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本就已經接近花期末尾的嬌弱花朵，完全經不起從高處摔落的打擊。
半截可樂瓶中的清水潑灑在地板上的同時，香檳色的玫瑰花瓣也散落了一地。
最外圍的花朵完全散了架，點綴在旁邊的滿天星也沒能好到哪裡去。
安悅推開邊上站著的洛宸，頗為心疼地看著那些花朵，蹲下身將它們一支支拾起。
期間，仍然有無數花瓣掉落，等她將花枝重新裝回那半截可樂瓶裡重新擺好，它們殘破枯敗的樣子已經不復之前的燦爛美麗。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洛宸本想伸手去替躺著床上的安悅拉上窗簾，避免冷風侵襲，只是沒想到在無心之下，將那束花碰倒在地。
從他第一次與安悅見面起，這束花就一直擺在電腦桌靠窗邊的角落，是這間寒酸的小屋子裡最為奢侈的裝飾品。
他總是看見安悅小心翼翼地侍弄這一束花，每天換水的時間記得比自己吃飯還牢。
見安悅仍然不言不語，似乎有些難過，洛宸低聲念了幾句咒語，有如同電影般的畫面在兩人面前出現。
那些飄散一地的香檳色花瓣，被忽然而起的旋風捲起，在房間裡飄蕩、盤旋，然後一片片地重新長回了花枝上。
不僅如此，原本那些花開了半個月時間已有頹勢，但現在重新長回去的花朵，不但沒有衰敗的跡象，還像是初開一樣新鮮豔麗。
安悅被眼前的這一幕驚到說不出話來，怔怔地望著洛宸。
在白熾燈的照耀下，花瓣紛飛中，洛宸漆黑的短髮也被微風拂動，微微凌亂。
安悅隔著幾步之遙，看見那雙燦金色的眼瞳正關切地望著自己，彷彿蘊含了千言萬語。
她有些難以言喻的複雜感情從心底浮現，久久未能消散。
只是一點點細微的失落被洛宸覺察，他就不惜浪費靈力讓這樣逆天改命、時間倒流般的場景在自己眼前出現。
這樣認真又體貼的呵護，著實令安悅感動。
"算了，洛宸，停手吧。"
安悅的阻止讓洛宸有點意外，但他還是順從地停下了魔法的驅使。
於是，剩下的那些花瓣緩緩落下，在地板上沾染了不少灰塵。
擺在窗邊的那束花，一半嬌豔可人，一半光禿禿地只剩花枝，看起來有種詭異的美感。
"你不是很喜歡它們嗎？我有足夠的能力，可以幫你把它們永遠儲存在現在的模樣。"
洛宸像是做錯了事情的孩子，眼神中略帶愧疚，安悅丟下花束不管，走近洛宸，半蹲著身體，保持與他視線同等的高度，朝他露出安撫性的笑容。
"洛宸，你不用為了這樣的小事浪費你的靈力。"
"別以為我不知道，從上週你為了驗證我能不能啟動魔法將所有魔法演示了一次以後，你就一直保持著七八歲孩童的樣貌，從未變回成年人的樣子。"
"這恐怕並不是你自己樂意而為的，而是耗盡了靈力以後的身不由己。"
洛宸驚訝於安悅的敏銳，直直地看著她，卻不忍讓她擔憂，堅決否認，"你想多了，並沒有這回事，我的狀態很好。"
安悅伸手揉了揉洛宸的黑髮，像是對待福利院裡的弟弟妹妹們似的，言語溫柔，"那你現在變回大人模樣給我看看？"
面對安悅的質疑，洛宸別過臉去，像是被戳穿了謊言的小孩子，臉側染上薄紅，在白皙肌膚的映襯下顯得格外明顯。
安悅笑而不語，從廚房門後拿出清掃工具，打掃著將房間地板上的水漬和花瓣。
"由生到死，從繁華到衰敗，這些都是世間萬物註定要經歷的過程，順其自然就好。沒有必要用你的能力去強行更改，這樣反而會對你造成不該有的負擔。"
"好了，你看，現在這樣不也挺好？"
等安悅打掃完，她瞧著現在煥然一新的房間，對著洛宸說道。
洛宸的目光在安悅清秀的臉上徘徊片刻，久久不語。
"好啦，你也早點休息，晚安！"
安悅在床中間掛起簾子，關了燈，只留給洛宸一個被飄窗外燈火映照出的朦朧剪影。
洛宸盯著她的背影看了許久，最終將移開了目光，視線落在窗邊那束一半盛開一半枯萎的花束上，神色複雜，面帶憂鬱。
也許對安悅而言，這樣就夠了。
但是對洛宸來說，他從靈界輿論與壓迫的夾縫之中，承蒙家族和王室庇護歷盡艱辛成長至今，為的就是能在危難之中，能有足夠的力量保護他所渴求的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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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逆天改命、哪怕遭受天罰，他也心甘情願。
唯獨讓洛宸無法釋懷的是，如今，那個人近在眼前，可是她的眼中，看到的世界，已經不再是他所能夠理解的了。
"現世的生活真的那麼好嗎?"
洛宸低語著，有如同黑夜凝成的影子，攀爬到了窗邊。
他厭惡地皺眉，在安悅未曾察覺的短短一瞬間，揮手引下萬千星光，將其打散成幾縷黑煙。
他由始至終都未曾看那些血族叛軍們驅使的傀儡一眼，只凝視著電腦屏幕上顯現出的，那封華僑大學錄取通知書的電子郵件。
他稍作思索，指尖輕移，在鍵盤隨手敲下"已收到，會於明天到校準時報到。"的回應，並傳送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