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醫生，換班的醫生已經來了，您處理好這個就先去休息吧。”護士走進帳篷時，安慶軍正聚精會神的給病人換藥。直到紗布包紮好，安慶軍才起身離開了帳篷。
走出帳篷的時候，安慶軍摘下口罩長呼了一口氣。這一處臨時醫院是建在廢墟上的，比起剛到這裡的時候已經好了許多，藥品和簡單的裝置總算是能跟上了。
因為技能所限，他所要面對的大多數都是肢體受傷的患者。身為外科醫生最先要做到的就是止痛和消毒，剛過來的時候物資有限，這個問題總算是在青黴素和酒精到來之後得到了解決。
“救治完了這波病人還有下一波，估計咱們得等到災區開始重建才能走，你們家裡人不擔心嗎？”
安慶軍一轉身，叫了一聲卓院長。眼前的男人年過六十卻依舊精神矍鑠，高強度的工作也沒有折損他的儀態，反而是在這群醫生裡面更為突出。
“我愛人挺支援我，就是可惜這陣子不能給她寫信，估計家裡還挺著急的。”安慶軍摩挲著結婚時於鳳飛送的手錶，“也不知道她教畢業班教的怎麼樣。”
卓航拍拍他的肩膀，“能有個支援你的愛人挺不錯的，不跟我們家那口子一樣，我出來一次差點沒把家給我砸了，生怕我這把老骨頭交代在這兒。”
“您這麼大年紀，家人擔心是正常的。我之所以來這兒，一是想為災區做點什麼，二是想積攢點經驗。在鎮上的醫院病人還是少，實踐經驗很缺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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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慶軍跟對大部隊來到這裡之後，每天都是衝在第一線認真工作，有不懂不明白的就抓著人來問。卓航就不止一次的看見他在筆記本上寫寫畫畫什麼，看得出是個有心的人。
“等到這次回去，有機會我安排你到我們醫院進修一陣子。對了，聽說市裡面要安排選拔考試，想要有更高層次發展的話，就努力試試看。”
安慶軍點點頭，心裡又多了一重隱憂。自己當然是想更上一步，可是如果換了醫院，自己可能就要跟於鳳飛過上兩地分居的日子了。
他還沒來及的盤算這事，身子驟然搖晃了起來，他眼前頓時一片地動山搖。安慶軍努力讓自己保持平衡，跌跌撞撞的轉身往回跑去。
這怕是又來餘震了！還有病人和裝置在帳篷裡，這附近還有搖搖欲墜的危樓！安慶軍連爬帶滾的衝進帳篷，將病床上剛換好藥的病人背起來，再拖拉上一箱青黴素，安慶軍咬著牙往外衝去。
所幸這場餘震持續時間不長，安慶軍成功把病人和藥品帶到了外面的安全地帶。原本的帳篷也只是有些歪斜，並沒有受到太大影響。
安慶軍剛松了口氣，帳篷外面突然傳來一陣哭聲。安慶軍趕緊往外跑，一看是隔壁帳篷裡的病人剛才躲閃不及，被身旁安置的臨時櫃子倒下來給砸中了。
“快來人跟我抬櫃子！”安慶軍當機立斷叫人過來把櫃子趕緊給抬了起來，又轉頭吩咐小護士，“快去把院長叫來，就說16床的病人被砸著，讓院長趕緊過來。”
說完安慶軍趕緊轉頭檢查病人情況，這下子穩重如他也倒吸一口冷氣。這個病人重傷在腿，當時就差點因為失血過多搶救不過來。現在好不容易趨於穩定的病情，恐怕就要因為這個嚴重惡化了。
那個臨時櫃子是從廢墟裡搶出來的，實木做的櫃子重量不輕，裡面還放置著好寫醫用器械，猛然砸下來正中病人腹部，顯然造成了巨大傷害，病人的意識已經開始渙散。
卓航一趕到就叫著趕緊上手術檯，一眾醫生忙到半夜也沒能把那個年輕的生命挽救回來。最後確定病人已經停止呼吸的時候，安慶軍感到一陣深深的失落。
原本以為能地震中活下來就萬事大吉，誰知天不遂人願，竟然又鬧出了這樣的事情。縱然見慣生死，他還是會忍不住唏噓。
“安醫生！”護士懷裡抱著個孩子匆匆趕來，“安醫生，今天下午二次受傷的病人搶救回來了嗎？”
安慶軍搖搖頭，“沒搶救回來。”
“那...這個孩子怎麼辦？”小護士有些為難，“他們母子倆都受傷了，孩子被母親保護著只有一點皮外傷，前兩天患者託我帶孩子去南城找孩子的奶奶幫忙，我今天才趕回來，怎麼人就沒了？”
“沒找到孩子的親人？”安慶軍向小護士懷裡看去，昏黃的燈光照在熟睡的孩子臉上，小孩無意識的揉了揉臉，翻了個身在小護士懷裡又睡著了。
小護士搖搖頭，“病人給的地址早就換了人家，聽說是跟兒子鬧翻了就搬走了，根本找不到人了。我抱著孩子又去居委會又去派出所的，什麼都沒找到。這孩子的爸爸還不知道在那兒，這可怎麼辦！”
“先跟院長彙報一聲，先放在醫院這裡照顧著吧，等到咱們工作結束的時候再看看能不能安置一下。”
話剛說完，懷裡的孩子驟然啼哭出聲。還沒結婚的小護士頓時就慌了手腳，一臉求助的看向安慶軍，“安醫生，我...我不會帶孩子。”
安慶軍無奈，伸手把哇哇大哭的孩子從小護士手裡給接了過來。好歹他以前也帶過圖圖，哄孩子還是有兩下子，小孩在他懷裡沒過幾分鐘就睡熟了。
“這孩子多大了？你不會帶孩子，那這一天你是怎麼帶他去找人的？”
小護士有些窘迫，“就是他媽媽說已經滿週歲斷奶了我才敢帶他出去的，哭了就把手裡帶的饅頭喂了，要麼就讓他哭著，哭累了就好了。因為也沒吃什麼東西，也沒拉尿。”
也難怪這孩子聲音都有些嘶啞了，安慶軍搖搖頭，“你也忙了一天了先去睡吧，我去找院長問問這孩子的處置問題。”
找過卓航的結果跟安慶軍說的也差不多，就是暫時養在醫院這裡，每天派人跟街道居委會聯絡，看看要不要把孩子給送到福利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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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北，燕城路。
“小飛，小飛，你們家姑爺來電話了！”胡同口的大媽嗓門夠大，傳進於家院裡，正忙著給楊落落和蘇紅玉補課的於鳳飛匆匆忙忙的跑出來。
衚衕裡就門口的書報亭那裡有臺電話，四鄰八舍想要聯絡親戚都得透過這個。自從安慶軍出發去救災，中途就給於鳳飛打過一次電話或者是寫信。
距離上次聯絡已經有0天了，於鳳飛接起電話，一瞬間都覺得安慶軍的聲音陌生了，“慶軍，你那邊一切都好嗎？”
“我這邊都好，就是忙了點，也實在沒有辦法跟你聯絡。”可無論如何，安慶軍的聲音還是給了她安全感，“你最近忙的還好嗎？”
“我就是在孃家給學生補補課，別的事也沒有。慶軍，你什麼時候回來？”
“搜救工作馬上就要結束了，我也馬上就要回來了。小飛，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只要你不同意，這事就當我沒提過。我...我想收養個孩子。”
安慶軍是真的很為難，他也知道自家的情況，於鳳飛嫁給自己那麼久還沒生孩子，日後是肯定要有自己的孩子的。自己有個閨女就算了，還憑白再給她加一個，她不樂意也是正常。
可是因為地震造成的孤兒實在是太多了，福利院也沒辦法接收這麼小的孩子了。如果福利院不接收，就只能隨便找一戶人家，可是放眼望去家家戶戶都遭了災，誰能有心情收養一個孩子呢？
安慶軍心裡打定了主意，如果於鳳飛同意那就是這孩子有福氣，如果不同意他也絕對不會提這事。畢竟於鳳飛為了他也放棄了許多，他不捨得讓於鳳飛難過。
電話那頭是長久的沉默，於鳳飛有些發愣也有些發矇，她以前也看過什麼收養孤兒的故事，只是沒想到會發生在自己的身上。
“慶軍，你有沒有看過托爾斯泰寫的《窮人》？”過了也不知道多久，於鳳飛的聲音終於在電話那頭響起。
“啊？小飛你在說啥？”安慶軍聽得一頭霧水，他從小唸書雖然刻苦，所學知識多數來自課本。於鳳飛提的什麼斯泰彷彿聽著不是中國人，那個她說的什麼東西就更聽不懂了。
於鳳飛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你找個別人問問，問明白了也就知道我心意了。好了，電話費太貴了，你先掛了吧。”
說完，於鳳飛就掛了電話。剩下安慶軍在電話那頭髮懵，他沒看過於鳳飛說的什麼《窮人》，只好是去找卓航詢問這件事。
誰知道卓航聽說這事也是哈哈大笑，拍拍安慶軍的肩膀，“小夥子，你愛人可是真有趣，不想當面答應你就讓你去翻書，有意思有意思！你以後可得跟人家學學，別光看咱們的專業類書籍，名家名著也多看看，就都明白了！”
“您的意思是，小飛讓我去看這本書就表明他同意我把孩子帶回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