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子?”
朱嘉眉頭一皺,這個稱謂他聽說過,是道家對本門弟子中予以厚望的人才能獲得的美名。並且不僅在周御書院,就是在浩瀚的江湖中,獲得“道子”之稱的人也寥寥無幾,不過凡是獲得此名之人,最終無一不成了一方巨擘。
他又掃了幾眼得此殊榮,臉上卻冷漠異常的楊朱,默默點頭,光是這份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淡泊心境,就極為符合道家自然無為的精神追求。
而等張時鼎說完後,甲班不少學生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蜂擁湧到水井邊,紛紛探出頭,等著金鯉朝他們吐“口水”。
只是這類機緣,可遇不可求。
他們等了半天,金鯉卻依舊優哉遊哉地在水裡遊著,魚眼都不瞧他們一下!
後來,暴脾氣的蓋聶抽出珣光劍,不斷將劍尖刺向那條金鯉,而這條來歷非凡的金鯉不躲不閃,任由珣光劍刺入水面。
蓋聶練的是輕巧快劍,所以彈指間便可出劍數十次,只是這雨點般密集的攻擊,落入井水後,卻如蜻蜓點水,除了撩起圈圈波瀾,不能傷金鯉分毫。
於是,久攻不下的蓋聶嘆了一口氣,收回珣光劍,他已經清楚,以他現在的修為,就算讓他刺一天一夜,他的珣光劍也碰不到這條玄妙的道家金鯉。
但這並不意味著他放棄了。
他指著金鯉喊道:“你不朝我吐口水,可以!但你阻攔不了我朝你吐口水!”
說著就撅起他厚厚的嘴唇開始瞄準金鯉。
但這口井是蒹葭城唯一的飲水水源,甲班的其他學生自然不會允許蓋聶胡來,於是,蓋聶連唾沫星子都沒飛出一顆,就被一堆不知來源的法術給擊落到身後的密林內,並且黃明還特意在井口處刻了一個簡易陣法,只允許水井出水,不允許任何水進入水井。
一會後,人群漸漸對金鯉、對“道子”之稱沒了興趣,畢竟這一群人中除了一個陰陽家的女生與道家有些淵源外,其他人都不是道家輔導班的,所以對“道子”稱號並沒有什麼執念。
這時,惠施突然對坐在地上休息的莊休道:“賢弟,你怎麼不去試試?說不定你也能獲得‘道子’稱號?”
莊休抬頭望了一眼水井,說道:“太遠、太累、不想動......”
惠施瞧著離莊休不過七八丈遠的水井,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評價莊休對遠的定義,只好嘆口氣,繼續翻看他的書來。
夜,愈發深邃。
張時鼎突然起身讓大家圍著篝火坐,而他則移坐到了所有人的對面。
待所有人坐定,他先是一笑,隨即問道:“今日的任務可都應付得過來?”
甲班學生紛紛點頭。
張時鼎繼續說道:“那就好!”
“今天喊大家過來,主要說兩件事,第一,就是大家竟然不要洩露自己甲班的身份,現在周御書院內憂外患,處多事之秋,所以你們在外面的時候要多注意保護自己。”
張時鼎視線掃過甲班的學生,在眯著眼睛似乎瞌睡的莊休身上頓了一頓,才往下說去,
“第二,就是兩個月後,周御書院舉行期中大考,考試範圍與內容,我也不知,但肯定與你們現在的修行之事有關,所以請你們做好準備!”
這時,頭上插著幾根雜草的蓋聶問道:“先生,周御書院不會讓我們‘御’藝的人考背書默句吧?這對不識字的荊軻來說,很不公平!”
張時鼎擺擺手,說道:“不會的,大考的方式一定會全面考慮所有學生的輔導班的特性制定出獨特的考試,至於蓋聶你說的那種情況,不大可能發生。”
得到張時鼎的答覆,蓋聶和荊軻同時松了口氣,讓他們舞文弄墨,比起殺了他們還令人難受。
再之後,甲班少數人提了一些修行上的問題,張時鼎會的,都一一解答,不會的,他就記在他的飛鴿上,說是等他向其他老師問來答案後,再回答。
夜風襲來,篝火邊一片祥和。
弟子向先生請教,先生為弟子解惑,一幅師生和睦、其樂融融的畫面,但有人的地方,就不缺紛爭。
人群的一個角落裡,不知是誰喊道:“我聽樂宮的人說,施夷光能歌善舞,不如現在就跳一支,讓大家長長眼?”
接著,這人又說道:“褒姒撫琴的本領也略有耳聞,不如合作一曲,給大家飽飽眼福?”
全場默然,無人回應。
眼裡只有阿鞅的褒姒對那人的無禮要求置若罔聞,繼續背靠著公孫鞅,沉心編織著手中的琴絃,不受影響。
而施夷光柳眉快速舒蹙,今日不停歇的舞已經勾起她前幾日尚未完全痊癒的撞傷,說實話,現在的她已無力,也不願再舞,但礙於師門對“西施”之稱的要求,她不便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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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她展顏一笑,臉上瞧不出絲毫不情不願,起身穿過人群準備到篝火的對面。
“嗒!”
當施夷光越過第一排的莊休時,莊休突然握住她的手腕,自己起身,將施夷光拉坐在他的位置上,然後他來到篝火前,輕咳幾聲,說道:
“這黑燈瞎火,跳舞看不清,不如聽我唱歌。”
那提出無理要求的人,正要辯駁,莊休就搶先唱起了那首驚駭兒歌,
“兩隻老虎,兩隻老虎...一個沒有腦袋......”
歌聲難聽,甚至不如蠅蚊嗡叫,所以才唱了一遍就被眾人喊停,接著一群人開始聲討莊休,說是這輩子都沒聽過這麼難聽的歌。
不過這群人中,唯獨施夷光亮著眼睛,支著腦袋,靜靜地望著莊休,發自內心地淺笑著......
並在心裡想著,莊休,
真是個又神秘又厲害又有安全感還體貼的人!
...
那群人罵了一會後,大概是詞窮了,就放過了莊休。
而莊休卻若有所思地坐到另一處空地,想著“書院好天籟”的蹊蹺事,他望著篝火邊臉上還帶著怨氣的學生們,愈發疑惑,莫非真是曲高和寡,只有那幾位境界高深的大樂師才能才能理解他的音樂?
“嘶”
莊休倒吸一口涼氣,越想越覺得此事撲朔迷離,
他現在能確定這“書院好天籟”背後一定有著不為人知的陰謀。
可他現在看不穿,也看不破這裡面的彎繞......
...
“好了,時候也不早了,你們早點休息,我有事先走了。”張時鼎取過飛鴿看了一眼後,撇下甲班的學生,急匆匆地離開。
不過甲班的學生並不依賴張時鼎,等他走後,各自三兩成群地聚在一起談天說地,交流著各方面的經驗。
這時,施夷光起身準備向莊休表達謝意,卻發現醫治她腰傷的姜璇先一步喊走了莊休,那兩人一前一後地去往遠離人群的密林......
“找我有事嗎?哦對了,謝謝你上次替我治病。”莊休作了一揖道。
姜璇背朝著莊休搖了搖頭,說道:“治病是醫家弟子的天職,你不用太過客氣,不過你知道自己身體的情況嗎?”
莊休一愣,問道:“什麼情況?”
姜璇轉過身來,面朝著莊休,可樹上突然飄下兩片落葉擋在了莊休的雙眼前,她問道:“你聽說過‘七竅玲瓏心’嗎?”
莊休將樹葉摘下,搖搖頭,卻突然颳起一陣夜風,吹起幾粒沙石,迷了他的眼睛,於是,他邊流眼淚邊問道:“什麼是‘七竅玲瓏心’”
姜璇說道:“凡人心上有四竅,誕生之初會開一進一出兩竅,作為驅動身體的基本要求。後兩竅則需要各種機緣,極少數人一朝頓悟,就可開啟第三、甚至第四處心竅;但大部分人終其一生,也只開了兩竅,可‘七竅玲瓏心’卻天生洞開七竅,遠超常人!”
莊休不敢揉眼睛,繼續流著眼淚問道:“你的意思是,我就是‘七竅玲瓏心’?雖然聽不懂你在說些什麼,但我覺得我好像很厲害的樣子......”
姜璇點點頭,繼續說道:“‘七竅玲瓏心’確實很厲害,天底下再沒有比它更擅長修行的了,別人修為入體後必須參照功法,按照特定的路線進行運轉,不然兩股修為會在體內相沖相撞,輕則走火入魔,重則爆體而亡,但七竅玲瓏心卻完全沒有這個顧慮,它多出的心竅足夠容納比常人多數倍的修為在體內亂竄而不顯混亂。”
“就好像一個蓄水大壩,我開啟一個閘口,噴出的水流湍急而兇猛,可同時開放七個,這淌出的水流只會不急不緩,溫柔有序。”
莊休眼中的沙石順著眼淚流出,等他睜眼時,他頭頂的樹冠突然晃動起來,將樹葉陰影蓋在姜璇的臉上,讓他怎麼也瞧不清姜璇的真面目。
他回道:“聽你這麼說,我都覺得自己是玄幻小說裡那些天賦異稟的曠世奇才了。”
姜璇搖頭,眼中帶著憐憫,只是在這黑夜中無法被莊休瞧見,她說道:“天地有序,公平公正,七竅玲瓏心有著巨大的優勢,卻也附帶著致命的缺點。凡人一生就兩竅,如同一盞油燈上有兩個燈芯,燈火黯淡卻曠日經久,燒的時間長;但七竅玲瓏心猶如油燈上同時點了七個燈芯,光芒璀璨卻是曇花一現,很快便會油盡燈枯......”
姜璇頓了一頓,望著莊休道:“這樣的人死得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