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道路 幾人生來知天命
一節
黃昏時分，方平挑著一擔菸葉，趙先生跟隨著一同回了方家。方平進門才放下擔子，便迫不及待地尋找玉英，想向她訴說這一天的經歷。可是，當他在廚房尋到玉英，頭才剛剛湊到她面前“哎！”了一聲，卻又不好意思地微笑著走開了。就在這個時候，方媽剛好過來，方平靈機迎向她，大聲喊道：“媽，我今天跟著趙先生收了一天的菸葉，那可真的見識了，什麼樣的煙遇著了不好的天，什麼樣的煙沒拉好筋，什麼樣的煙少了肥料。還不光這些，那門子多著呢。我們家的煙葉片小，趙哥說是因為沒有及時打尖的緣故……。”他的這些話雖然明著是說給母親聽，其實大部份的意思還是想玉英知道他這一天的收穫。瞅方媽沒注意的時候，他還瞟了一眼玉英。方平發現，玉英的表情沒有他想象的變化，還是一如既往地平靜。
晚飯後，趙先生和這一家人都在堂屋坐著，他一邊抽菸一邊和這一家人拉起了家常。方平又把自家整理好的菸葉拿過來，向趙先生做一番推薦。趙先生翻看了所有的菸葉，他把那些葉片大而厚的，色澤光鮮的菸葉撿到一邊，然後指著剩餘的葉子告訴方平：“老弟，這些葉子你留著自己抽吧，我只要這些撿出來的。要說啊！其實你們這裡的土壤種出來的菸葉味道特淳，只是你們種煙的技術太差了。象你的這種菸葉，當一蔸煙長到四五片葉子的時候，你把最底下的兩片葉子摘掉，再等到它的總數達到二十至二十五片葉子時，你把煙心摘掉。這樣才能使葉子長得又大又均勻，賣得起價錢。象你們這樣地捨不得摘，到頭來，整蔸煙的葉子都跟著變小變薄了，哪裡還談什麼價錢，賣得脫手就算不錯了。”
方平不太好意思地笑了笑，解釋道：“往常我們種了煙只是自己抽，哪裡有過那麼多講究，只要知道是菸葉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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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先生也無意追究什麼責任，他換過話題說起了自己到這裡來的目地，不無感慨地介紹道：“在往年裡，我都是在靠近碼頭的地方收貨，今年跑這七八十裡是想到山裡面來看看，你們這裡的價錢雖然好說，就是質量太差了，今天收的這些貨全是下等。我是沒辦法，既然來了，也就不能空手回去，一年就指望這一倘生意。”
“趙先生既然懂得這麼多，以後就慢慢教我吧，我學會了也好教教鄉親們。”見趙先生說得在理，方平便微笑著虛心地向他求教。
“其實我自己也沒有種過菸葉，只是走這生意久了，聽到的也就多。我只能把那些聽到的東西詳細告訴你，到底成不成功，到時候你可別怪我。”趙先生說話總是帶點幽默。
方平和趙先生，倆個人不緊不慢地談著，一旁的方媽幾乎一句也聽不懂。她想和玉英說說話，卻看見她正在用心地傾聽，似乎也能聽出些什麼。她不想去打擾她，只得帶著志明自去睡了。
因為白天比較辛苦，明天又要去收貨，時間還倘早，趙先生便指著堂屋裡的床鋪問道：“昨天這裡好象沒有這個吧，是不是給我的？”
面對趙先生的詢問，方平連忙站起來解釋道：“不是、不是，我帶你去安排好的地方睡去。”說話間，他帶頭向玉英騰出來的那個房間走去。
趙先生跟著方平一同來到房間裡，方平指著床鋪告訴道：“你睡這裡，我睡剛才那個床。”
俗語說客隨主便，今天正好弄反了，趙先生連忙拖住方平的手謝絕道：“老弟，我哪能佔了你的床，還是你和你老婆睡這裡，我睡外面去。”
“不，不，不，還是你睡這裡，我睡外面，我也是一個人。”見趙先生把玉英誤會成了自己的老婆，方平心裡有一種說不出的興奮，甚至不想解釋這個誤會，只是略顯羞色地笑著推辭。玉英的名字就象甘露一樣滋潤著他的心間，此時的他只想這樣蒙朧地守著這份情思。
聽方平說也是一個人，趙先生有些不解。他改用急將的語氣問道：“你老婆不和你睡啊，那你跟我睡，把外面那個床拆了，放在那裡不怎麼地。”
“那最好，我就跟你睡。”面對趙先生的邀請，方平笑了笑，連忙答應。
看著方平那爽朗的笑臉，趙先生疑惑地盯著他，問道：“你真的不和你老婆睡啊？”
“跟你睡一個床到底肯不肯嘛？”
“這本來就是你的床，我怎麼會不肯，來！就一起睡吧。”趙先生說罷，順手就要拖方平一起上床。
方平依了趙君財的邀請，睡在了玉英與方升成親的床上。當他碾轉於這個本不是他應該睡的地方，怎麼也睡不著，面前不斷浮現出二哥那慈祥的面容。他生前對自己是那樣地百般訶護，如今他過世不到一年，自己對二嫂居然產生了這種不該有的私情，這讓尊敬的二哥在九泉之下又怎能安息。他碾轉反覆，一夜未眠。
第二天天剛矇矇亮，方平早早起來。出了房間，站在地坪的籬笆邊，舉目眺望遠處的群山，開始認真地考慮該怎樣面對眼前的處境了。對於二嫂的這份私情，從今以後絕對只能埋在心底裡，不敢再有所流露。從這個家現在的情況來看，自己想成個家也不是容易的事。先不說家庭狀況如何，就是自己對另一半的選擇也難達到。如果隨便找個女子成家，娶回來的女人會對玉英和她的三個孩子好嗎？要是不能容忍他們，那自己不就愧對二哥了？他思量再三，還是決定就這樣空守著過下去。
在這扯不斷，理還亂的思緒間，漸漸地，太陽已經爬上東山，從竹林間露出了他那紅色的臉蛋。方平表情凝固，毫無目標地目視著遠方。面前大片的群山，填不滿他此時空洞的心緒。自己曾經幻想的一切，還會有希望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