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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巫女之聲

夏始春餘的多瑙河下游平原冰雪早已消融,使用夯土法修建的道路泥濘不堪,拜占庭人在追蹤琳的過程中吃了不小的苦頭。騎士們的褲子上沾滿了泥水,頭髮被汗水擰成了綹。巴贊的靴子底都被淤泥粘掉了,他不得不用帆布袋子暫時裹住沒有鞋底的靴子,因為拜占庭王子根本不給他時間修理靴子!

相比之下,拜占庭人的獵物——琳,她的狀態就要比這些騎士們好得多。琳在走路或站立的時候,並不會真的與地面接觸,而是與地面有一定的距離,所以她沾染上的泥土要少得多。少女穿著防水但透氣的機甲服,只要看見清澈的河流,琳就會直接跳進去,將身上的塵土洗掉。饒是如此,少女也一面的風塵,就好像鄉下的村姑。

拜占庭人對羅馬·君士坦丁的執念是敢怒不敢言。溫特侯爵甚至直接出言譏諷王子公報私仇。拜占庭王子霸道地給了溫特侯爵一個耳光,打掉了他的兩顆牙齒。自此之後,再也有沒有人敢表露出絲毫的不滿了。

拜占庭王子的執著在第三天收到了回報,少女終於在一處山谷中停下了腳步。拜占庭人歡呼雀躍,彷彿返回君士坦丁堡的大路就在他們的眼前。王子當即派遣手下佔領山谷的制高點和隘口,自己則守在距離少女不到五百米的位置,隨時準備捕捉少女。

另一邊,琳,或者可以叫她法蘭克的維多利亞,可是累得再也跑不動了。過去的半個月裡,少女一直潛伏在避難谷地附近,靠盜取農場的糧食和果蔬為生,日子過得要多艱苦就有多艱苦。等尾隨著黃金樹傭兵離開了避難谷地,少女連口糧都弄不到了,只能靠“矩陣·包裹”裡儲存的,那些過期自熱軍糧充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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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跳進了瀑布下的水潭,洗了個澡,換上了一件黑色的連衣裙,又將藍色機甲服洗乾淨,晾乾、收好。

“矩陣”的“包裹”和“行囊”中一共有二百五十六個儲物格,存放了大量的種類繁多的物資,可是這樣的機甲服也只有五套,足見其造價是多麼昂貴。

琳也知道自己被人追蹤了,不過她也不是很著急。因為少女從“矩陣·地圖”上得知,跟蹤自己的人是拜占庭的聖騎士。也就是說,勢力龐大的黃金樹傭兵並沒有跟上來。少女也很納悶,跟自己有血海深仇的黃金樹傭兵居然放過了自己,和自己沒什麼過節的拜占庭人倒是對自己不依不饒。

少女從河水中捉了兩條小魚,烤著吃,一邊看著火候,一邊哼唱著布萊希特帝國的巫祝之音中的《具象曲》。

羅蘭世界的晉帝國與布萊希特帝國都有巫女這個職業,不過綜合比較來看,布萊希特帝國的巫女要厲害一點。

晉帝國雖然是巫祝文化的發源地,可是晉國崇尚“道”和“技”,對於巫祝這種微末的方術並不推崇。晉國人甚至有“巫醫樂師百工之人,君子不齒”的說法。

布萊希特帝國則不然,他們熱衷於各種龐雜的方術,以至於很多晉國的方術,在本國失

傳之後,反而在布萊希特帝國被發揚光大。

但少女所吟唱的巫祝之音,還真是布萊希特帝國的本國的傳統文化。

布萊希特人認為,世界分為表、裡兩個層面,而人類生存在表世界;天體執行之所以沿著規則的軌道執行,是因為表世界的天體在裡世界有至少一顆伴星;裡世界的伴星會隨著時間而蒸發,失去伴星的天體會從執行軌道上脫落,在宇宙之中無規則地流浪。

布萊希特人進一步提出,有文明的天體的伴星都已經被人工伴星替換,是某些上古時代的超級文明將註定毀滅的世界延續到了今天;這些人工伴星擁有神乎其神的技術,透過與這些古代衛星溝通,人類能夠實現傳說中的神蹟。

布萊希特帝國傳承的“巫祝之音”有很多樸實的技能,比如“鎮魂曲”可以安撫聽者的靈魂,讓其身心和諧,“戰歌”可以在戰場上鼓起戰友的勇氣,“守護曲”可以守護目標的靈魂,使其不被邪惡所侵蝕。這些技能與牧師的神術並沒有什麼區別。

但是“巫祝之音”裡也有很多讓人覺得匪夷所思的歌曲,就比如說“共鳴曲”能夠將合唱者的精神能量連接起來,“獻祭曲”能夠將吟唱者的精神能量奉獻給古代衛星,“調諧曲”能夠調節靈魂狀態,使其與古代衛星的波動同步,“序列曲”可以讓巫女整合自己的能力,與古代衛星取得聯系,“歌之丘”能夠喚醒古代衛星的力量,需要兩名巫女親密無間合作的“創造曲”可以創造一個半位面。

琳所吟唱的“具象曲”是一支很古老的祝禱歌,它的作用是將一件幻想中的物品具象化,也就是說憑空創造一件幻象中的事物。琳在羅蘭世界的老師告訴她,將幻象具象化需要差不多十年的祈禱,沒有多少人會將時間浪費在這種偉業之上。因此,少女從來都沒把“具象曲”當回事,她只是將這首很動聽的歌曲當成隨口哼唱的小曲。

然而時光荏苒,歲月如梭,琳來到艾蘭世界,也已經九年了。九年的哼唱,在這時候就起了作用,一枚未知晶體製造的球體憑空出現在琳的頭頂,將她的腦袋砸了一個大包。

“時空座標?!”琳一手摸著腦袋上的腫包,一手拾起了這個拳頭大的球體,端詳了好一會,才認出這是羅蘭世界進行殖民擴張時使用的“時空錨定器”。

羅蘭人進行位面殖民的時候,往往先派出具有空間穿梭能力的人,到各個位面進行“試接觸”。這些位面冒險者就隨身攜帶著“時空錨定器”。這種物品擁有神器的某些特質,可以抵禦最惡劣的時空環境,如果它判斷這個新位面適宜人類生存,它就會將新位面的時間座標和空間座標傳回本位面。用不了多久,羅蘭人的大軍就會透過時空之門闖入新世界,將整個新世界據為己有。

琳剛剛來到艾蘭世界的時候,最大的願望就是能夠回到羅蘭世界。可惜當時她返回到了童稚的狀態,沒有力量穿梭時空。所以少女常常吟唱這首《具象曲》,希望能得到一

顆“時空錨定器”,將羅蘭人引入這個世界。這個願望,隨著琳的成長越來越淡薄,可是哼唱《具象曲》的習慣倒是一直保留了下來。

“艾蘭世界完蛋了。”琳的第二句話如是。

作為曾經君臨羅蘭世界的女人,琳深知羅蘭人的霸道。但凡是掌握了宜居位面的座標,羅蘭人肯定會第一時間建造時空之門,派遣晶塵科技武裝的大軍,征服甚至奴役這個世界。也就是說,當這個“錨定器”出現在琳的手裡時,艾蘭世界就被判了死刑。

“哎呀,我想得到你的時候得不到,我不想要你的時候,你又偏偏出現了。”琳說出了第三句話。

“還是先解決一下眼前的麻煩吧。”琳隨手將“時空錨定器”扔進了“矩陣”的十六格行囊裡。

少女從水邊的石頭上站起來,清了清嗓子,開始唱歌。這次她的歌聲不再清脆悅耳,而是變得酸楚、淒厲,用東方的話那就是像棄婦的嗚咽,激盪在整個山谷之中。她的歌雖然沒有歌詞,但是在山谷各處戒備的拜占庭人都準確地獲知了琳的意思:你們這些蟲子活不了兩天了。

山谷各處布控的騎士們說不出的不舒服,就連羅馬·君士坦丁也有一種逃跑的衝動,山裡的這個丫頭哪裡是異國公主,分明是亞馬遜女戰士呀。

拜占庭人並不知道有巫女這種職業,不僅他們不知道,整個艾蘭世界都不知道。不過用不了多久,他們就會知道這種可怕的職業,以及更多比巫女更可怕的職業。前提是,這些拜占庭人能夠在琳的手段下活下去。

4月21日的這一天晚上,琳唱了一整晚上“哀歌”。

最開始,拜占庭人還想著第二天早上再去搜尋山谷。到了夜半時分,拜占庭王子第一個忍不住跳出來,就要抓住琳,制止她繼續製造噪音。不久,其他的騎士和扈從也加入了搜捕的行列。

大家找了大半宿,也沒有看見琳的蹤影。山谷中的歌聲彷彿就在耳邊,可眾人就是找不到。王子和他的隨從們互相碰到了好幾次,最後一次他們甚至採用了地毯式搜尋,可最後就是什麼都沒找到。

“你在哪?”王子忍不住向著群山怒吼,他渾厚的聲音在山谷之間激盪,嚇得林間的鳥兒四處亂飛,但這樣雄渾的聲音,卻偏偏無法蓋住少女的歌聲。

到了4月22日凌晨,拜占庭人的精神已經在崩潰的邊緣,王子緊握著拳頭,指關節發出“喀喀”的響聲。隨從們不敢說話,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溫特侯爵緊張地直打寒戰。

“我們走吧。”王子垂頭喪氣地道。

沒走出幾步,王子的腳下就是一個踉蹌。這一天晚上沒有休息,精神上又驚又怒,眾人的體力消耗非常大,大家都有點吃不消了。

“快走!愣著幹什麼!”王子將塔尼揚公爵攙扶他的手打落一邊,示意大家趕快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