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為衣兮風為馬,安能不得開心顏。
陳遙念到最後這一句的時候,語調已經哽咽。
兩行清淚從陳遙的眼眶之中流出,一路向下,劃過他看似年輕的臉龐,灑落在無疆大陸的最頂峰,被清風一吹,了無痕跡。
放下信紙,陳遙茫然四顧,身邊是同樣沉默不語的達科眾人。
駱羽,駱凡,都不在這裡。
他們不可能在這裡,永遠,也都不會出現在任何地方了。
他們,已經化為了這一陣陣清風,消散了在廣袤的天地間。陽光照射之下,一切都顯得那麼的清明,天雖然早已破曉,但日頭,卻在此時才真正爬出了雲層的覆蓋。
一縷縷金色的光線灑落,灑在每個人的身上,灑在主峰峰頂,灑在那神秘莫測的洞口附近。
光線一路向下,順著主峰那高聳了不知多少萬年的坡度延伸下去,終於落在了上層雪線之上。
上層雪線往下,冰雪皚皚,無論氣候如何炎熱,這裡的雪,千萬年也不會消融。
陽光就這麼爬在雪層上,白色的雪,反射著金色的光,一縷一縷的照耀著這個世界。
每一縷光彩,都照出了一行塵埃,它們在空中飛舞著,糾纏著,隨著風力旋轉、綻放著,不知飄向了何處。
陳遙看著這大千世界,看著這天下蒼生,感受著六道眾生的輪迴之力,在天地間反反覆覆的上演。
陳遙,泣不成聲。
“駱羽……”
一旁,達科咬著嘴唇,眉頭微微皺著,嘴唇幾乎都要被咬出傷口來。
駱羽,風一樣輕飄飄的男人,那玩世不恭的笑容彷彿就在不遠處。
一個人,只能陪你走一段路。
經過了一處之後,或許就再也不見。
“走吧。”
羅德默默的抽著煙,連續抽了好幾支之後,狠狠的將最後一個菸頭丟在地上,伸腳將其踩滅。
“找到駱羽,給他搭個墓吧。”
“……嗯。”
達科點點頭,艱難的想要起身,卻發現腿腳完全沒有氣力。艾瑞絲在一旁上前攙扶,將達科的手臂環在自己雪白的脖頸後,陪著達科往山下走去。
“陳遙,吃得消嗎?”
路過陳遙身邊,達科問道。
“沒問題。”
陳遙閉上眼睛,伸手用極快的速度擦了擦眼角,回頭看向達科,笑道:“比你強。”
“……都特麼賴大叔!”
“靠關我毛事啊??!”
“不是你教壞了陳遙,他會說這麼沒禮貌的話嗎?啊??啊啊啊啊啊??!”
“……小鬼你等著,回到船上以後我一定找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把你丟到海里去喂龍!”
“你們見過龍?”陳遙亂入達科和羅德的拌嘴。
“不止見過,還打敗過呢,哈哈,牛逼不牛逼??”達科嘚瑟的不得了,末了牽動了傷口,疼的“誒喲誒喲”直叫喚,就像是一頭發情的驢。
“哈哈哈哈哈哈自作自受啊哈哈哈哈哈……!”
羅德的笑聲響徹山峰,隨著那一縷清風,永遠的留在了無疆大陸上。
多少年後,當達科再度想起這一幕的時候,還會眼角含淚,心中有著說不出的滋味。
當年當時,那麼多人陪著我,那麼多夥伴在我身邊,與我一同追尋我們想要追尋的一切。
如今徜徉在時光之河,我的身邊,還有誰呢?
半日後。
“啪啪啪”
拍了拍手,羅德直起身子,伸手託著自己的老腰,痠痛感讓他呲牙咧嘴的叫喚了好幾聲,活像是個縱慾過度的老司機。
“挖好了!”
掏出捲菸叼在口邊,擦的一聲點燃火柴點上,狠狠吸上一口,羅德看著眼前的坑洞,長長的吐出了一口煙氣。
“咳咳咳咳咳嗆死我啦!”
達科抬腿踹了羅德一腳。
“那個陳遙靠譜的吧,會不會找不到?”
羅德回身一巴掌把達科扇飛,然後故作輕鬆的揉著被踹中的小腿肚子,抬眼看向遠方。
“肯定能找到的,他很認路,我跟他大致說了,他就說自己知道地方。”達科衝著羅德豎起了中指,隨後點頭道:“一定沒問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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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等吧!”
羅德點點頭跑開,過了不久之後抱著一大堆柴火回到原地,燃起了一處篝火。
艾瑞絲照顧著達科,羅德忙忙碌碌,又找到了水源,用軟化藥劑做出了一口玻璃小鍋,開始燒水煮東西吃。
到了傍晚,天色已經有些暗淡下去,夕陽射出一道血紅,對映在吃飽了的眾人臉上。
陳遙,伴著夕陽回來了。
“找到了。”
陳遙手中,兩個似乎是隨手撿來的麻布袋子被小心包好,一手一個,拎了過來。
“合葬嗎?”
達科問,他不太知道無疆大陸的規矩。
“一家人是可以合葬,但他們……走的有先後,還是分別吧。”陳遙放下兩個麻布袋子,回頭忙活去了。
“不吃點~?”羅德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伸手舉起一塊煮熟的肉,肉香飄來,引得人食指大動。
“不了,我現在不吃熟肉了。”陳遙笑笑,衝羅德擺擺手道:“路上吃過了,一頭野牛。牛血放盡,肉質還不錯的。”
“……別說了我要吐了……”達科黑著臉走開了。
不久之後,又一個坑洞被挖好了。
兩個坑洞,位於主峰不遠處的一座小山頭後山。山頭另一側,一間碩大的宅府如今卻幾乎沒有半點生氣。
那宅府據說是駱家的宅府,如今宅府內的傭人下人們,除了少數留在宅府維持日常運轉之外,全都出去尋找駱家的兩位公子了。
“沙、沙、沙”
羅德和陳遙合力,將兩個麻布袋放入坑洞中,開始往內剷土。
“我想看看……”
“別了。”
達科話沒說完,陳遙就揮手制止。
“還是……不要看的好。駱羽體內有些許妖血,所以陳牧為了徹底殺死他,就……”
“……好吧。”
達科點點頭,不再多說。
夕陽要從地平線消失的時候,天空之中一片晚霞連天,殘陽如血。
兩個墳頭之上,兩塊陳遙切割下來的石碑被立起。
“咔”
陳遙動手,開始在上面刻上一個個的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