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兩人攀談的時候，坐在許晴前面的安若忽然用右手臂敲了敲林楠的桌子。
林楠有些詫異的望著她，她遞過了一本書，正是今何在的《西遊日記》。
“我看完了。”安若的聲音輕輕柔柔的，很好聽。
“謝謝。”林楠感激地說。
安若的後背輕輕靠在許晴的桌前，躊躇了一下說：“能不能不要講話了，有些同學還需要學習。”
“不好意思，我沒注意。”林楠有些尷尬。
“嗯。”
許晴沒有說話，只是瞪了他一眼。
時鐘滴滴答答的向前走，教室內隱隱約約傳來壓低的絮語。雖然班主任一直沒有到班上視察，但是同學們大多都控制著自己的音量。
林楠望著書的扉頁發呆，猛然間有些不敢翻開。
他想，同學們之所以不敢大聲說話，不僅是因為怕影響到他人，恐怕更多是因為害怕受到老師的斥責。
他忽然想起了許多年前看《悟空傳》時候的那一股熱血，衝破一切束縛與壓抑的自我意識，那凝固在千萬年後被電光照亮的身姿。
他望著書的扉頁，囁嚅了。
他不知道十年後的今何在，是否仍然有當初的心境，筆下的人物是否如同當初般無所畏懼。
講臺下，一些同學認真地掏出本子在做期初考試的錯題集，一些同學正面無表情的看著試卷發著呆，一些學生正趴在桌子上雙目無神，一些學生正在低聲的絮語。
此刻，一切都那麼的安靜。
林楠終於鼓起勇氣翻開了書，靜靜地看了起來。
也許是十年的經歷讓人有所成長，在今何在的筆下不再充斥著當初的憤怒。然而，也並沒有令林楠失落的妥協，更多夾雜的是對人性、得失的思考。林楠津津有味的看了下去，這本書的文筆比較詼諧，有些橋段讓他看得忍不住微微笑了起來。
忽然，一隻手猛地從林楠的手中奪過了小說。徐奶奶扶了扶她那大多時間都懸掛在鼻樑上的眼鏡，略有些生氣的說：“下課來我辦公室一趟。”
在教室內轉了一圈之後，便有些著急的回到了辦公室。
一旁 ，許晴正焦急的看著他。
“怎麼喊你幾次你都不睬我。”許晴說。
“沒事。”
坐在林楠左上方的安若望著他，似乎想要說什麼，卻說不出口。
林楠對她說：“沒事，老師問我我就說書是我的，等週末我到書店給你再買一本。”
“我不是這個意思。”安若皺著眉頭說。
“反正這事和你沒關係。”
她剛剛說完，林楠便望著鋪在桌面上的卷子開始發呆，他在思考著什麼。
許晴捅了捅他說：“喂，別被氣傻了吧。”
安若思索了片刻，對林楠說：“那下次你借我幾本韓寒的小說吧，這本書我看過了，就不用你買了。”
林楠低著頭，輕輕地說了聲：“嗯。”
下課鈴響了，許多學生都如同脫韁的野馬般奔向了教室外。有些相伴去食堂旁的小賣部買些零食，有些人準備去走廊上聊會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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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楠嘆了一口氣，直起身來，將放在桌面上的試卷收了起來。
臨走前，安若輕聲說：“別和老師起衝突。”
“嗯。”
班主任的辦公室在高三的年工委，作為一名歷史老師，徐奶奶還分管學生的思想政治。
林楠剛剛進入辦公室，在一旁，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男子正在狠狠地斥責著一名學生，言語之粗魯，令人咋舌，而原因僅僅是這名學生晚自習講話被他看見。有幾名老師司空見慣的瞥了一眼後便不再關注，隨意聊著家常。
林楠不太喜歡這種氣氛，他站在班主任辦公桌的旁邊，說：“老師。”
徐奶奶扶了扶眼鏡，正想說些什麼，突然電話響了：“什麼，還沒到家？”她皺起了眉頭。
徐奶奶按著眉心，有些煩躁的說：“你們家李根下課以後就不見了，我估計現在在哪裡玩著呢！”
“不知道你們做家長的怎麼做的，連個小孩都管不好。這次期初考試他考全班倒數第二名，我還沒來得及找他談話呢！”
“這樣吧，今晚他到家後你好好跟他談談，這學他究竟是想上還是不想上。高中不同於初中了，要是初中的話老師還會求著你學，現在高中的老師每天這麼忙沒有義務也沒有精力再做這些事。”
“嗯，我這裡還有事呢，有什麼事情明天你帶著小孩過來找我談。”
說完後她有些急躁的結束通話了電話，自顧自地說：“一堆事情要忙。”
徐奶奶從辦公桌上用書架子夾起來的一排書中抽出了林楠看得小說，說：“你看的什麼小說，《西遊日記》？”
她翻了翻書內容說：“怎麼都是些網路語言，我跟你講，這些改編中國傳統歷史文化作品的小說都是糟粕。”
林楠想要反駁，但是想了想還是沒有說話。
“中國的歷史博大精深，傳承千年，是不容許褻瀆的，你看的這些小說。說好聽點譁眾取寵，說白了就是……。”徐奶奶沒有接下去說話，但是從她的語氣中林楠知道肯定是些不堪的詞彙。
林楠很想跳出來跟她理論一番，但是他知道，作為兩個權力完全不平等的個體。他是沒有任何的話語權和一位班主任來爭辯什麼。
“你叫什麼。”
“林楠。”
徐奶奶翻開了成績冊說：“中考全班三十六名，期初考試全班十二名，還不錯。”過了一會，她抬起頭，說：“你不會是抄的吧。”
林楠此刻心中充滿了憤怒，他忽然想到一句話：“高尚是高尚者的墓誌銘，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證。”恐怕只有自身品行有問題的人，才會以自己的思想來揣度他人的行為吧。
此刻，他認真地對班主任說：“徐老師，我家裡人沒有教過我如何去抄襲。”
望著林楠認真的模樣不似作偽，而且從他的眼神中感到了些許的憤怒。班主任似乎意識到自己問了一些不該問的問題，解釋道：“我沒有其他意思，只是你取得了如此巨大進步老師感到有些不可思議。”
頓了頓之後，她接著說：“本來今天你遲到再加上上課看小說，已經嚴重觸犯了學校的紀律，本該嚴肅處理。但是鑑於你這次考試取得了很大進步，可能略微鬆懈了一點，也情有可原。”
她拿過一張紙和一支黑色簽字筆說：“這樣吧，晚自習反正沒有作業，你寫一下八百字關於這件事情的反思，寫完便回班上繼續上自習吧。”
徐奶奶感覺自己的處決已經很寬容，然而此刻的林楠已經出離的憤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