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節
昨晚用過的碗筷還沒收拾，又要做今天的早飯了。玉英首先站起來一邊收拾面前的碗筷，一邊感慨道：“快樂的時光太容易過了。寶財你今天別出去了，在家陪大哥樂幾天吧，同時也給我幫幫忙。”
“好！你有事只管吩咐。”被人家僱用了，卻又不用出去，寶財自然爽快地答應。
“是！寶財啊，咱們這幾天什麼事情都放下，安安心心地陪大哥玩幾天。”方平也接著吩咐寶財。
正當大家情緒高漲的時候，方媽卻向方平吩咐道：“平兒啊，你安排一下，哪天帶你大哥去拜一拜你們的爹，也一起看看升兒。”
方媽的話還沒有說完，大家激昂的興趣一下子又轉為平靜。陰陽相會，自然又是一場撕心裂肺的傷痛。
到了拜祭的這一天，大家吃過早飯，一行人相約著一同出發了。玉英提著祭拜所需用品，獨自一個走在了最前面。當她來到墳地，把帶來的用物安置好了，又一個人遠遠地站在人群後面。她看著方啟在父親的墳前哭一場又一場，她的心也隨著他的哭聲而被觸痛。面前的地下，不但有她尊敬的公公，更是埋著她曾經的守護神。是他讓自己感受到了最初的幸福。
他們一個一個哭罷，又互相摻扶著咽咽泣泣地走出墳地。玉英一個人先到公爹的墳墓前跪拜，然後又跪到方升的墳前，一個人盡情地哭泣著訴說道：“升哥啊！你在生之時我不曾懂得要好好關心你，愛護你，反而帶給你更多沉重的負擔。增加了你好多的辛勞，害得你過早地離開了人世，離開了你喜愛的家，離開了你心愛的平兒和香兒，還離開了你要為之負責的兒女們。你走的時候是那樣的不捨，我也知道你是有太多的牽掛。你牽掛的不是你自己生命的過早消失，而是憂心我們這些活著的人的生計。這些人曾經都是你的附屬生命，附柱倒下了，附著物又何生存。”她說到這裡已經傷心得說不下去了，調整一下心氣後又繼續哭道：“你走後，我們只苦了一年。一定是你和爹的在天之靈保佑了我們，方平終於沒有辜負你們的期望，他讓這一家過上了安逸的日子。現在把大哥也找回來了，除了方凱仍然沒有訊息之外，其它人總算聚到了一起。從此以後你就安心吧，我和平兒會讓你留下的兒女作個有出息的人。現在志清和志明都在讀書，志慧明年也該上學了，他們都很聰明乖巧，全都不讓人擔心。你在那邊就好好安息吧。”玉英哭罷正要站起來，突然有一隻手從背後挽著她的胳膊，她下意識地回頭驚問道：“你怎麼沒走啊？”
“我不放心你，媽也要我來接你。”方平的目光裡，傳達出清沌的感情，以及善良與真誠。夫妻倆再沒有說話，默默地相扶著離開這個讓人傷心的地方。
團聚的日子總是那麼短暫，眨眼間五六天很快過去了，方啟的心漸漸回到了那個遙遠的家。這天，當他獨自坐在地坪中，偶然向遠處的田野看去，只見田壟上來回走動著播種希望的人們，到處都是一派繁忙景象。他的心不由自主地飛到了曾經勞作的地方。那裡雖然貪窮，可自己已經在那裡生根發芽了，還種下了自己的希望。在這個時候，自己應該回到那裡去，繼續擔負起自己的那份責任。待方媽和方平再次坐到一起來，方啟滿是難捨的表示道：“媽！我想明天回去，家裡租種了那麼多田，我不回去安排的話，只怕他們做不好。這麼一大家人就指望著在田裡賺幾斤稻穀，沒有其它收入。如果田裡失去收成，恐怕明年要鬧饑荒。”
方媽雖然捨不得兒子回去，但她懂得時令季節的重要。於是嘆息著贊同道：“我本該留你久住些日子，可是現在太不是時候了，這時候耽擱的是一年的生計。你回去吧，等有了空再來。”她說罷，眼腔裡又湧出了淚花。
“大哥！你收完了稻子之後，帶著大兒子和二兒子過來吧，來給我幫忙。到了十二月，我到你們那裡把店開起來過年，因為過年的生意要比平時好。到那時，讓你兒子再和我一道過去，你就留在這邊過年。我不在家的時候，你幫我多陪陪媽。”方平說罷，滿懷希望地瞧著方啟。
“啟兒啊！你就聽平兒的吧，他已經有兩年沒在家過年了。每年到了過年的時候，家裡反而是冷冷清清地。去年年關還請了人幫著照看。你能住在這裡啊，他出去辦事也放心得多。”方媽一心盼望能與這個失散多年的兒子多些相處的日子。
“好吧！等秋收忙完了，我就帶著大兒子和二兒子過來，讓他們早點來學一學生意。”
“大哥！我看你明天早上走還不如今天晚上走。這樣一來，明天早上就能趕上回家的船，能早一天趕到家裡。我也要到城裡有事去，就便一路送你，你看行嗎？”
方平話音剛落，方媽也贊同道：“我看也行，季節趕早不趕遲。你早一天到家便早一天放心。”
見母親和弟弟都這麼理解自己的難處，方啟連忙笑道：“這最好不過了，只是又要勞小弟了。”
“我正要去城裡呢，今年也許有一半的時間要在城裡辦事。”
“聽說你們也種了地，那地裡的活是誰管啊？”方啟說罷，疑惑地看著方平。
“我已經兩年沒有管過田裡的事了，全是玉英一個人在處理安排。我都不知道她是怎麼種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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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英啦，她管這點事是卓卓有餘。如果不是孩子拖累著，讓她去走南闖北地做買賣啊，保管比平兒還強。”方媽說罷，開心而自豪地來回打量著兩個兒子。
吃罷晚飯，方啟和方平一道，告別母親，走進了蒙朧的夜色。站在塘邊的方媽，看著兒子漸漸遠去，目光裡的身影慢慢地被激動的淚水代替了，留在心裡的只有心酸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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