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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話:怪物的界定

“執法結束!”等久米村笑完後,自稱恭子的少女開心地拍了拍小手,“很開心吧!久米村大人!是不是很開心!”

酣暢淋漓而又無所顧忌地大笑之後,冷靜下的久米村直路不禁對剛才自己的行為感到後怕,他的雙手那因為那陣後怕而顫抖起來,“我是……我是怎麼了……好像……”他大口地喘著氣,覺得胸口一陣發堵,“好像怪物一樣,好可怕……”

“你覺得什麼是怪物呢?久米村大人?”恭子笑眯眯地詢問道,這一問題也讓久米村啞口無言,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回應,但他實在不想讓自己在氣勢上被壓過去,“你們就是怪物!你們梟就是怪物?”

“為什麼呢?”雖然被罵了怪物,但女孩卻完全不生氣,只是一臉可愛的笑容,“就因為我們吃人嗎?但是人也吃人啊!人不止吃人,還吃這個世界上的一切,要說怪物的話,你們人更像怪物不是嗎?”

久米村被說的啞口無言,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回應女孩的反駁和嘲弄。

女孩似乎也沒打算深究,她揉了揉自己的肩膀,兩對暗紅色的羽翼在她穿破她的衣服,在她背後展開。

“我曾經和久米村大人您有過一面之緣,不過你應該已經不記得了。那個時候你才只有那麼大,很可愛呢!”女孩用手在自己的胸口比劃了一下,“那已經是十年前的事情了啊!那個時候,我還是人。”女孩的臉上浮現出感傷的表情。

聽著女孩的敘述,久米村完全呆住了。女孩開啟翅膀,朝著久米村揮了揮手,“再見了久米村大人,很高興能再見到你!雖然很可惜,你已經不認識我了。”女孩的語氣間透露出隱隱的悲哀和惋惜,“順便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久米村大人,那個女孩的弟弟現在在我們這邊,作為同類,我們會好好照顧他的,這一點,請您放心。”

一陣風捲起,久米村趕緊用手擋住眼睛防止塵土吹入眼中,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天臺上只剩下了他自己一人。

……

當我把最後一掊土灑在那個小墳堆上的時候,我把小華的那張照片放在了墳堆上。這個時候我才意識到自己的雙手已經完全被擦破了,滿手的傷口,我卻感覺不到絲毫的疼痛。

小渚在我邊上,學著我的樣子把土一層一層地灑到了墳堆上。看我停了下來,小渚也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可憐巴巴地看著我。

“對不起薰……”

“不要再說對不起這句話了!”我不受控制地吼了出來,“不要再說對不起了,不要再說對不起了……”

每當這三個字出現的時候,我腦海裡全是小華的影子。

那孩子,永遠在說對不起,對這個世界,對每一個人她都在說對不起。

可是……

可是……

傷痕累累地雙手死死抓緊地上的草,碾碎的草葉發出清新的氣味,讓我感受到自己還活著的觸感。我逐漸回過神來,轉過臉看著小渚,他害怕地咬著牙齒,一副竭力不讓自己哭出來的樣子。

“你沒做錯什麼,小渚,你什麼都沒做錯。”我把小渚抱入自己的懷中,“錯的是我啊……都是我的錯……真正該說對不起的,是我才對。”

“薰,不要再說對不起這句話了。”小渚學著我的樣子重複道,他髒兮兮的小手擦著我的眼淚,我猜想自己的臉肯定在那一刻被小渚擦得很髒,但我卻不在乎,就這麼任由小渚擦著我的臉,“雪說,薰是一個很溫柔的人啊!她還說花也是,花也是很溫柔的人。溫柔的人是不會犯錯的,不犯錯的人不需要說對不起。”

小渚的話每一句都深深地刺進我的心裡,每一句都讓我感受到不可言述的溫暖,“你說的對啊小渚。溫柔的人是不會犯錯的,不犯錯的人不需要說對不起。”我將自己的臉貼在小渚的臉上,“沒什麼可對不起的,沒什麼可對不起的。”

我就這麼抱著小渚,感受著他的體溫和心跳,小渚也這麼緊緊地抱著我。那一刻,全世界好像就剩下了我們,一切的一切都好像化作了虛無,只剩下了我們。

“薰?”

“怎麼了?”

“你說,華她,還是人類嗎?”

小渚突然地詢問讓我感到一陣茫然,小華她,還算是人類嗎。我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小守他呢,算不算人類?我的內心劇烈起伏著,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回應小渚的這個問題。

“你覺得呢小渚?”

小渚沉默了片刻,“我覺得他們是人類啊,薰。”他輕聲道,“小華和小守都很溫柔啊,就像薰一樣溫柔,所以他們是人類啊。”

那一刻,我感受到了一份釋懷和坦然,“你說的對小渚,你說的對。”

“那我呢薰。”小渚注視著我,“我溫柔嗎?”

“當然啦,小渚是個很溫柔的孩子啊。”

“那麼,我也是人類啦!”他的眼中閃爍出淚光,肉嘟嘟的小臉上卻閃爍著喜悅。

“當然啦,小渚是個乖孩子啊!”就在小渚眼淚奪眶而出的那一刻,我也控制不住了,淚水在我的臉頰上盡情肆虐著,“小渚啊是個乖孩子呢,小渚是個乖孩子啊。”

我倆又重新緊緊抱在了一起。

感受著彼此間的體溫和心跳。

……

在天快黑的時候,久米村直路帶著金城亮上了山。

兩個人誰都沒有說話,一直走到了那棟小木屋所在的地方,來到了小木屋邊上的那個小墳包前。金城亮看了眼擺在墳包上的照片,照片中的池宮華穿著一件普通的學生制服,怎麼看都還只是孩子的模樣。

金城亮覺得有點兒難受,他雙手合十,朝著那張照片恭敬地拜了拜,“感謝你,華同學,非常感謝,也非常抱歉。”這個時候,金城亮看到了一個被擺放在墳堆前的小包裹,“這是那丫頭留下的嗎?”

小包裹裡裹著一個球狀物,在那一刻,久米村似乎已經猜到了裡面放著是什麼,當金城亮拉開拉鍊的時候,那張扭曲的臉把他嚇了一跳。

“這是!?”

“百色助學。”見金城亮正訝異地看著自己,“不是我幹的,但我知道是什麼情況。總之,說來話長。”

“那就沒必要再跟我說了,小直路。”金城亮把拉鍊重新拉好,然後站起身來,深深吸了口氣後,金城亮用力地在那個包裹上跺了幾腳,很是解恨地吐了口氣。久米村不可置信地看著金城亮的舉動,“你不覺得很可怕嗎少校,看到同類死在自己面前,非但沒有憐憫和惋惜,反而覺得很暢快。你不覺得很像怪物嗎?”

金城亮看了眼正在滲出血漿的那個包裹,又轉過來看了眼久米村,“他不是我們的同類,小直路。對於這種人的死會感到憐憫和惋惜,那才是真正的怪物。”金城亮長長地吐了口氣,繼續道,“有一點我有點想不明白小直路,為什麼這孩子最後把證據託付給了你,而不是宮城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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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米村低下頭去,大概過了許久,他從口袋裡掏出了那個螢幕破碎的手機,“我猜可能是因為裡面有些東西她不想讓那個走後門的傢伙看到。”久米村吸了吸鼻子,語氣間透露出悲哀的感覺。

金城亮疑惑地接過手機,手機正好被開啟在影片預覽的那個介面,最後兩段影片就是池宮華錄下的證言和遺言。金城亮繼續往上翻了翻,當看到上面影片的預覽圖的時候,他不經渾身顫抖了一下,不出意料那全是色情影片。金城亮猶豫了一下,點開了其中的一個,男主和女主果然正如他第一時間所料想的那樣。

“這裡面有大量百色助學那家夥性侵池宮華的影片,我相信池宮華她……”久米村揉了揉鼻子,努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她肯定是不希望那個女人看到這些吧。但又不想刪掉,讓證據消失,所以她最終把這一切託付給了我。”

金城亮關掉了手機螢幕,死死地捏住手機,讓人擔心那手機會不會被他直接捏碎。沉默了許久,他慢慢送開手。

久米村低著頭沉默了一會兒,又突然抬起頭來,“金城少校!”他看著金城亮的臉,似乎糾結了許久才忍不住慢吞吞地問了出來,“人類,饕餮,還有梟,到底誰才是真正的怪物?”

金城亮注視著久米村直路年輕的臉,大概過了有半分多鍾,他才做出回應,“我不知道啊小直路。”金城亮伸出手,捏了捏久米村直路的臉,“我只知道當你問出這個的時候,至少證明一點,小直路,那就是你已經長大了。”

鳥群從樹林上空振翅飛過,風吹動樹林發出輕微的響聲。

被夕陽染成耀眼金色的天空,寂靜正在逐漸降臨。

和黑暗一起……

【《第一卷·身而為人的底線》 全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