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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青春,是一場不可預見離散的旅行

臨近期末,同學們的學習壓力激增,每天除了上課還要參加日常小測驗,經常是剛放下書本又要拿起捲紙,車輪戰不光給身體帶來疲憊感,心裡上也緊繃的令人暴躁。

下課鈴一響,沉子璐起身去教室外透透氣,腳還沒邁出去,桌上被扔過來一本練習冊。“做完這道題再走。”

沉子璐掃眼題目,難度係數絕對讓她課間時間都甭想走出教室。帶著怨氣的說:“我累了,讓我休息下換換大腦行嗎?”

關正行點點桌面,“腦子越用越靈,趁熱打鐵多做幾道。”

“……”趁什麼熱,打什麼鐵,她現在到練習冊就有一股衝動,想撕了它。

餘光裡,她遲遲不動,關正行停下筆,轉眸她,“累了?”

心頭火就被他一句話給澆滅了,有氣無力的點頭,“有點。”

“累就對了,舒服是留給死人的。”

“……”

沉子璐皺眉他,“信不信我瘋給吶。”

“瘋吧。”他說的比她還隨性,筆往練習冊上一擱,“瘋完把題做了。”

沉子璐使勁跺下腳,桌子都被她踹得咯吱響,哭唧唧的拿起筆開始寫,邊寫還邊唸叨:“簡直比我爸媽管得還嚴。”

關正行才不在意她碎碎念,只要她能靜下心學好,其他的都無所謂。

餘光裡,筆快速在本上書寫,他嘴角的弧度揚了揚。

五分鐘後,沉子璐沒好氣的把本推給他,“做完了,你檢查吧。”

關正行掃眼劃個對號,“瘋去吧。”

沉子璐雙手抱拳,“微臣告退。”

關正行她撒歡似得跑出教室,這毛躁的性子什麼時候能收斂下。其實,故意給她出難題,也是為了磨磨她性子。

沉子璐前腳剛出教室,沒隔多會兒工夫,李侶晨也跟著出去了。

倆人在樓門口碰見,李侶晨喊她:“小璐。”

‘哎?’一聲,“你幹嘛去?”

李侶晨:“我去超市買筆芯。”

沉子璐笑,“巧了,我也去超市,一起去。”

突然,沉子璐覺得兜裡被塞了什麼,她連忙往外掏,“什麼啊?”

李侶晨笑起來眉眼彎彎的,還有兩個淺淺的小梨渦,她小聲說:“松子糕,別拿出來,我偷偷帶學校的,很甜,我知道你愛吃甜食。”

沉子璐左右,朝她挑眉偷笑,“夠意思。”

繞過教學樓後,迎面走來倆女生,是二班的,也是學校的重點班。一走一過的工夫,倆女生談論起最近的小考測驗。

甲女生:“最近的測驗題難度不高。”

乙女生:“我也發現了。出題老師是不是靈感枯竭,想不出考題?”

甲女生笑:“有可能,老郭想的頭都禿了。”

乙女生跟著笑。

沉子璐回頭朝人眼,李侶晨碰下她,“什麼呢?”

沉子璐問:“你覺得最近的小考難度不高嗎?”

真實想法是題很難,在她考試時感覺有部分題好像超綱了,完成考卷對她來說十分吃力,而試卷的成績一出來,分數果然低得可憐。

李侶晨掩飾內心想法,故作輕鬆道:“還好吧。”

“你真厲害,”沉子璐自嘆不如,“我答題的時候,腦子簡直要想炸了。”

李侶晨笑。

只是沉子璐稍微注意下她的表情,就會發現,有些微妙的難堪。

超市裡。

李侶晨蹲在貨架後選筆芯,貨架的另一端有學生在閒聊。

男生甲:“今天小考你答的怎麼樣?”

男生乙:“挺簡單的,我是都寫上來了,你呢?”

男生甲:“我也都答完了。”

男生丙:“沒什麼難度,王老師不說小考跟期末捲紙比起來,難度小多了。”

“……”比期末難度小多了?那期末她能答多少分?

李侶晨拿著筆芯發呆,心裡氣自己不爭氣,氣腦子不好使,氣大家都比她優秀。

沉子璐結完賬也不見李侶晨出來,眼著就要響上課鈴了,她走到貨架入口找她。

“李侶晨,”

“……”

“李侶晨?”

她蹲在角落一動不動,沉子璐走進幾步,再喊:“李侶晨,你幹嘛呢?”

“!”人回過神,隨手拿起一盒筆芯起身,“來了。”

結完賬,倆人小跑著回教室。

在走廊裡,李侶晨又碰見剛才在路上遇到的兩名女生,她們一臉神采,由內而外發的散發著自信,而這些都是她身上缺少的。

她,沒有她們優秀,是學校裡最差的,老師不喜歡她,父母對她失望,她存在的意義是什麼。

錯身而過,李侶晨聽到女生開心的笑,她卻低下頭,自卑無比。

快進教室前,李侶晨突然站住了,沉子璐回頭,“怎麼了?”

她搖頭,“……沒事。”

進教室後,李侶晨第一眼到關正行,她出教室時他就在刷題,回來還是;他身後是溫拓希,入學時一直被她壓著成績,才半年不到,已超過她了;譚笑平時嘻嘻哈哈,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成績也是忽高忽低,可老師就是喜歡他。

他們都那麼優秀了,還在抓緊時間學習,她也努力了,為什麼就是趕不上。

學校裡,有一類同學很可怕,比你優秀,還比你努力。到他們,你總會想,努力有什麼用?

李侶晨回到座位,著滿教室的同學,就像一張無形的大網把她罩住,壓力如山襲來,如黑暗無形無聲,壓得她倍感疲憊、絕望。

黑板上,貼著大家的小考測驗成績。

李侶晨39名,從後數,她排全班倒數第五。

——分數是一道黃金分割線,線上是好學生,線下是差等生。

……

下午,第四節自習課。

同學們都在忙著趕作業,唯獨李侶晨雙臂疊在桌上,目視前方,嘴裡嘀嘀咕咕的,說了好一會兒,前排的冉敏回頭瞪她眼,李侶晨又突然笑起來,冉敏白了她眼,口型罵:“神經病。”

漸漸地,越來越多的同學聽到她的痴笑痴語,有的同學眼神嫌棄,有的同學擰眉無奈。因有她和冉敏爭吵的前車之鑑,沒人願意再惹麻煩,反正有聽不下去的。

沉子璐聽到了,回頭著她,李侶晨的表情和眼神不對勁,沉子璐擔憂的推推關正行,“她是不是有點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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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正行回頭,打量下人後,說:“嗯。”

冉敏被她笑得心煩,回身拿起她桌上的書扔她身上,“你有病啊,又哭又笑的。有病趕緊回家治病。”

李侶晨把書放好,開始背《鄒忌諷齊王納諫》。“鄒忌修八尺有餘,而形貌昳麗。朝服衣冠,窺鏡,謂其妻曰:“我孰與城北徐公美?”……”

關正行說:“你趕緊去找肖老師。”

沉子璐忙起身往教室外走,而坐在李侶晨周圍的同學用異樣的眼光她。

肖老師沒在高二年組的辦公室,沉子璐又往其他教室找,在二班到肖老師正在講臺上上課。

敲敲門,肖畢暢從玻璃處到一臉焦急的沉子璐,“大家把第二段默讀下。”說完,走出教室。

“有事嗎?”

“肖老師,你趕緊回教室李侶晨吧,她好像不太對勁。”

聞言,肖畢暢趕緊往教室趕,沉子璐緊跟著老師說:“大家都在上自習,她突然開始背《鄒忌諷齊王納諫》,然後又笑。”

肖畢暢加快腳步,面色越發凝重,到教室門口便聽到她大聲背誦,“群臣進諫,門庭若市,數月之後,時時而間進,期年之後,雖欲言,無可進者。燕趙韓魏聞之,皆朝於齊……”

“李侶晨,李侶晨,”肖老師站在她桌前。

李侶晨目光緩緩上移,到肖老師時,很平靜的說:“我背會了。”

肖老師:“……”

高二四班是她帶的一個班,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心裡有些慌,但面上還要穩住。

她將李侶晨帶去辦公室,沉子璐不放心也跟著一起去了。

辦公室裡沒有其他老師,肖老師拉過來一把椅子,讓李侶晨坐下,輕聲問:

“李侶晨,你是不是哪兒不舒服?”

李侶晨眼神清澈,搖頭說:“沒有啊。”

沉子璐和肖老師對視眼,她現在的情況好像恢復清醒了。

肖老師微笑著說:“你最近是不是學習壓力太大?”

李侶晨低下頭,兩手握在一起,用力搓著。

“李侶晨,你有什麼話,就跟肖老師說。”沉子璐在一旁勸著,“你別怕。”

李侶晨不語,默了默才說:“……沒什麼。”

肖老師與沉子璐又交流下眼神,起身說:“你陪她呆會兒,我出去下。”

“好。”

辦公室的門一關,沉子璐小聲問她:“你怎麼了?是不是冉敏又欺負你了?”

“沒有。”

李侶晨的眼神起來不像說謊,可沉子璐想不出她課前還好好的,怎麼上到一半自習,人就……不太對勁兒了呢。

此時,肖老師用手機給李侶晨的父母打電話,將情況簡單說明後,李侶晨的父母立刻就往這趕了。

沉子璐在班級裡跟她的關係還比較好,與肖老師一同陪著她呆在辦公室等著。

晚課第二節時,李侶晨的父母趕到了,她見到家裡人後,情緒有些激動,被硬勸著走出學校,沉子璐和肖老師一直將人送到門口。李侶晨站在車邊不捨的著她,沉子璐對她說:“拜拜,李侶晨。”

她沒告別,而是從兜裡又拿出一塊松子糕,給了沉子璐。

一直到轎車快駛入轉角,藉著路燈光,沉子璐到後排的李侶晨回頭朝他們來。

兩人重新返回學校,沉子璐問:“肖老師,李侶晨沒事吧?”

肖老師笑下,“沒事,很快會回來的。”

可一週後,沉子璐沒有等到她回來,卻到李侶晨的父母來宿舍和班級給她收拾東西。她走過去問李侶晨什麼時候回來,李侶晨的媽媽眼白裡都是紅血絲,人也十分憔悴,對她說:

“她轉學了。”

沉子璐:“……”

高二期末考的頭一天,沉子璐聽同住在一個縣城的尚晉華說,李侶晨住院了,住的精神病醫院。

晚餐後。

沉子璐坐在實驗樓頂,著餘暉下的江城若有所思。

身後傳來腳步聲,她沒回頭也聽出是關正行,接著,頭頂被她揉了揉,沉子璐嫌棄的撥掉他手。

“她回不來了。”

關正行也是剛從盛海蘿那知道李侶晨住院的事,不用想都知道沉子璐心裡要不舒服了。

他挨著沉子璐坐,倆人的腿垂在臺下。

關正行著即將沉如地平線的殘陽,說:“每個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我們從起點出發,但不是所有人都能到達終點。沿途有人下車,這就是青春的憾。”

沉子璐點點頭,從兜裡摸出兩塊松子糕,一塊給了關正行,一塊自己撥開。

“這是她臨走前給我的,她知道我喜歡吃甜的。”

關正行撥開紅色的包裝紙,雪白的松子糕輕輕用力就散了,粉末細膩,輕風將白色的粉末從指間帶走。

沉子璐舔一下,用舌尖細細抿著,衝著遠處笑,“她沒騙我,真的好甜。”

夕陽燒紅的天,映在兩人的眼睛裡,他到她笑中含著淚。

——青春,是一場不可預見離散的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