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節
目送著寶財和天賜走了，方香將目光移到燃燒的火苗上。她默默地注視著跳動的火苗，用手將燒剩一半的材火撿到火中。對於丈夫和兒子的此番使命，她沒抱太大的希望。至於能不能回到那個家，她也沒有多大興趣。沉默了一會兒，她抬起頭來，注視著方平，問道：“四哥，大哥今年會在這邊過年嗎？”
“他也是子子孫孫一大串的人了，不會在這邊過年。他曾對我說過，過了今年之後，明年他也不再過來了。現在年紀大了，家境也過得去，也該享享福了。更何況，他在家裡也能幫大嫂帶帶孫子。我也贊同他這個決定。”方平一邊向火堆裡添材火，一邊回答。
“這樣說來，那以後想見他就難了。相認這麼多年，因為我不在這邊，仍然很少和他交心說話，我這一回來，他又要走了。這一走，不知還能不能再看到他。”
方香說到這裡，方平突然記起一件事來，他打量著旁邊的天虹，問道：“天虹，你見過大舅沒有啊？”
天虹茫然地搖了搖頭，回答道：“沒見過。”
“香兒，你坐這裡，我去把大哥喊來，現在事情不多，我們三兄妹坐下來聊聊。”他說罷，很快地出了門。
方平出去不久，便攜同方啟一道說說笑笑地進來了。才剛進門，方香連忙站起來迎著方啟，向天虹介紹道：“天虹，這就是你大舅舅。”
天虹眨眨眼睛，意外地反問道：“他就是大舅舅啊！怎麼和這個舅舅不一樣？我還以為是哪個的爺爺呢。”天虹其實早已經見過方啟了，只是當時新面孔太多，又沒有人介紹，所以沒有認準而已。
“天虹！你少說一句不行嗎！”方香不高興地小聲指責天虹。
方啟並沒有因為天虹的話生氣，他反而開心地咧著嘴，笑著說道：“香兒啊！你別說她，這孩子心直，在你們面前說我老我很開心，我真希望你們永遠年輕。”
在方啟說話的同時，方平把他坐過的椅子讓給方啟，自己又另找了把椅子坐下來，三兄妹很平靜地談論起了這些年來離別後的經歷以及感觸。
後來秀梅又加入了進來，並提及他們三兄妹的最後一次會面。她回憶道：“爹，我聽媽說過，說你們三兄妹好象還是奶奶去世的時候一齊會過面，我嫁到方家來的時候，姑姑來了，大伯沒有來，是伯孃來喝的喜酒。”
“好象是這樣，兩次喝喜酒都在城裡，這個老家還是母親去世的時候回來過。”方香說到這裡，轉向方平要求道：“四哥！等寶財回來了，我想到爹媽的墳上去看看。”回到老家的方香，自然不會忘記母親。
“也好，大哥以後很難回來了，挑個日子，我們兄妹一起去悼祭他們。”方平說到這裡，又朝秀梅安排道：“秀梅！你準備一下拜祭用的所需物品。仔細點，多準備點，這麼多人，到時候別缺少東西了。”
聽了方平的吩咐，秀梅即刻注視著玉貞，邀請道。“好啊！不過，姨媽你也要幫我。我對這裡還不太熟悉，買東西都找不著地方。”
見很少見面的外甥媳向自己提出要求，玉貞連忙笑著答道：“外甥媳婦，你說什麼幫不幫的，只要叫我一聲姨媽，我就樂癲癲地跟你走。”
聽說出門去買東西，天虹連忙要求道：“婊嫂！到時候也叫我一起去吧。”
“好啊！一定帶你去。到時候你可別失望。這鄉下的小店可比不了漢口城裡的大店，沒什麼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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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看怎麼知道啊。”天虹仍然堅持要去。
“既然這麼想去，那我們現在就去好不好？”徵詢了天虹的意見，秀梅又轉向方平問道：“爹！現在還早，中飯遲一點吃，我們先去把這事情辦了。您看行不行？”
“也好！現在去也好。每天都有每天的事情。有些事情能早點就儘量早點把它辦了。”
得到了方平的贊同，玉貞帶著秀梅和天虹，說說笑笑，快快樂樂地一同走了，火爐邊便只剩下了方啟，方平，方香這至親的三兄妹。在兩位哥哥面前，方香首先感嘆道：“大哥！四哥！你們現在都好了，反而只有我弄得無家可歸。這就是命，命裡該有他就有，命裡該無的不管你怎麼做，到頭來還是一場空。”方香話語的意思雖然無奈，但她的表情卻不怎麼在意。也許是經歷了這麼多風險後，對所有事情都想開了。
對於方香命運的曲折，方平也感同著她的無奈。這些年來，看著香兒努力，掙扎，再努力。到頭來，還是沒能逃脫命遠的安排。方平愛惜地打量著她，安慰道：“香兒啊！你別難過，只要有哥住的地方，就有你住的地方，有哥吃的飯菜，就有你吃的一份。不管什麼時候，這個家隨時等你來住。”
“四哥！你對小妹的這份好，我心裡明白。這些年來，要不是你們關注著我，我都想象不出會是什麼樣子。所以啊！不管李家的將來是什麼樣，我都不會淪落到去逃荒要飯的程度。所以啊，我的這一生註定是既不能富貴，也不至於飢餓至死。”
“既然是這樣，那就想開點。”方平瞧著香兒，內心卻是百般的憐惜。
四弟對妹妹的關心，讓方啟感到羞愧。他深情地嘆道：“香兒啊！我作為你們的大哥，卻沒有什麼能耐。不但幫不了你們，反而是你們照顧著我。現在香兒落了難，我家離這麼遠，還只能拜託平兒你了。”
大哥如此說話，讓香兒不禁笑道：“兩位哥哥不要安慰我，我已經想通了。只要有四哥在，我就不會落難。也許是我前輩子做了好事，修了這麼個哥哥。如果不是你們，我這命還不知在不在。”
“香兒你別說傻話，不管活得怎樣，我們都要好好地活下去。這樣才能不辜負父母的一番養育之恩。”
“我知道，和大哥當年比起來，我已經算是享福了。”香兒輕鬆的笑容，招示著她放開了的心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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