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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7、報得三春暉(三)

汪舜華當然知道,作為政治家,尤其是在上位者,是不能有愛好的,至少不能讓人知道她有愛好。

但要想佔領輿論陣地,光控制邸報是遠遠不夠的——識字的人才多少?能看得懂朝廷報紙的還是讀書人!

——是,報紙轉載不允許擅自刪改,但是人家不會不轉載、或者配發評論嗎?就算不行,文人也有自己的途徑,結社唱和、互相呼應;甚至編一些童謠、傳唱一些故事。朝廷也找人,但是朝臣都忙得雞飛狗跳,汪舜華自己的古文水平又拿不出手,四平八穩的歌功頌德怎麼鬥得過尖銳刻薄的諷刺勸喻?人家稍微改頭換面就能放大效應。

因此,不僅要讓人知道她的愛好,還要讓人知道,這是一種真正有益於國計民生的雅好。

既然上有所好,自然下必甚焉。

普通群眾記不住那些文縐縐的話,但是明君賢后大團圓符合期待。甭管開先官員怎麼貪贓地主怎麼殘暴衙內怎麼胡鬧,最後等賢臣奉太后旨意前來收拾殘局,歌頌一番,就算皆大歡喜。

商良臣就這樣幹了。其實最初設計很簡單,就是少女孫玉潔和青年傅朋一見鍾情,在劉媒婆的撮合下喜結連理的故事。

只是情節太過於簡單,大家都覺得意猶未盡。因此商良臣反覆修改,在老爹的指點下,終於拿出了全本:劉媒婆見傅朋給孫玉潔手鐲,就向玉潔要來繡鞋,答應代為撮合。媒婆之子劉彪拿了鞋夜至孫家莊,誤將玉潔舅父母殺死,將一個人頭投入劉公道家內。劉公道懼罪,打死長工宋興滅口,縣令趙廉將傅朋屈打成招。宋興之父宋國士控告,也被押入獄。宋女巧姣已與傅朋訂婚,前往北京告狀。太后責令刑部尚書複查,真相大白。太后複審後,斬劉彪、劉公道,並以孫、宋二姣賜婚傅朋。

汪舜華看得很不爽——這樣一改,這傅鵬也太不是東西了!明明已經有了未婚妻,居然還和別人眉來眼去!老婆為他奔波千里,他可倒好,坐享齊人之美!天下有這樣的好事!

——為這樣的人賜婚,老孃很閒嗎?

——再說,這麼個案子都要鬧到北京才能查清楚,那真的是江山要完!

——知道你是想拍馬屁,但馬屁不是這樣拍的。

其實傳統的才子佳人小說大抵如此,青年男女一見鍾情私訂終身,被父母豪門權貴棒打鴛鴦,最後高中狀元皇帝賜婚大團圓。

這種套路在明清小說中比比皆是,如今小說提前成為主流文學,自然也大行其道。很多人就拿著這樣的作品呈給朝廷,希望能夠換取一官半職;當然這時候往往成全有情人的就變成了太后。

汪舜華藉著這事狠狠地按壓下這股風氣:“這些才子佳人風花雪月的故事,那些賣文字的書生寫寫也就罷了,你作為朝廷大臣,自有大臣的擔當,何必落這個俗套?”

要說還是史太君看得透徹:“那些個才子佳人的小說,說一千道一萬,不過是一個套子。什麼尚書的女兒、宰相的孫女,知書達理,才貌雙全,竟是個絕代佳人;只是見了個清俊的男人,便禮法也忘了,父母也忘了,害相思不算,做出後院相會、私定終身的事來,鬼不成鬼,賊不成賊,敗壞門風,辱沒祖先,怎麼就成了佳人?男人滿腹文章去作賊,難道因為他是才子,就可以‘竊不算偷’?”

“這種小說,最可惡的一點,就是極力宣揚無媒苟合,偏偏還要感動朝廷。讓廟堂之上的重臣顛倒黑白,強媒硬保,稱頌這等不堪的事;甚至苦拉君父作護身符,管這等閒事。實乃無人心之至!”

話說的重了,不知道是不是被之前的小說刺激到了。

群臣相互看了一眼,低頭。

太后不高興,商良臣擦了把汗,趕緊表態馬上改,孫媒婆純粹自作多情,傅鵬是因為婚期將近找繡娘孫玉潔繡東西的,丟玉鐲純粹偶然。太后覺得玉潔既然對傅鵬有意思,賜給他不妨事;但傅鵬堅稱只心屬宋巧姣,寧願孤獨終老。傅宋完婚,玉潔悄然離去,因為這個時代,對於女人還不是那麼寬容,經過了這麼多事,還有人願意相信她是清白的嗎?不好說。

至於到北京就不必了,朝廷有的是巡按,讓他們接了狀紙搞定了就行。

汪舜華點頭:“這就很好了。”

突然想起來,好像很多年前有過這樣一部電視劇,還是兩個大美人演的,貌似歌還挺好聽,貌似背景就是在明朝時期?

李東陽則以明朝開國歷史為題材,撰寫了八幕劇《戰太平》,講述花雲駐守太平城的故事。這本就是一段慷慨壯烈的故事,因為李東陽的生花妙筆,簡直催人奮進、催人淚下。這戲一出,勳貴們的胸脯都挺的高一些。

張懋沒精力也沒功夫寫戲劇,李東陽是朝臣要避嫌。不過他馬上重金聘請文林館的才子姚茂良,撰寫《定安南》,講述當年安南國內亂,殺害朝廷使節,英國公張輔受命出征,平定叛亂,並順應民意,設定安南行省的故事。

姚茂良是明朝著名的戲曲家,字靜山。武康人。有傳奇《雙忠記》《金丸記》《精忠記》《合璧記》等傳世,都是歷史題材。

《定安南》很快在宮裡上演,汪舜華感嘆:“打天下不易,守天下更難。我們對不起英國公的一腔熱血,對不起無數征戰安南的將士。”

下面的面面相覷。

汪舜華回過神來。她看過《雙忠記》,寫安史之亂中,真源縣令張巡和睢陽太守許遠堅守十個月,最後雙雙殉國的故事;於是說:“我再給你出個題目吧,把顏真卿的《祭侄文稿》搬上舞臺。”

姚茂良磕頭。

太刻意給自己加戲只會適得其反,但只要經典作品在自己指點下產生,就算成功了。

與程敏政、李東陽並稱三大才子的倪嶽則把目光對準更久以前,寫下八幕劇《阿雲》。這是宋朝一件很有名的案件,牽扯到司馬光、王安石等多位歷史名人。

倪嶽以新舊黨爭為切入點,把少女阿雲的命運放在朝廷路線之爭的尖銳矛盾中。面對國家內外交困的局面,神宗選擇啟用王安石變法,支援他慎用刑法的理念,阿雲得到了從輕處置;但當神宗猝然離世,因皇帝年幼,保守的太皇太后高氏當政,儘管事情已經過去十七年,儘管有先帝的金口玉言,但阿雲難逃一死;與此同時,已經推行多年的新法被盡數廢除。

當楚楚可憐的少女命運若風中柳絮飄零的時候,任誰都會憐惜;尤其皇帝已經有了特赦的詔令,但他屍骨未寒,阿雲還是被作為典型再次入獄,留下身後嗷嗷待哺的兒女;而在她血濺三尺的時候,傳來新帝重刑以及廢除新法的詔令,由不得不讓人觸目驚心、感同身受。

而倪嶽選擇這個故事,除了為父親倪謙和繼母何青玉開脫,其實也在流露一種政治焦慮:皇帝漸漸年長,他會不會全盤接受太后的政治遺產?如果不能,這十多年的一切努力,是否就要付之東流?

宋史中最引人關注的無過於靖康之恥。汪舜華不喜歡宋朝,主要是朝臣總喜歡援引宋朝厚待士大夫,要求朝廷豁免犯罪的士子;此外,為了借古諷今,謳歌景帝的豐功偉績、鞭撻隱帝的苟且偷安。

因此,汪舜華提出:“要以古鑑今,把靖康之恥搬上了舞臺。”

但這不是那麼容易做到的,畢竟戲曲不同於影視劇,讓扮演皇帝的戲子披著羊皮在臺上趴著走,實在有礙觀瞻,畢竟現在還有同行。

商輅就提出:“臣以為徽欽二宗雖然昏聵,若搬上戲臺,仍大不相宜,恐汙聖明。”

沒關係,還可以側面展示。

李賢就提出:“可以用名妓李師師的貞烈來反襯徽宗的昏聵。”

這是個很好的主意,宋徽宗和李師師的那檔子事也是古今士人茶餘飯後的談資。李師師最後的下落有多種說法,但除了老死江湖、被俘北上,壯烈殉國也是古已有之,不算無中生有。

這項任務被交給程敏政,畢竟他就是以寫宋朝題材出名的,正好李師師和梁山燕青有交往,可以聯絡起來。

汪舜華親自和程敏政探討小說的構架。他的文筆自然不用擔心,只是擔心身為士大夫的立場和格局。

其實這話原不用吩咐,程敏政很明白她的意思,下去認真研究了李師師生平,在宋人《李師師外傳》和《宣和遺事》的基礎上加以演義,撰寫了長篇小說《李師師》。以李師師的悲歡離合為主線,串聯起北宋末年的朝堂、文壇和江湖、市井,以男女情事對映國家興亡,描摹了一幅末世圖景。結構精嚴,文藻華麗,氣象宏大,頗有《桃花扇》的氣象。

汪舜華嘖嘖稱美,命其改編成崑曲。臺下觀眾都是唏噓感嘆,汪舜華則發出一聲冷笑:“沒想到口含天憲的帝王和口口聲聲忠君報國的士大夫,節操和見識,竟然不如一個婊子!”

歷史上程敏政致力於宋史研究,曾經編撰了《宋遺民錄》,對明清之際的遺民錄編撰影響頗具,這回自然沒有這樣的時間和精力,但能在戲曲上有建樹,也不算辜負一腔熱血。

還是林瀚,以陸游和唐婉為題材,撰寫了四幕劇《釵頭鳳》。小說賣得不算好,戲曲卻博得滿堂喝彩,大家都很感嘆,公主命婦們都在拿帕子擦眼淚,太皇太后也是唏噓,連汪舜華也有點感嘆。後世非議陸游的聲音很多,但在明朝呆了這麼些年,她還是很能理解陸游的,只是對他手賤又跑去招惹唐婉很不滿——人家都好好過日子了,你就不能消停嗎?有本事搞定你老孃啊!

《釵頭鳳》都出來了,《孔雀東南飛》也就不遠了。作者盧允貞,是當世著名的才女。允貞是兵部郎中盧雍之女。盧雍與倪謙是同窗,只有一女,曾經戲言:“他日授室生子,必講姻好。”倪嶽考中進士,即便履行承諾。

允貞字德恆,號恆齋,不僅生得花容月貌,且是蘭心慧質,是當時傑出的才女。只是成婚數年無子,於是屢召媒妁,多置姬妾,以廣其後。後來難產而死,倪嶽續娶袁氏,但沒有留下子嗣,只得過繼弟弟倪阜之子倪霖。

婆媳關系自古就是一個很敏感的話題。不過倪謙兩次喪妻,後來被汪舜華強塞了才女何青玉,最開始的彆扭之後,倒也夫唱婦隨;青玉和允貞感情親睦。因此允貞雖然為無子苦惱,但沒有婆媳問題,因此也就沒有顧慮。雖然沒有經歷,但自來耳聞目睹不少,尤其青玉還為她提供了不少素材,寫起來也就得心應手。

盧允貞不愧是才女,故事跌宕起伏,人物立體鮮明,唱詞優雅婉轉——肯定有倪嶽的功勞。甫一上市,就引發轟動,女孩子們唏噓不已;當爹媽的也暗暗警醒:雖然說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約,可是也不能太過分;否則真出了人命,尤其逼死自己孩子,那才真叫後悔莫及。

盧允貞成功再現了漢末的愛情悲劇,她的婆母何青玉的則把筆觸對準了唐朝的悲情戀人:白居易和湘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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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無數愛情悲劇一樣,這是萬惡的封建包辦婚姻惹出的事;但比陸唐更不幸,他們從來沒有真正在一起,為此白居易不屈不撓抗爭了近20年,最終卻仍然以慘敗告終。

在這部名為《湘靈》的長篇小說中,何青玉用細膩的筆觸再現了這場蕩氣迴腸的苦戀,然而百轉千回之後,有情人卻終究未能終成眷屬,反而一個浪跡江湖,一個青燈古佛。直讓人感嘆“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

《湘靈》引發了巨大的轟動,街頭巷尾都在熱議原來大詩人居然也有過這樣的不幸;來往的同僚則調侃倪家“佔了天下一半的靈秀”。

倪謙笑著應和了,也就由著老婆和媳婦去了,甚至兒子也懶得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