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他這句話的意思來看，落月難免聯想到了不少可能性——這只男妖，也許是他們這個種族的真正強者。
而且，既然是被關在遺蹟之中，那更是不知道他究竟活了多少歲月了。無論他之前的強度如何，活著這麼久，肯定不是什麼善類。
萬幸這個傢伙沒帶著敵意。
在這之後，男妖再沒有和他們搭過任何一句話，而落月和眠眠，也只是加快了步伐。他們很想親眼看看，這只大有來頭的男妖究竟長著什麼模樣。
當他們的腳步，終於邁出了狹窄的通道，他們卻失望了。
這裡是一片廣闊的地方，四處都是光滑的牆壁，腳下的地板彷彿是金屬，又像是某種木頭。這才有些像帕特南所說的那樣，是個很獨特的遺蹟。
只不過這裡並沒有篝火，也沒有瑩燈，他們的眼睛，只能模糊看清，在不遠處坐著一個人。
“迎接。”
漸漸已經熟悉起來的男妖，發出了一聲命令。
這讓帶他們來到這裡的水蛇，突然扭動著身體，攀爬到了牆壁上頭，然後身體漸漸發生改變。
在二人驚異的目光注視下，水蛇的身體，居然逐步和牆壁融成了一體。
彷彿，它本來就是那牆壁上的蛇形裝飾。尤其是那對眼睛，仿如寶石一樣閃閃發光，而且就光芒還在逐漸變亮——最後，它變成了能照亮整個遺蹟的瑩光。
他們這才看清楚，坐在下面的那家夥，的確是只男妖。
他看起來只是個消瘦而俊美的年輕男子，能和人區別開來的，只有頭上兩根扭曲的男妖之角，以及生長在背上，無力垂著的淡黑色男妖翅膀。
不可否認，在蛇眼的瑩光下，他真的相當俊朗而年輕——暗紅色頭髮，以及同色的眼睛，皮膚病態般的蒼白。他身上的裝束也頗為獨特，是落月從未見過的，類似於宮廷貴族的正裝打扮。
但這些在疲憊的神色面前毫無意義。
即便是在落月瞭解的男妖裡面，他的形象也算落魄了。
他就坐在那裡，啞然地凝視著二人，彷彿自身就是這座遺蹟的主人，根本沒有被任何東西束縛。這模樣，和落月起初的想法完全不同，他本以為，這傢伙是被封印在這裡的，而且是一種極端的兇獸。
但並非如此——恐怕這只男妖能輕鬆離開這個鬼地方，可他沒有那麼做，其中的理由，是落月難以得知的。
他很難鼓起勇氣去詢問其中的理由，第一他沒那麼好奇。第二，這恐怕是只貨真價實的幻之種族。
在讓落月失眠，並在往後的人生裡，一直纏繞著他的那場噩夢中——有一隻邪惡而被人畏懼的傢伙，是和幻之種族同等級別的東西。
從它身上感受到的惡意和壓迫感，是落月絕對不會忘記的。男妖身上，也有相近的力量正刺撓著他的肌膚。
如果不是對方沒有惡意，落月恐怕會做出什麼衝動的事情……
男妖的眼，從落月身上緩緩移開，落在眠眠身上而柔和了很多。
“老朋友的女兒，和我想的不太一樣……我還以為會和你母親一樣，是只偉大而漂亮的鳥。”他撥開遮眼的幾根碎髮，“我還以為是我看錯了，居然是人的模樣？”
“你好，你認識我父母？”
他點點頭，幅度相當輕，彷彿這會消耗掉很多力氣。
之後，才用懷念的聲音說道：“我沒記錯的話，你還沒有被孵化出來的時候，你母親給你取名叫……眠羽？你是否選擇了這個名字？”
“嗯，這是我的名字，你沒記錯……那你呢？你認識我的父母嗎？”
“算是認識吧，以前的事情了。那只無罪之鷹選擇了那條路的時候，我們都是阻攔者，希望他不記那時候的仇。”
聽了男妖的話，眠眠臉上閃過驚異，可沒幾秒便釋然成了苦澀的微笑。這是落月不知道的事情，他也不會失禮去問。
“我是……”男妖躊躇不定，好一陣才接著說，“我的名字已經不存在於歷史之中了吧？和大多數那個時代的同伴一樣。所以，就稱呼我為蛇之心吧。”
“蛇之心？媽媽提過這個名字。”
“她是怎麼說的？”蛇之心很感興趣，可語調並不激烈。
“我們偶然見到了一隻男妖被人類追殺，媽媽救了他，然後說如果蛇之心還在，也許結果就不是這樣了……因為我還小，記得的不是太準確，應該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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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之心又一次沉默在那兒，目光垂下，被眼瞼給遮了大半。
他儘量剋制地問：“被追殺的男妖，下場怎麼樣？”
“那群人類很強。”
“……那就讓他怨恨我吧，沒有背起誓言去選擇庇護他們，而是做了守信者。”
“但媽媽趕走了那群人類，讓那只男妖走掉了。”眠眠講話的下一半說了出來，“他應該能活下來吧……媽媽是這麼說的。”
“感謝，這只不講道理的王獸還真是照顧舊情。”
眠眠似乎聽出了一點點不對勁的地方，於是提心吊膽地問：“你以前是媽媽的追求者嗎？她經常對我說，沒遇見爸爸之前，她的追求者比我們的羽毛還多。”
“她的追求者的確很多。”蛇之心發出了由衷的笑聲，“但我不在其中，而是更單純的理由，我們一起戰鬥過。”
連一旁旁聽的落月也非常清楚，對於怪物來講，這的確是個好理由。怪物們，大多都是一些種族觀念很重，排外，而且幾乎將自己之外的傢伙都視為敵人的傢伙。
如果不同的種族能有機會並肩作戰，那說明其中一定有很深的友誼存在。
“你為什麼是人的模樣呢？”蛇之心忽然問，“我曾見過你，雖然你還是一枚未孵化的蛋，可……我不覺得會孵出人類。”
“這就是你留住我們的理由？”眠眠敏銳地問。
“對。”他艱難而緩慢地抬起指尖，指向掛在自己頭上，和牆壁融為一體的蛇，“我借它的觸覺，發現有人靠近。而且還有著當時那兩位老友的味道——我猜到，是他們的女兒。”
“霧氣也是你佈下的？”
“那是挽留的霧，沒有惡意。因為我藉助蛇的眼，發現他們的女兒居然有著人類的模樣，所以想搞清楚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