現實世界的大門,並且會得到我特意準備的驚喜,一件重大事情的知情權,敬請期待。

遊戲的限制時間是兩個小時,在每個世界中你們的頭頂上都會有一臺時間沙漏記載你們剩餘的時間。time up,game over!如果沒能逃出去的話,那麼很可惜,你們只能和這靈質空間一起崩塌了。

那麼接下來……

遊戲……開始了!”

毀滅的尾音剛落,陽明周邊的事物就開始飛速地流逝、消失,轉變為了一片漆黑之地。隨後光再次闖入了世界,像是時間加速了上千萬倍似的,周邊的事物重新組合、發展、演化。最終在陽明面前成型的是數十根直立的圓石柱,林立在一節節古老的石梯兩側,在路的盡頭,陽明能夠眺望到的是一座古老的神廟。

這裡…是哪兒?

一切發生的都太過突然,以至於在短時間內,陽明的大腦一時半會兒反應不過來。

熾熱的烈陽閃耀於陽明的頭頂,烘烤著大地。在毫無頭緒、一無所知的情況下,陽明沒有選擇,只好走一步看一步,順著眼前的階梯,朝著神廟的方向走去………

不知是因為大腦逐漸清醒了起來,還是由於周邊的事物啟迪了陽明,他對於這片地方產生了莫名的熟悉感。毫無疑問,這種建築風格是來自於遙遠的古希臘文明。但就算知道這一點,陽明對於這個地方具體的名字還是一時半會兒回想不起來。

時間流逝,腳下的步伐也愈來愈快,眼睛中要處理的資訊也逐漸變多了起來。有許多可能的猜測,但沒有確切的證據可以下定論。直到他翻過最後一個石階,來到了神廟的大門口………

神廟的外觀與周邊的石柱一樣都顯得有點破舊了,在時間的侵蝕下許多東西都變的模糊不清,只剩下個大致的輪廓。但陽明卻能在這一片模糊中清晰地辨出一行歪曲的古希臘文字,縱然他從未學過這一門語言,但他見過,也知道這一行文字想要表達的意思——“認清你自己”。

…………

這裡是德爾菲神諭所,“世界之臍”奧姆法洛斯的遺址。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德爾菲神諭所是太陽神阿波羅昭曉其神諭的地方吧。”

陽明一邊回想,喃喃自語著,一邊走進了神廟的內部。

不出他所料,在神廟的正中間確實有著祭祀太陽神的祭壇,上面正立著一座斯芬克斯的雕像。

然後在祭壇的旁邊,有一塊十分顯眼的圓形石頭,那是神王宙斯確立世界之中心的標誌。

傳聞宙斯為了確定地球的中心在哪裡,從地球的兩極放出兩隻神鷹相對而飛。兩隻神鷹最終在德爾菲相會,因此宙斯確定其為世界的中心,也就是“世界的肚臍”,之後在這裡放下了這塊圓形石頭以做標識。

雖然…陽明對德爾菲神諭所以及希臘神話並不陌生,但是突然將他置於如此環境之中,還是讓他一時半會兒摸不著頭腦。

縱然能夠像這樣身臨其境般地置身於古蹟之中是一件極其幸運的事情,但陽明此刻著實沒有靜下心來觀光旅遊的心情。

頭上的沙漏在無聲地倒轉著,象徵著生命的流逝。回想起毀滅所說的話語,陽明知道找尋隱藏的箱子才是他被傳送至此的原因。

那麼提示到底在哪裡呢?僅僅嘰裡咕嚕地講一番規則,再把你扔進一個小世界中,就讓你去找一個隱藏的東西,即使是福爾摩斯現世也會覺得這太過莫名其妙吧?

可以斷定的是線索必定在神諭所以內。但箱子的位置要是沒有個邊界的話,也太不負責任了。

如此想過之後,陽明閉上了眼睛,靜下心來用念感去搜尋這個世界的邊界。但探測的結果卻更加讓他迷茫了……

從一開始的石階梯直到神諭所的後門都是連通的,然而在後門出去以後空間卻隔斷不見了,這是念感告訴他的結果。然而他眼睛看到的卻是截然不同的情景——一條鋪在空中的通道直通一道大門,在大門門口有著一個精巧的木箱!

這……難道是陷阱嗎?但這未免也太小兒科了點吧?就算我沒用念感探測也絕不會輕易地走過去。看來我是被人小看了啊……

陽明苦笑了一聲,然後閉上眼睛繼續用念感觀測著。

在道路的兩側,也就是東南方向延伸部分的長度遠超出了陽明所能探測的最大量程,對於步行來說近乎等於是無限長。

舉個例子的話,現在陽明所處的世界就像是兩條平行線包裹著的空間,左右無限延伸,而寬度不變。

這種情況下……毀滅要是想故意玩死我真的是一點辦法都沒有呢。

不過…也沒必要這樣整我吧?如果真想害死我的話,一開始就能這麼做了,何必費心費力玩這種無聊的遊戲?要是我的猜測沒出錯的話,箱子應該就在整條小道上的某處,不可能會在空間延伸的地方了。

揣測出毀滅意圖的陽明這樣子算是縮小了一定的範圍,但是這條路還是有這麼長,要是一個點一個點挖的話也未免太費時間,所以他開始繼續尋找起下一個線索………

可能是因為地方確實不大的緣故,陽明僅僅花了兩分鍾的時間,就探查完了整個神諭所。其中除了他所知曉的神廟應該有的事物以外,唯有一處,讓他感到深深的違和感。

那是在神諭所直通懸崖處的後門旁,一幅色彩鮮豔的油畫懸掛在牆壁上,與顏色單一的神諭所形成鮮明的對比。

在畫上描述的是一名白髮男子身穿著古希臘式的白袍袒胸露乳地坐在床上,一隻手指著天花板,義正嚴辭的表情。在他的周邊圍繞著許許多多的人,都是年輕男子,面容各異,但都難掩悲傷之情。

這個人……是誰?

陽明的腦海中對這幅畫的印象很深,但具體的名字和細節卻怎麼也回想不起來,就像是記憶被人為遮蔽了似的,越是觸及到問題的答案,頭就愈發的疼痛難忍。

該死的毀滅……這個時候給我搞這一套嗎?

陽明一邊扶著腦袋,一邊狠狠地敲打了畫旁的石壁,但發洩情緒並沒有任何意義。頭痛欲裂的感覺最終讓陽明選擇暫時離開這個地方。

走出神諭所,四周印入眼簾的景象是一片荒涼蕭瑟,寒冷的秋風從石頭的縫隙中刮過,發出嘶嘶嘶的響聲。體內的熱量與慍怒恰好被這一股涼風帶走,發熱的頭腦也逐漸冷卻了下來。

但那高懸的烈陽仍然照得陽明睜不開眼,僅僅觀察了一小會兒,他就不得不低下頭去迴避那炙熱的陽光。而就在低頭的時間裡,陽明緊盯著明亮的沙地,突然察覺到一絲不對勁——自己竟然沒有影子!

在一般人的認知中,只有鬼會沒有影子,但陽明並不信什麼鬼怪之說,再說他也不覺得自己已經死了。再加上周邊的建築物們同樣也失去了影子,即使是在靈質空間當中,有些物理法則還是需要遵守的。毀滅沒有必要在這方面刻意動什麼手腳,因此陽明猜測這或許是毀滅給他的另一條啟示。

那麼到底是什麼原因會讓一切事物的影子消失呢?拋棄古怪的學說,其實地理學上有一個觀點可以很完美地解釋這個問題。

那就是當太陽直射的時候,人在一段時間內將沒有影子存在!

這確實能夠解釋陽明現在所見的情況,但他的疑惑並沒有消除反而更深了一步。因為……希臘所處的地理位置大致在北緯38度上下,而這種太陽直射的情況,至少要在南北迴歸線之間,接近於赤道的緯度才會發生!換而言之,這裡要麼不是真正的德爾菲神諭所,要麼就是神諭所被毀滅暗做手腳,搬到了赤道附近的位置。

赤道附近……假如這真的是毀滅故意做的,那就應該相當於一種提示。赤道相比於原本的地理位置難道有什麼特殊含義嗎?

陽明閉上眼睛思索著,腦海中飛速閃過剛剛所見的種種事物……

赤道,0度,南北緯的分界線,從某種意義上來講應該算是世界的中間……中間,中間……

突然間陽明的大腦靈光一閃,思緒由點連成了一條線。然後他匆匆忙忙地回到了神諭所的內部,來到了一開始所見的圓形石頭的前面。

“世界的肚臍”不就在這裡嗎!

想通一切之後的陽明稍微費了點力氣將面前沉重的石頭搬了開來,不出其所料,有一個黑色的木箱被掩蓋在了泥土當中,散發著不詳的氣息。

但陽明已經顧不上這麼多了。在急急忙忙開啟木箱以後,一股強烈的電流透過陽明的體內,疼痛地讓他禁不住大喊了出來。

“這是對你的懲罰。”

耳邊突然響起了毀滅冰冷寒意的聲音,陽明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但這一刻他毫無疑問恨得毀滅咬牙切齒。

幸虧在木箱的內部確實留有一張紙條,否則的話陽明現在真的可能暴走,然後讓事態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在疼痛散去之後,陽明哆嗦著右手,緩緩將紙條拿了起來,翻面之後,他能清晰地看見背面寫著的幾個簡簡單單的漢字:

蘇格拉底毫不畏懼死亡。

在讀完這句話之後,陽明的記憶彷彿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腦中。還沒站穩就跌跌撞撞地跑到了之前所見的油畫處,這一次他看明白畫作上所描述的場景了………

這是《蘇格拉底之死》。畫上描述的是他臨死之前,仍然不忘教導弟子,慷慨激昂地討論著曾經尚未有定論的哲學問題。

他為了法律而獻身,縱然加壓在他身上的罪行是不正義的偏激,但他依舊沒有怨言、不帶猶豫地慷慨赴死。

這幅畫雖然有更深層次的解讀,但就從表面來看,畫作想要表達的主題就和紙上寫的內容一樣——蘇格拉底毫不畏懼死亡。

這一條線索看起來好像仍是模糊不清,但陽明心中卻已經有想法了。

德爾菲神諭所曾經給許多英雄、哲學家降下過啟示,其中就有著名的俄狄浦斯王以及大哲人蘇格拉底。

蘇格拉底曾經來到神諭所,被神諭所的女祭司評價為世上最具智慧的人。蘇格拉底不相信,便去找了城中普遍被認為具有智慧的政治家,詩人還有能工巧匠。

只可惜,透過談話他發現,他們只是對自己熟悉的領域較為瞭解而已。所以他最後得出的結論是:“我唯一比他們聰明的地方,就在於我知道自己無知,而他們還不知道。”

這正好與神諭所上所寫的“認識你自己”形成呼應,體現了蘇格拉底的大智慧。

當然,這一典故想要講述的人生道理暫且不論。就如蘇格拉底所說,他最大的智慧在於知曉自己的無知,結合《蘇格拉底之死》想要表達的蘇格拉底毫不畏懼死亡。可以得出的結論就是無知者無畏!

看到這樣的一個結果,再看看眼前虛無漫長的空中走廊,陽明第三次苦笑出了聲來。

“呵!這是怎樣惡劣的品行啊!無知者無畏……意思難道是說我一開始什麼都不用做、不用想,一股腦往前走就能得到真正的箱子嗎?明知我是怎樣的人還給我故意下套,謎題設定的煞有其事,實際上卻是拐彎抹角地折磨人。最終不僅打碎了別人的牙,還強迫別人和著血咽下去,忍氣吞聲地責怪自己的愚蠢。這樣的遊戲真的好玩嗎?這樣的自我滿足真的有任何的意義嗎?”

陽明對著天空大喊著,他知道毀滅能夠聽得見,也不怕讓他聽見。

“好!既然你想玩,我就陪你玩個痛快!等我把你這些破爛謎題解決掉以後,下一次就輪到我折磨你了!敬請期待吧,毀滅!”

說完之後,陽明將手中緊攥著的紙條撕碎扔在了天邊,然後閉上眼踏上了“不存在”的道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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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世界之外,幽暗的房間之中,毀滅俯視著底下的陽明露出了狂喜而又焦躁的笑容。

“看來……毀滅你會比原先設想的更有意思,災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