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維維的話狠狠撞在張翠娥心上，她手抖了一下，手邊的茶杯都差點拿不穩，“於鳳飛他們家對那孩子那麼好？”
其實不用女兒跑回來跟她說，她也看見過於鳳飛對那個孩子有多好。但是這話從張維維嘴裡說出來，感覺就愈發真實了。
“如果我不知道那個就是我妹妹的話，我真的察覺不到她不是親生的。”張維維的聲音越說越低，“媽，您跟我說句老實話，你嘴上說著只是相認，你心裡是不是想把她帶回家來？”
都說知女莫若母，張維維也同樣對自己的母親有所瞭解。張翠娥是不在意女兒，可能兒子有困擾的時候會毫不猶豫的犧牲女兒的利益。
但是張維維很確定，張翠娥對這個女兒頻頻提起，又因為她頻頻出錯，絕不簡單的是因為想跟女兒相認。張翠娥相認的根本目的，是把那個女兒帶回到身邊來。
或許張翠娥也說不清為什麼，張維維之後，生兒子之前的那幾個女兒蘇大炮說送人就送人了，也沒見她有什麼想念的。頂多是逢年過節去看一眼，這兩年也都稀鬆平常了。
要說是因為安彤被送走的時候太小，可那幾個被抱走的時候也就兩三個月大。要說是因為被丟在醫院然後就跑了，這個原因還靠譜點。
不得不說，張維維一句話就說到了張翠娥的心坎兒裡。之前送走那個生出來的時候自己還沒兒子，知道生的是閨女就鬧心，所以恨不得馬上把人送走。
可等到生了兒子又有了小閨女時，她的心態就又不一樣了。這一胎當然是兒子最好，可要不是兒子，她也不嫌棄。
但是張翠娥不嫌棄，蘇大炮卻是嫌棄的。他本身就是個不求上進的性子。有了兒子有了一陣的拼勁兒，可也就那麼一陣子。
要是後面再生個兒子，他沒準還能再努努力。可是當護士出來說張翠娥又生了一個閨女時，他就不願意了。
說來也是湊巧，張翠娥之前生產都是在家裡找人接生的，偏生她懷著安彤的時候村委會的人上門說她不能再生了要不然就要罰錢沒收糧食，嚇得她跟蘇大炮就躲了出來。
躲無可躲的情況下他們就找上了童彩舒的孃家，還算人家念舊情，幫著他們找了個地方暫住，後來在那兒住久了兩口子打架，張翠娥就早產了。
到了醫院之後說要交錢，蘇大炮是一分錢都拿不出來。也虧得那個護士長好心，看兩口子可憐，就先把張翠娥推///進了產房。
結果張翠娥生了安彤，蘇大炮見是女孩就不想要更不想補交住院費，乾脆就勸張翠娥扔下孩子走算了。張翠娥當然是不同意，後來蘇大炮又下狠手打她，她受不住只好答應了。
“你爸打人有多狠你是知道的，他跟我說要是不怕村委會把家裡的房子拆了糧食拿走就讓我跟他鬧。我怕家裡散了，這才算了的。”張翠娥輕聲道。
究竟這件事也過去不到三年，張維維記得也很清楚。大著肚子出去的媽媽回來肚子是平了，但卻沒有帶孩子回來。村委會的人來問，就說是生下來就死了。
因著這個說法，村委會定了一陣子也的確沒找到孩子，最終是沒能罰他們家，這事也就這樣過去了。張翠娥病了一場，之後就跟蘇大炮鬧了離婚。
正好沒過多久童彩舒生了孩子也鬧離婚，她孃家母親回孃家的時候知道了這件事，就做主讓張翠娥他們離了婚，帶著張維維來了這邊幫忙照顧童彩舒和孩子。
誰能想到，蘇大炮受不了沒媳婦的苦就去打聽那個孩子的下落，兜兜轉轉這孩子竟然就在身邊。
“我是真覺得對不起那孩子，她才生下來我就讓你爸給拖走了。連口奶我都沒喂過她，連件小衣服都沒有，就任由她那麼哭。”
張翠娥說著說著就要落淚，當時當地她是被蘇大炮給打怕了，一個剛生產完的女人又能怎麼去反抗自己的丈夫呢？只好是扔下還在哇哇大哭的孩子，就這樣偷著跑了。
等到回家之後，張翠娥越想心裡越不是滋味，一閉眼就能聽到那孩子在自己身邊哭。加上蘇大炮的行為舉止還是那麼不是人，她總算是下定決心離婚了。
“媽，您想過沒有，就算您現在一心想要補償那個妹妹，那個妹妹願意回到你身邊來嘛？於老師他們家，會同意嗎？”
答案是否定的，於鳳飛一家人那麼疼安彤，是絕對不可能把安彤給送回來的。更何況，張翠娥他們是主動遺棄，嚷嚷出來誰臉上都掛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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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連一個補償的機會都不給我嗎？”張翠娥如是說道。
張維維正要再說什麼，外面門鈴忽然響了。打開門一看，竟然是甚少跟他們家有來往的安慶軍。
張翠娥以為他是要找童彩舒，正要上樓招呼他們，卻被安慶軍給制止了，“張大姐，我是有事來跟你商量的，就別打擾小童他們了。”
“找...找我啊。”張翠娥的嘴角忍不住抽抽了兩下，有些尷尬又有些茫然的把安慶軍讓進了自己的房間，又招呼著張維維去倒水。
“不用麻煩了，我就是來說說事的。”安慶軍在房間裡的椅子上坐下，衝著張維維道，“你就是張維維吧，我愛人這兩天還跟我誇你來著，說你聰明，明年一定能考個不錯的大學。”
張維維的神情也有些尷尬，他們大概都能猜到安慶軍此行的目的，但是誰也不敢先開這個口。
安慶軍搓搓雙手，沉聲道，“那年小飛懷著孩子的時候還在初中部，正好趕上中考，她挺著大肚子給學生上課，後來不舒服也硬//挺著。”
張維維她們不懂為什麼安慶軍張嘴就說於鳳飛懷孕的事情，可又不好張嘴問，只好耐著性子聽安慶軍說話。
安慶軍又道，“也怪我那陣子忙著工作沒顧上照顧她，等她暈倒送到醫院的時候我們才知道，那孩子已經保不住了。那十天，小飛不哭不鬧的躺在醫院裡，我都怕那會兒她熬不住。”
張翠娥多少也能體會到於鳳飛當時的絕望，好好地孩子懷了這麼久，等到生的時候才知道保不住，這份難受沒幾個人能熬得住。
“小飛就這麼熬了十天，直到我抱著彤彤進了病房，我才看見她臉上有了光彩。我們家也因為有了彤彤，才不至於散落。”
說到這兒，張翠娥才明白安慶軍來這兒的目的。既然兩家現在都對安彤的身世心知肚明，那不如就敞開來說最好。
“我知道這孩子對你們重要，可我到底是她的親生母親。當時我那個前夫逼著我扔下孩子，我挨不過打沒辦法。我因為這事都跟他離婚了，想把孩子接回來，也好能補償她。”
安慶軍冷笑一聲，“你這話把當時的責任推脫的倒清楚，你丈夫打你讓你扔下孩子，你要是真有心大可以吵嚷出來，事後帶走了孩子再離婚也不是不可以，可你還是走了。”
張維維聽不得旁人說她媽媽不好，想要反駁說安慶軍沒體會過蘇大炮打人的狠厲，可終究是沒能說出口，只好帶著有些憤恨的眼神看著安慶軍。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你想跟我說你丈夫打你打的太狠你打不過，這我能理解。可你要是真心想找回這個孩子，這兩年裡你怎麼從來都沒說要找過那孩子呢？”
張翠娥聞言語塞，又聽安慶軍繼續說道，“當初的護士長可還在上班，若是有人來打聽彤彤，她必然會告訴我。可你從來沒找過她，直到蘇大炮找過去。”
其實早在蘇大炮託人去醫院打聽的時候，護士長就把這件事告訴了安慶軍。安慶軍心裡有譜之後又怕於鳳飛難受，就遲遲沒跟她說。
可是到現在他覺得不跟張翠娥挑明已經不行了，張翠娥走神差點把童彩舒的女兒丟了的事他也聽說了。要是現在不處理好，張翠娥要是再做點瘋事，豈不就是他們的罪過。
“我...我也不知道孩子在哪兒，我上哪兒去找孩子啊。”話一出口，張翠娥就知道自己這話實在無力。她要是真想找孩子，去醫院打聽打聽不就能尋摸著點門路嘛。
安慶軍嘴角浮起一抹冷笑，“其實你也知道這話立不住，又何必找藉口呢。我今天來也只有一個目的，就是讓你以後離我女兒遠一點。要是不放心，你女兒可以偶爾來看看。”
他這話說的語氣冷冽，有著不容反駁的氣勢。安慶軍也是有自己一番打算的，太強硬的話可能會把張翠娥逼瘋了，到時候更不好解決，但是也決不能讓張翠娥有折騰的跡象。
看張翠娥這個女兒倒是頭腦明白，讓她偶爾能見一見彤彤能安一安張翠娥的心。加上當姐姐的未必有母親那麼強烈的願望，在彤彤跟前洩密的可能性也小得多。
“如果我們現在答應你，等到轉頭你們家總有懈怠的時候，到時候我們把孩子一帶走，你又能有什麼辦法嗎？”（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