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疲倦的放下滑鼠，再一次從虛幻的遊戲裡掙脫，茫茫然站起時，忽然察覺：“今天已經是六月六日了。”
對我而言這不是什麼稀奇的日子，就像等待著秋後問斬的犯人，說不定將死之時也同我一般頹於掙扎，看見行刑當日的陽光，難免還會覺得意外的溫暖。
我放下手機，發現有人竟撥通了我的號碼，是瞿霞。
也對，知道我這個手機號碼的攏共就那麼幾個人，不過她為何給我打電話？不是說今晚的自習全憑自願，班主任根本不會來視察麼？
我坐在公交車上想了一會，然後徒然放棄，總之，就快到學校了，無論什麼也好，總之還能糟糕到哪去？再糟糕的事情我也經歷過了，也罷也罷，今天也不過只是蹺課去網咖，稀鬆平常的一日而已。
回到學校，夜幕早就降臨，天上星光少得可憐，五中後門前亮著的路燈比之輝煌多少，呵，這暗淡的星空。
我本不想去自習室，直接回到寢室倒頭便睡也好，玩玩手機也好，再不濟，我開啟記事本發發牢騷也行，無論什麼選項都比去自習室好得多，我根本無所事事！
去那幹嘛？
但我有了不得不去的理由，隔壁寢室的同學見著從網咖歸來的我，忽然大聲叫著：“林木！你怎麼在寢室？”
“怎麼？”
“你爸爸來學校看你啦！”
我心裡咯噔一下，但隨即平復下來，回道：“是麼？”
“你去看看吧，半個小時前他還在自習室裡。”
我應聲就去，搖搖頭甩開所有思緒，將手機藏在遊龍明床上，整頓心情，前去自習室。
下了山坡，我看著已經拉起警戒線的校區，那裡已然被佈置成考室，並且嚴禁任何人前去，這是早在前兩天便已準備好的，我對此沒有絲毫意外。
因為教室的那一片地域盡成禁區，學校騰了好幾塊地方作為應屆生複習的地方，成績好的，成績不好，想去就去。
我？自然是不想去的那一列，去那幹嘛？發呆或者玩手機都影響他人複習。
但我還是走進了屬於我們班的自習室，一踏進這裡，注意到我的人紛紛投以目光，並且隨著我移動的身影，緊追不捨。
可我的目標很明確，稍一環視就已發現自習室裡並沒有我爸的身影，所以走到瞿霞身邊：“你剛才給我打了電話？”
我約莫已經猜到這個電話是為我父親而打，果不其然瞿霞一抬頭就對我說：“剛才你爸爸來了！”
我點點頭示意知道。
瞿霞看我無動於衷，嘆口氣後說道：“還好本姑娘機靈，我說你沿江散步，緩解心情去了。”
我回道：“你確實挺機靈，謝謝。”
瞿霞拍了拍旁邊的座位：“複習嗎？還是坐會兒再走？”
我身上沒有任何復習資料，隨手拿起瞿霞的一張卷子看起來，裡面寫滿了筆記，看得出來她很刻苦。
“你爸爸說話挺風趣嘛，剛才在這講了很多。”
“是麼。”我回道。
“他說了一句話我挺在意的。”瞿霞瞥了一眼我，繼續說道。
“什麼話？”
“他說，可憐天下父母心啊，每一個高考前的父母大概都和他現在的心情一樣吧。”
“那確實。”我點點頭，“不過你應該不會這麼感觸吧？”
“胡說！”瞿霞反駁道，“我爸爸媽媽也打了電話給我的。”
我醒悟似地回答：“大概說些別給自己壓力，好好考之類，對吧？”
“唉，是的。”
我在這坐了一會，期間班主任劉永文來看了一次，但沒多說什麼，只是提了句今晚好好休息。
我見他前腳一走，後腳也乾脆地離開。
瞿霞對我講等等她。
於是我止步，耐心等候她將復習資料整理好，輕捋了下劉海，然後跟在我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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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無言，回到寢室後，遊龍明已經在把玩我的手機，看見我後他就說：“你怕被你爸爸發現，所以藏在我這的？”
“是啊。”
我接過他遞迴的手機，解開鎖屏，看了一眼時間才九點半。
但因為玩了一下午的遊戲，我已經感到有些疲倦，洗漱過後，直接躺在床上。
再開啟手機，卻是不知道幹嘛，點開筆記本軟體，默默看了一會，帶上耳機聽歌。
看了一遍自己寫的東西，也不過十點剛過，時間還早，想罷，還是點開追書神器看起了網文。
總算，網文是個打發時間的好東西，不一會就十一點半了。
睡吧，我對自己說，今天早點睡，畢竟明天高考。
第二日，我很平常的睜眼，醒來，寢室有些安靜，三個復讀生室友默默地洗漱，整裝出門，誰也沒再如前些日子那般開玩笑，說什麼“準備考第三次”的，其中之一的復讀生有些玻璃心，蓋因他是真是來考第三次的，前些日子甚至鬧脾氣，回家休息了一週，隨後才被勸回來準備考試的。
本班的室友，遊龍明自不必提，從高二起他就一直和我同寢室，他臉上倒沒多少表情，而另一個室友張天，這傢伙我並不想浪費筆墨在他身上，管他心情怎樣。
收拾完畢後，遊龍明問了我一聲：“東西都帶齊了吧？”
我反問他：“你才應該注意這些吧，我無所謂的。”
他笑了笑，拍拍我肩膀，說聲，祝我好運。
無論旁人將高考吹的多麼懸疑恐怖，甚至說有人考到臨場崩潰，對於我來講，毫無感覺。
沒錯，從提筆，到放筆，第一個字，寫到最後一個字。
我毫無感覺。
於是語文考完了。
我走出考室，五中前門有十幾個特警維持秩序，看起來威風凜凜。學生們也是繞著他們走過，我也同樣，但默默走著時，忽然被人撞了一下。
眼尖的我瞅見了這個女人胸前掛著的記者牌，她根本沒工夫看我，腦袋夾著手機，一邊在筆記本寫著什麼，一邊對電話那端說著：“是這樣的，作文題目啊講的是一個在國外的年輕人……”
高考，真是個各取所需的日子啊。
金榜題名也好，蛟龍入海也好。
我大概也應該有著從它身上想要的東西吧，究竟是什麼呢？
不，不應該這麼說，應該說，究竟能是什麼呢？
因為選擇權並不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