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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螳螂捕蟬(二)

那雙眸子瞪的猩紅,靈族的藍天族的金,被鮮紅的血絲割裂成碎片,一眨不眨地注視著霍知遇的屍首。瞬息之間,這一千八百多年的天海之恨,霎時間排山倒海般洶湧而來。

珵光怎麼也想不通,這個被佑光天帝坑苦了的侄兒,到底是因為什麼跟佑光聯手了。若不是子虛空來報,他還不知道這個明明死在玄鏡湖中的人,如今竟然活了。

魂分兩處,魄分八世。哼哼,好英明的赤光,好英明的二哥啊!

一聲悽嚎落下,仿若渡鴉遷徙,宿安城烏雲密佈。炎凌緩緩移開眼睛,突地歪起頭看向珵光,五官幾乎扭曲的變了形。他恨極了面前這個人,恨不得食其肉,寢其皮,將其碎屍萬段挫骨揚灰!

珵光乜斜著眼睛冷笑,視線從霍知遇的屍體上緩緩劃過,對上那雙泵血的瞳仁。"哼哼,天助我也,正好飼魂璽需要拿你祭魂。"

一道閃電劈開天際,密室內忽明忽暗。

炎凌目光凜冽,機杼琴冷光陡閃,潑出去的琴音如無形的利劍生生斬斷了雨簾,那些追上來的天族兵發出一聲猝不及防的怪叫,伴著黑霧瞬間寂滅。樓閣轟然倒塌,二人輕點地面陡然升至半空。

"有點能耐,想不到赤光這件法器,威力如此之強。"珵光甩出指劍,細細一線散著金光遠遠指著炎凌。

雪袍迎風,鼓鼓蕩蕩,炎凌一掌拍響機杼琴,錚錚然流水琴音時潑時灑。指劍迎門便斜斜一側,左閃右避間,五六道劍意幾乎瞬間將整個霍家宅子夷為平地。

機杼落下尾音,塵煙肆起,風雲突變,宿安上空籠罩著一團巨大的望不到邊的魂陣。

繁華長街,密密麻麻的行人紛紛抬起頭驚恐地望著頭頂,人群中身著孝衣的送葬隊伍也不再前行。吹鼓手不再吹奏,鼓槌、嗩吶從手中跌落。抬棺手忽然松了手,棺木轟然落地。

人們木然地看著猶如惡魔巨口般漆黑的天空,整個宿安靜地只剩下劇烈的心跳。氣溫驟然降下,春雨化成凍雨,凍雨化作冰雹,最後飄下來的竟是鵝毛大雪。

雪花飄落在人們凍僵發麻的臉上,黑雲悽嘯著從天空躍下。一個女子的尖叫伴著當空炸響的驚雷破開死寂,登時長街潰亂,人群鬼哭狼嚎地往就近的房屋湧去。

陣渦迅速攪動,瞬間將珵光吞噬在漆黑的濃霧中,孤魂野魄如萬蟲噬骨,伴著嘶嘶之聲湮滅。奈何魂陣太大終擺不脫,為防野魄入竅屢屢揮劍斬來,劍意大收大放,不時便感到力竭。急忙喚出一道小障布罩周身,隔障蓄力猛擊一劍直指炎凌。

此一劍迅猛無方,珵光顯是下了死手,若不立刻化去,恐全城百姓都將淪為劍下亡魂。炎凌扭轉身形以機杼相格,雪袖猛揚,琴音再潑再灑,戾寒濃烈、兩氣相抵,一道閃電當空劈下。搖搖只見陣渦中掉出個金色影子,徑直往地面墜去。

這一刻,炎凌笑了,獰笑,一千八百年來的血仇終於能做個了結了。猛提一口氣,對著珵光急衝過去,指尖喚出的戾氣足以讓這個心狠手辣、冷血無情的人,魂飛魄散、萬劫不復!

珵光手撫胸口,吐出一口血來,戾風撲地他睜不開眼睛。他斷然想不到炎凌的修為竟然如此精進,喚出的魂陣連鬼王都望塵莫及。這個魂陣若不是作用在自己身上,幾乎能讓盤古墟毀天滅地。

珵光知道,這一掌打下來自己註定在劫難逃,咬緊了牙關,頹然合上雙目,腦海中不由得浮現出蓮頌的臉來。大業將成,心有不甘,若是能坐上至尊之位,或許還有機會讓阿頌回來。

阿頌,阿頌,若是能再看你一言,死也值了。

電光火石之間,一團黑霧掠過地面,幾乎與炎凌馭出的戾氣擦肩而過,錯愕地功夫珵光被裹挾在霧氣中消失了。霧中迎面丟擲一道戾障,以極快的速度往東邊的萬窟山馳去。

炎凌剛要提氣追趕,手臂卻被一隻有力的大手死死嵌住。血海深仇差點得報,這個時候誰若是出手阻攔,他或許沒有理智控制自己不下殺手。不由得呲目瞪向那人,馭袖便要甩脫。

"天族追兵來了!若不想宿安百姓遭無妄之災,就趕緊跟我走!"蒼決用盡全力將炎凌往身前一帶,點墨黑瞳亦是灌了血。

"不!"炎凌幾乎咬碎了牙齒。

"你父母親的命是命,他們的命就不值錢嗎!"蒼決突地往外一指。

炎凌這才看清,整個宿安不知何時已籠罩在魂陣的悽嘯之中,明明是白晝卻黑的連蒼決的臉都看不真切。天上不知何時飄起了鵝毛大雪,屋脊、樹木、街道全都染成了雪白,在黑暗中散著稀薄的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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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骨節咯咯作響,蒼決的手攥地更緊了。

東方的天邊一團金雲正向著宿安馳來。炎凌知道,那些把雲朵映成金色的東西不是太陽,而是無數身著金絲錦袍的天族兵。

"好。"炎凌的回答只是胸腔中的一口氣,幾乎沒發出聲音。

來不及到廢墟中翻找霍知遇的屍體了,也來不及查詢霍家宅子裡是否還有其他死傷。二人化去身形,往西馳行。半道上撫響機杼,往空中潑了一響,亦不知此響,能否揮散這個連自己都害怕的巨大魂陣。

沿著瀚河往西,再往西,直逃到盤古墟最西的極境,寸草不生、人跡罕至的西沙大漠。

沙海上站定,抬頭往身後天邊掃了一眼,天族兵沒有追來。蒼決鬆開手,瞪了炎凌許久,伸手便是一記耳光。

炎凌不動亦不惱,被打的別過了頭去,牙縫裡冷冷吐出幾個字,"我只想報仇。"

反手又是一記耳光,炎凌仍不動不惱,這次卻什麼也沒說。

茫茫大漠,揚沙四起。蒼決的眼眶有些泛紅,別過頭望著遠方,喃喃道,"你去送死,可以,你有想過別人嗎?"

"霍伯伯也死了。"熱風捲起地上的沙塵揚向遠處,耳畔鼓動著呼呼的風聲,炎凌從不知道原來大漠的風竟這樣響。

"但你不能死。"蒼決垂下眼簾,驕陽下睫毛的投影黑如永夜。

"呵。"說不清滋味的笑,悽惶、嘲諷、不屑,林林總總。"對,因為我是聖嬰,我是天族和靈族唯一的血脈。我不能死,我當然不能死,我得把所有至親至愛、至無辜的人統統害死才罷休!對不對?"

蒼決不記得自己是第幾次看他這樣笑了,既無助又淒涼,透著叫人悲憫地失魂落魄。這個人明明還活著,可那副形容,卻比死了還讓人難受。

"你怎麼不說話?啊?"炎凌像是魔怔了,血紅的瞳仁直直盯進蒼決眼裡,歪著頭,一步一步向前逼近。"我說的不對嗎?我不能死?我為何不能死?何不叫我痛痛快快地與他同歸於盡!"

"我不允你死。"抬起眼皮對視回去,那對死灰般的異瞳微微一閃,迅疾移開了目光。

"命是我的。"炎凌囁嚅著。

蒼決嘴角一勾,笑的苦澀,沉下聲來,一字一字道,"我心裡有你,我不允你死。"

說不清是心慌意亂還是手足無措,下意識後退幾步,一道沙丘別住了腳,炎凌打個絆子跌在地上。揚沙劃過臉頰,落在衣裳上,窸窸窣窣又流進沙海中去。

即使蒼決不表心跡,自己也心知肚明,可表了又能如何?他真怕他連蒼決也一起連累。沉沉吸了口氣,雙手捧著額頭,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蒼決在身旁坐下,抓起一把細沙,靜靜看著沙塵慢慢被風捲走。"你沒有連累過誰,他們有他們的命,你有你的命。倘若哪天我魂飛魄散了,無論是什麼原因,都跟你無關,那是我的命。"

...

就那麼在大漠中安靜地坐著,誰也沒再說話。聽著浩瀚風聲,看著漫天揚沙,不知不覺,這個盤古墟最西的極境,紅霞遍天,燒地如火如荼。

日暮了,二人同時抬起頭望向天空。

太陽從這頭落下,又從東頭重新升起,週而復始日復一日。

"我懂了。"炎凌釋然笑笑。緩緩站起來,拂去了一身沙塵。

蒼決不語,只是笑。

"先回宿安,驅散魂陣,剩下的從長計議。"伸手拉起蒼決,轉身行了幾步,回頭又道,"別愣著了,一起啊。"

蒼決笑著撣了撣衣裳。

...

宿安在盤古墟中段,天色黑的早。空中黑壓壓的魂陣,更是把天光遮地嚴嚴實實,二人抵達時,宿安的雪已經停了。

半空中俯瞰下去,長街寂靜無人,甚而連犬吠都聽不見。城中百姓都在魂陣的悽嘯下躲在被窩裡瑟瑟發抖。

往身下一戶人家的屋脊上一躍,取出機杼,錚錚撫了許久才將魂陣驅散。天上掛著一枚彎彎的下弦月,投下澄明的月光,與白雪交映,將夜色照的亮堂堂。

"我想去找找霍伯伯的屍首。"炎凌道。

蒼決點了頭,二人往霍家掠去。

霍家宅子現在成了一片廢墟,宅院盡毀,草木盡凋。找到庭院最後排閣樓的位置,在廢墟裡翻出了霍知遇滿是塵埃的屍首。又將其他殘垣斷壁一一翻了,沒發現任何一個下人的蹤跡。

霍知遇的魂魄大概已被珵光拍散,只剩一具軀殼。炎凌站在廢墟裡,望向四周,不知這具屍首能帶去哪裡。炎家大院裡住著綿綿,霍伯伯這副形狀,真怕給綿綿嚇出個好歹來。

可是,不管如何,總要找個地方洗洗塵,換身乾淨衣裳,不說風風光光下葬,也決計不能讓霍伯伯以這副形容入土。

蒼決眸子一閃,"跟我來吧,我知道一個地方,不會有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