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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忠嗣書院的孩兒們

北京城人雖多,但地方非常大,不僅建築多為單層的院落,甚至還有許多棄置荒廢的房屋,但我的書院位於大時雍坊,北邊是西長安街,南邊是連線內外城的宣武門和正陽門,可說是北京城最繁華的地方。

按說這種相對隱秘的機構,就該和夷事局的基地一樣,分散在那些居民稀少,治安混亂的偏遠廂坊,不應該貪圖管理方便而放在這種熱鬧的街區,不然很快就會被人發現。

雖說這個書院是假託一個不存在的大善人之名,開辦的養濟院、義學私塾,但只要有心,就會發現這裡的孤兒不僅學讀書寫字,還學騎驢和曳石。如果混進書院仔細打探,還會發現孤兒們學的經書並不是四書五經,而是各色加了料的福音書,比如說上帝就是老天爺,老天爺的兒子就是聖子天啟皇帝,現已經昇天常伴天父,留下一個弟弟,即現在的皇帝陛下。

而皇帝陛下道成肉身,乃是現人神,他用御膳剩下的五個胡餅和兩條鹹魚就餵飽了五千個遼東流民,在科舉宴會上把山泉變成了葡萄酒,還能水上行走,只靠觸控就讓盲人復明。

以上完全沒有一點虛構,我一個個解釋。

我剛來賽里斯的時候,第一次徹查尚膳監的賬,發現五個胡餅和兩條鹹魚報價分別是五十兩和七十兩。於是我例行公事,拿著一百二十兩銀子買了一堆餅和魚,讓管賬的太監選擇撐死或者去臺灣,他們選擇去臺灣。剩下的食物不能浪費,就拿去宮外救濟流民,餵飽了整整五千人,吃剩下的碎渣還裝滿了十二個籃子,這就是五餅二魚的由來。

科舉結束後,朝廷例行要設宴,因為在此之前戶部提高了城中酒麴的價格,禮部臨時買不到足夠的酒,周延儒就命人在酒裡兌水,喝過一輪之後又往水裡兌酒,試圖讓新科的進士感受朝廷的“溫暖”,再藉機把怨氣引向抽稅的戶部,以此甩掉自己身上的責任。

那場宴會本是徐光啟主持的,畢竟星星再重要,也沒科舉重要,但他抽不出身,王祚遠就自告奮勇,主動承包了宴席,在宴會上最吸引眼球的不是山珍海味,而是一座劉之綸製造的蟠龍噴泉,泉水從九個龍頭中湧出。

蟾宮折桂的進士們耐著性子喝到第三輪,發現酒越來越淡,最後杯子裡全是清水,正要發作,祠祭清吏司主事,北京大牧首宋獻策及時站出來,先是念了一堆加百列菩薩急急如律令,聖瑪利亞娘娘大慈大悲之類的禱詞,對大殿中間的噴泉祝了聖,祈求天父上主皇上帝顯靈,接著把裝在聖盃中的葡萄汁倒進了噴泉。

劉之綸撥動殿後的管線,一時間九股葡萄酒從九個龍頭中湧出,異香撲鼻,進士們連忙擁上去痛飲,宴席圓滿結束。進士們回去的路上還向侍酒的內官抱怨,這麼好的酒怎麼一開始給他們喝,非要到酒席快結束了才拿出來。

水上行走是在金角灣練的,這廝不想付渡船費,踩著加拉塔石塔上放出的鐵索,一口氣從金角灣的這岸跑到對岸,結果夜裡看不清,被看到的漁民謠傳海上有魔鬼在行走,搞得君堡人心惶惶。

而瞎子復明也確有其事,他說赫爾墨斯修會的魔藥是騙人的把戲,就用賽里斯醫學幫君堡的幾個盲人治病,以天理拳勁為銀針,刺激盲人頭上的穴道,化去淤血,倒還真被他復明了一個。

這麼一番周折下來,大豬蹄子沒能皈依正教會,我倒陷入了嚴重的信仰危機,原來……原來聖子的真面目是個修煉四書五經的大儒?

於是我更恨天主教了,西方教會居然私藏了這麼多功法不拿出來,搞得正教會只辦法事,卻不習武藝。

或許正教會傳承本來亦不遜色於天主教,只是1204年的大火和劫掠中,隨著君堡的陷落而煙消雲散了。

所以我心安理得的開始利用起北京的天主教徒,用腳指頭想想也知道,這些拉丁教會的異端走狗來賽里斯肯定心懷不軌,但少數幾個歐洲傳教士還沒發現北京牧首區的真面目,而奉教的縉紳官員也不注重兩個教派之間的差異——賽里斯人只關心神明能不能保佑你升官發財死老婆,不關心做聖事到底是吃麵包還是驢肉火燒。

在北京的拉丁教會是一個叫耶穌會的組織,我在歐洲從來沒聽說過,不過叫這種名字的修會,沒有一千也有八百,我也不疑有他。這個耶穌會在大時雍坊十四鋪建了做教堂和書院,叫做南堂,而東方樹葉黨在宣武門內建了首善書院,兩者緊挨著,這可不是什麼偶然,而是賽里斯的儒教對友商的應激反應。

當然,首善書院作為東方樹林黨的據點,沒過多久就被大內侍魏忠賢拆了,之後就只剩下一片殘垣斷壁,唯有這座天主堂還在傳播異端邪說。

東方樹林黨的餘孽對這座南堂恨之入骨,以前他們下了朝,就會來到首善書院喝茶聊天,放鬆身心,廣交朋友,交流學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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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繳納了社團申請書,也有五人以上的部員,憑什麼你魏忠賢只關他們的儒學愛好社,卻不毀禁南堂?就因為天啟皇帝和移鼠是同行?

所以這幫儒生對南堂也盯得特別緊,還有謠傳西洋僧人要吃小孩腦髓,剝活人心肝的——笑話,素來只有大豬蹄子剝天主教徒心肝的分。不過這也有個好處,既然所有人都盯著這個南堂,周圍反而燈下黑,我正好把自己的書院放在此處。

換成大街上尋常可見的道袍之後,我扮成個富家公子,帶著李若璉前去視察教育工作。

我給這些孤兒提供食宿,教他們讀書,將來還會把他們編入禁軍,而不是在外頭凍餓而死,這麼想想我可真是大善人吶。

現在大善人要去看看那些孩子長得怎麼樣了,掉膘了沒,草料足不足,換牙了的牙口磨損得厲不厲害。

這處書院的負責人,是大豬蹄子以前貼身的錦衣衛王世德,在我來了之後,我花了兩個月,用希臘傳統教育——辯證法,蘇格拉底反詰法之類的玩意,幫他脫胎換骨之後,他就對我死心塌地了,我甚至都沒開始講唯物辯證法和政治經濟學。

算了,反正那兩門課我也沒聽太明白,當時第一節課上到一半,安娜跑進來說牛棚失火了,父親就再也不肯講了。

王世德做儒生打扮,峨冠博帶,看著還真像個剛考上秀才的童生,他正在後院給幾頭用於馬術訓練的驢洗刷,見到我從後巷的小門溜進來,連忙行了個禮:“陛下,您怎的來了?”

“朕來看看猴崽子們過得可好,再就是順道看看你,給你介紹下,這是李若璉,你不在的時候便是他護衛著朕。”

王世德打量了一眼我身後的李若璉,有些悵然若失:“原來是李先生,小的不在陛下身邊伺候,李先生可要替我照顧好陛下才是。”

誒?你怎麼眼睛裡都是水,害了眼疾?

王世德吸了吸鼻子,道:“屬下幸不辱命,蒐羅來的羽林孤兒,屬下都已安排妥當,陛下可要檢閱?”

我拍拍他的肩:“做得很好,你叫幾個孩子過來,大的小的都要,我要看看你教養得如何。”

王世德放開驢,衝著外院正在嬉笑打鬧的幾個小孩喊道:“騾子,二狗,皮蛋,鐵柱,海狗,你們都過來,出錢養你們的大善人來了!”

想來王世德平時在孩子們中間頗有威望,聽到他喊叫,幾個孩子立馬蹦蹦跳跳的跑了進來,卻是亂而不散,在院中按高矮站成了一排。

除了年紀最幼的一個小蘿蔔頭還在拖著鼻涕東張西望,其他的孩子都收斂笑容,有些害怕的打量著我們。

王世德告訴我,這些孩子分為三班分別教育,雖說按計劃不會怎麼教四書五經,不過《蒙童須知》一類的賽里斯開蒙教材都已經教授了,千字文和三字經也安排上了,有些原先讀過點書的孩子則專門開了小灶。

我走到孩子們面前,對最大的孩子問道:“弟弟幾歲了,可也讀過書,現練什麼拳?”

“我,我叫張騾子,今年十一了,現在正在看馬太福音,練的是三十六路太祖長拳。”

天理拳勁被聚集在掌心,我拍了拍他的頭。

嗯,氣血充盈,天庭飽滿,看來在書院裡吃的不錯,也確實在練拳。

賽里斯的太祖長拳分兩種,一種是民間的宋太祖發明的,一共三十二路,另一種則是大豬蹄子家的不傳之秘,是現在這個王朝的開國皇帝所創,宋太祖的版本不上不下,但朱家的拳可就講究了,不僅改進了宋太祖的拳法,還新增了四路打熬力氣的拳勢。

在徵得大豬蹄子同意之後,我把這四路拳法傳授給了這些孩子。說是不傳之秘,實則大豬蹄子的祖先不傳授此拳法是有原因的,這套拳對身體消耗極大,特別是長身體的小孩,每天早晚打上一遍,雖說強身健體的效果一流,卻會胃口大開,食量漲到尋常孩童的三四倍。

太祖皇帝思量之後,覺得要是天下人人這麼練,再多糧食也不夠吃,所以才禁止外傳,這卻是為了保護百姓,倒不是有心藏私。

不,這昏君的食量可不止三四倍那麼簡單……

收回思緒,我拿出塊糖糕來:“我且考考你,二十五章,孔雀天使是怎麼對那個藏了一千兩銀子的僕人說的?”

“孟子見梁惠王,王曰:叟,不遠千里而來,不遠千里而來,不遠……”

這倒新鮮,你看的什麼版本的馬太福音啊,怎麼會有孟子的篇章?

王世德從腰上抽出戒尺,冷聲道:“手伸出來。”

張騾子縮起身子,帶著哭腔求饒:“先生,我再也不敢了!”

我攔住王世德:“還是孩子,你且放他一馬,不要輕易體罰,打壞了怎麼辦。孩子你要記住,你背的書,不是為了捱打,而是為了明白道理,只有明白了道理,才會知道怎麼做人。讀書,是為了做人,孩子們,你們知道為什麼我們要學會做人嗎?”

一旁的孩子怯生生的回答:“是,是為了將來獨善其身,修身養性。”

另一個孩子推了他一把:“不對,我爹活著的時候和我說呀,做人,就是要無愧良心,這樣死了才不會無顏見底下的祖宗。”

第三個孩子垂頭喪氣的講:“什麼祖宗,也不保佑我們,你還不是全家都死在郊外了。”

“你!”

兩孩子正要打作一團,那個小蘿蔔頭,往袖管上抹了把鼻涕:“讀書還不是為了升官發財?都是撈銀子,當大官。”

我往下壓了壓手,還不能收放自如的天理拳勁不自覺使出來,震得一聲悶響,讓他們安靜了下來:“很多人讀書都是為了撈銀子當大官,但只有會做人的人,才能一直撈銀子,當大官,如果不學著做人,那這些人撈不了多少銀子,當不了多久大官,就會被當今的皇上抓到臺灣去。你這孩子倒實誠,不像其他人那樣昧著良心說話,叫什麼名字?”

“我,我姓海,叫海狗。”

賽里斯人的賤名文化可真有意思,平民覺得賤名好養活——至少孩子早夭的時候,能稍稍平復父母的悲痛。

“你們都牢牢記住,馬太福音中說,因為凡有的,還要加給他,叫他有餘。沒有的,連他所有的,也要奪過來。這就是老子所說的,人之道,損不足而補有餘。你們可曾想過為什麼你們家越過越窮,乃至要你們流落到這家書院,吃王先生的戒尺?就是因為,那些廟堂上不會做人的人,做著損不足而補有餘的勾當。”

我頓了頓,伸手摸了摸他的頭,卻感到一絲氣血紊亂,轉頭看向王世德:“這孩子……”

王世德嘆了口氣:“那幫愚夫愚婦,以為我是來招孩子進宮當太監的,就私自把這娃給……當真愚昧,以為只要吃了一刀,就能大富大貴了?”

這……

閹人不適合當兵啊,我這兒是養禁軍的,不是太監進修學院。

想了想,我對這孩子道:“娃娃,你傷了根本,往後練不成功了,我送你進宮可好?說不定還另有一番機緣。”

海狗不明所以的看著我,眼珠子轉了兩圈,點點頭。

“入了宮,叫海狗便不合適了,我給你另取個名字,你父母既然希望你大富大貴,那今日起,你就改名叫海大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