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UU看書 > 次元 > 美利堅眾神最新章節列表 > 第一章 起源
選擇背景顏色: 選擇字體: 選擇字體大小:

第一章 起源

從人們無從得知的那天起,已經過了兩千五百七十年,預示著諸神黃昏到來的三個冬天——風的冬、劍的冬、狼的冬,也早已伴隨著刺骨的嚴寒與殘酷的爭鬥消失在人類短淺的記憶中,人們不再頻繁地唸誦神祗的名字,祭壇破碎,廟宇荒廢,信奉唯一神明的至聖教會成為了七萬萬信徒的主宰,他們的勢力從最東的北烏拉爾到最北的佩韋克,從最西的珀斯到最東的北海道根室。

只有一個地方,是至聖教會的禁地。

美利堅。

這裡的人們幾乎都是盜賊、騙子、叛國者的後裔,他們虛偽而暴虐,自私又貪婪,所有的罪行都能在這片新大陸上得到醞釀,雖然他們也會去至聖教會的教堂裡祈禱與望彌撒,但他們真正的信仰早已被那些能夠切實給予他們力量與財富的神明瓜分。

***

正午時分的陽光讓人睜不開眼睛,看出去無論什麼地方都是一片耀眼的白色,天空、大地與無盡的玉米田。

馬車在塵土飛揚的道路上緩慢地前行,用來支撐野牛皮頂棚的鐵條幾乎可以用來烙肉,孩子們儘可能地蜷縮在馬車的中央,靠得緊緊地,他們的鼻子在灼熱的空氣中抽乾,嘴唇皸裂,他們的胸膛一停一頓地起伏著,中間間隔的時間很長,彷彿呼吸也是一種難以承受的負擔。

希利斯握住了女孩的手。

他是個又瘦又高的男孩,相比起來,他認得的這個女孩就要矮小得多,她被其他幾個孩子壓在身下,幾乎都快窒息了,他把她拖出來,讓她的臉朝向車篷開口的地方,那裡的風也是滾熱的,但至少還算是風。

女孩露在外面的皮膚呈現出不祥的硃紅色,沒有一點多餘的水分,無論是淚水、汗水還是尿,他們已經有好兩天都沒能痛痛快快地喝水了。在車隊不得不休息的時候,希利斯看到有死去的孩子從馬車裡被推出來,像是一塊壓掉了空氣的乾癟棉包,掉在地上,面朝天,眼珠都是白色的。

他幹乾地摩擦了一下舌頭,沒有唾沫,每一縷吸入喉嚨的空氣中混雜的細小微塵都像是磨礪著氣管的銼刀。

馬蹄聲從車隊的一側響起,在彌散的焦黃色色塵土中,一張方正的褐色面孔出現在希利斯的眼前,掩藏在帽子陰影下的銳利雙眼飛快地掠過馬車中的每一個孩子,最後停留在希利斯的臉上,他似乎想對希利斯笑一笑。

希利斯盯著他,慢慢地撕開粘結在一起的嘴唇,血流了出來。

“水……”希利斯說:“先生,”他的聲音很小,卻有著一種令人膽寒的堅定:“請給我們水。”

“沒水了。”那個人說。

希利斯看向馬車外面,這裡多的是玉米苗。

“那可是要挨鞭子的,小子。”

“他們都快死了。”

“我不能給你水。”那個人說,“但我可以告訴你,今天太陽落下的時候,我們就到了,那時候你想喝多少都有。”

他說完就策馬走開了,希利斯舔掉了自己的血,他們還是沒有水,但如果只需要再堅持幾小時的話……

和希利斯說話的人是索克管事,他每年都要到尚佩恩、布魯明頓、諾默爾這些城市裡為他的主人伊斯科.阿特爾先生招攬工人,他只要孩子,六到十歲,據說有吃住,還有工資,希利斯還在棉紡織廠的廢料堆裡棲身的時候就聽說過這位仁慈的先生,他們都說他是要上天堂的——城市裡幾乎每天都會多出不少沒有父母,或是等於沒有父母的孩子,沒有那麼多地方給他們幹活,就連犯罪團伙也給不了那麼多人吃的,如果沒有阿特爾先生還有他的管事,他們都要餓死。

離開城市沒多久,他們就看到了無邊無際的玉米地,索克向他們誇耀說,從那一刻開始,他們就已經踏在了僅屬於阿特爾先生的土地上,直到他們回到東聖路易斯。希利斯沒有接受過教育,但孩子中有一個曾經有幸接受過一些來自於父親的指導,他說自己的父親是個數學教師,當然沒人相信,他發誓說這些土地至少有一千畝,也有可能是一萬畝。

那時候孩子們還很興奮,他們雖然不相信,但還是給那個孩子起了個綽號,他們叫他“一千畝”。

“一千畝”也可以說倚靠著希利斯活下來的,或者說,馬車中的每個孩子都是如此。索克先生只在啟程的時候給了每輛馬車一皮囊的水,這裡有五輛馬車,每輛馬車裡有二十個孩子,這一皮囊水大多被直接浪費掉了(用來擦臉或是洗手),即便沒有浪費,也因為毫無節制的飲用導致皮囊肉眼可見地乾癟了下去,第二天的時候,就有孩子生了病,到了第三天就有死了的人。

希利斯從一開始就奪得了水囊的所有權,不是沒人挑戰他的權威——但他在兩年零四個月之前就能單手提起一百五十磅的棉花包,就算三四個孩子一起撲在他身上,都沒辦法扳倒他搶走水囊。

馬車裡的孩子在他的監督下小心翼翼地,以最小的量消耗著皮囊裡的水,他們抱怨過,因為離開了城市後,車隊就完全暴露在了八月白熱的陽光下,他們熱,口渴,要喝水。

希利斯說,只要索克管事給了他們新的水,他們就能喝光存著的水。

但沒有。

他們在日光偏斜的時候抵達了東聖路易斯,一路上有無數的佃農,黑皮膚的,白皮膚的,紅皮膚與褐色皮膚的為阿特爾先生勞作,他們見了索克先生都恭敬地脫下了帽子,但希利斯注意到他們都有意將視線從裝載著孩子的馬車上移開。

索克管事從三個城市蒐羅了近一百個孩子,但最終抵達東聖路易斯的只有七十二個,這些幸運兒已經喝了水——如索克先生承諾的,想喝多少就喝多少,他還承諾說之後還有晚餐,只要他們乖乖兒地排好隊,讓他的主人阿特爾先生好好地看看。

阿特爾先生年約四十歲,至少有六英尺六英寸高,三百五十磅重,他在地面上走動的時候,閉上眼睛的人會以為身邊正有一頭強壯的公牛在踱步。他有著與索克相似的臉和膚色,頭髮打著卷,抹著髮油,他靠近希利斯的時候,希利斯聞到了濃郁的麝香味兒,甚至有點刺鼻,還有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在這股氣味下面,彷彿還掩藏著一絲不是肥皂和香水能夠掩蓋過去的血腥味兒。

彷彿嗅到了什麼,阿特爾先生停在希利斯身前,他皺著眉毛,打量著男孩——希利斯可能是這些孩子中最瘦的一個,讓人懷疑他從孃胎裡就沒吃飽過,阿特爾先生抓起了他的手臂,那條手臂就像是剝了皮的樹枝,但他捏它的時候,發現自己就像是在捏石頭或是鐵。

“你應該比看上去的棒。”阿特爾先生說:“告訴我,你能有多大的力氣?”他指給希利斯看放在穀倉邊的一個石頭磨盤,“能把它抬起來嗎?”

那個磨盤直徑約在四英尺,厚度大概與一個成年男性手掌長度相等,至少有兩百五十磅,希利斯走了過去,抓住磨盤的缺口,不但把它抬了起來,還舉到了肩膀上。

阿特爾先生的眼睛頓時發亮了:“來啊,”他叫嚷道:“來啊,孩子,把它扛到我面前來!”

希利斯這麼做了。

“好啊!好啊!”阿特爾先生喊到,“這可真是太妙了!”

他愛惜地撫摸了希利斯的肩膀,又檢查了他的肚子和眼睛,完全是一副喜不自勝的樣子。

他對希利斯的讚賞只要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來,而且立即體現在了孩子們的晚餐上——每個孩子只能得到玉米粥(這倒是不限量的)和一塊麵包的時候,希利斯還分到了一大塊乳酪。

這兒我們要提到一個壞小子,他可能是這些孩子中最大的一個,有人說他已經十二歲了,但他一直偽稱自己只有九歲,所以也被索克管事選中了。

他總是學著那些遊蕩在街道上的罪犯的樣子,把一柄沒了嘴兒還壞了小半的菸斗插在嘴裡,所以孩子們都叫他“菸斗”,“菸斗”之前也有把裝著水的皮囊緊緊地握在手裡,但他也只在第一天的時候給那些願意恭維他的孩子喝了點水,等他發現索克管事不會再給他們水的時候,他就沒再給過任何一個孩子哪怕一口水,到了東聖路易斯的時候,他的馬車是最空蕩的,但他也是所有的孩子中最精神的——他對希利斯又是嫉妒又是憎恨,因為他覺得如果沒有希利斯,阿特爾先生讚賞的人就應該是自己。

希利斯身邊原本坐著一樣和他從湯姆森棉紡織廠出來的小女孩,但“菸斗”一過來,就蠻橫地把她擠到一邊去,希利斯看過來的時候,“菸斗”咧嘴一笑。

一碗滾燙的玉米粥就這樣猛地被他蓋在了希利斯的臉上。

這可是“菸斗”從一個走私販子那兒學來的得意把戲,也讓他嚐到過不少甜頭,滾熱的咖啡、酒和粥都可以,它們會把人的臉燙壞,有時候直接燙掉眼珠或是鼻子,就算再強壯的男人都受不了這個——他們的手會驚慌失措地留在自己的臉上,然後你就可以往他的胸口或是腹部捅刀子-“菸斗“確實有一把刀子,但他還沒能把它刺出去,他的手腕就被抓住了。

“菸斗”被希利斯拖著,拽著,他的刀子從手裡滑脫,額頭碰上了桌角,膝蓋被翻到的長凳砸到又不斷地撞在地上,他嚎啕著,扭動著,但無論怎麼做也是無濟於事——希利斯把他拽到粥桶邊,把他抬起來,頭衝下塞到了粥桶裡,粥桶裡還有大約三分之一的玉米粥,“菸斗”被燙得蹬腿兒,卻怎麼也掙脫不了,他的哼哼聲越來越低,留在外面的雙腿一陣顫抖後,無力地垂了下來,一股臭烘烘的味兒從他的褲襠裡傳了出來。

希利斯抬起手,簡單地擦了擦自己的臉,他剛才閃避的很及時,粥水大部分都黏在了頭髮上,他的面頰有點紅,有點脫皮,但他根本不在意,他平靜地喝完了他的粥,吃了他的麵包,還有那塊讓“菸斗”與其他孩子眼紅的乳酪。

——————

“看啊,”在窗外窺視著這些孩子的阿特爾先生說:“這可真是個小勇士,對不對?”

【新章節更新遲緩的問題,在能換源的app上終於有了解決之道,這裏下載 huanyuanapp.org 換源App, 同時查看本書在多個站點的最新章節。】

他又看向索克:“你幹的很好,”他說:“你應該得到獎勵,這次儀式上你會被拔擢為正式祭司。”

——————

在那晚之後,希利斯就成為了大部分孩子們尊敬又不敢接近的人,願意和他在一起,說話的人只有當初那幾個和他在一輛馬車裡的孩子,他們知道,也許希利斯是個殺人犯,但對他們他可沒什麼不好的地方。

孩子們要幹的活兒很簡單,但也很古怪,因為他們只是被要求去做泥磚,但曬乾後的泥磚沒有被用來建造屋子,而是被搬入孩子們居住的屋子—一座空蕩蕩的大穀倉,然後一塊塊地壘起來,壘成金字塔的形狀,頂端是個可以容納十個人並肩站立的平臺。幸好這個穀倉有十五尺那麼高,一百三十尺那麼長,在完成了這個巨大的泥土模型後,孩子們還有足夠的地方可睡。

在這座棚屋裡,工人與管事們準備了許多玉米秸稈,它們被鋪在地上,堆的厚厚的,除了有許多細小的生物與孩子們分享這張天然又巨大的床榻之外沒有什麼可說的缺憾,這座棚屋只有一扇門,晚上管事會把它鎖起來——棚屋的木質牆壁板上塗抹著白堊,牆與牆之間橫著巨大的木樑,木樑上方是三角形的屋架,屋架上拼搭著一條條的木板,白天的日光與晚上的星光會從木板的縫隙裡投入棚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