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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7 隱者?有狐(4)

雨大了,顧長安蹲下來,雙手刨了些泥土,堆到墳上,一下一下的夯實,一副要守下去的架勢。周陵川撐著傘,俯身說:“我有個學生的父親在衙門裡當差。”

顧長安抬起頭看著周陵川,周陵川的衣袍在風中飄蕩,像個俯看人間的仙人:“我明日託他問問情況。”

周陵川帶顧長安回了住處,他住在城南的一戶小院裡,窗邊種了青青翠竹,石階一側爬滿青苔。門口的破瓦盆裡蓄滿了雨水,顧長安洗淨了手,在窗前呆坐。周陵川將一隻油紙包塞給他,他不動,死死攥著虎頭鞋,不肯撒手。姑姑一定和鞋子的小主人一樣,在黑暗裡逃命,風雨瀰漫,呼天不應,是不是這樣?

周陵川用了點力氣,奪過虎頭鞋,鞋頭的銀鈴鐺清脆地響動,顧長安如夢初醒般,仰頭望他。

周陵川把虎頭鞋放到旁邊,又將油紙包遞過來,顧長安拆開,裡面是兩隻蔥油餅,他大口咬著,眼淚到這時才痛痛快快流下來,他急忙用手背去擦,卻越擦越狼狽。周陵川將一方手帕遞上,他沒接,淚水瞬時爬滿臉。周陵川站了一站,走到一旁燒茶,不期然想起,其實他的姑姑也這樣哭過。

是暮春時節的事了,顧細柳送海平來上課,海平拉她的衣袖時,周陵川瞥見她手腕青紫色的傷痕,應該是新傷,海平不小心抓了一下,傷處立刻迸裂,沁出血珠子。顧細柳連忙避開人,從懷中掏出布條纏繞。周陵川不忍,把一瓶跌打藥粉放在海平的桌上,顧細柳處理了傷口,猶豫著問:“先生,你相信有來生嗎?”

周陵川搖頭,顧細柳眼中迸出亮光,追問道:“真的沒有嗎?”

她過得太苦,不希望有輪迴吧,周陵川笑了笑:“如果你不記得前世,那就無所謂來生。”

顧細柳長出一口氣,自言自語:“人生,也就是人生地不熟吧,心裡慌。”

“不礙。”周陵川把海平抱到座位上,安慰著她,“人生地不熟,但是時間到了就能走。”

顧細柳咂摸著他的話,擰起眉出神,忽然一笑,淚水卻飛快地湧出來。周陵川不想使她難堪,裝作沒看見,給孩子們講起古老的傳說。孩子們聽得入迷,他用餘光看向窗外,顧細柳在院落裡無聲哭泣,終至彎下腰。

顧細柳當時是到了撐不下去的時刻吧。她出事之後,周陵川在學堂裡坐了一下午,若他回答說,此生受苦,是在修一個光明富足的來生,她是不是就不會那麼決絕,一了百了?

熱水燒開了,周陵川取出杯盞,捻了一點兒茶葉沖泡好,推到顧長安手邊:“這茶葉是你姑姑送的,說是叫雲霧茶。”

眼前人一襲清樸藍衫,眼睛黑而亮,顧長安平靜下來,捧著茶水喝,周陵川拿起虎頭鞋把玩,語聲中帶著笑意:“你小時候的?很精美。”

確實精美,一針一線都是金絲線縫成,鞋頭墜著沉甸甸的虎頭形狀的銀鈴鐺,數一數有十二個之多,鞋子的主人必然備受寵愛。但越是如此,越讓人惋惜,顧長安瞧著虎頭鞋,跟周陵川說起二喜。

那年初到顧家莊,村童們欺負顧長安是外鄉人,合夥捉弄他,他反擊,但寡不敵眾。連著被打了幾次,顧長安心情灰暗,滿腦子要拌一包老鼠藥,跟他們同歸於盡。二喜來找他:“等你學會福叔的手藝了,給我做個弓箭!”

顧添福是否會把祖傳的箍桶手藝教給過繼子,顧長安沒底,但連忙點頭:“行,我找最好的木頭!”

二喜說:“箭多做點,起碼要一百根!別人來要,一律不給!”

顧長安拍胸脯:“後山的樹,都砍了,要多少有多少。”

二喜滿意:“說好了啊,不準反悔!”

顧長安警惕了:“你不會拿我做的弓箭打我吧?”

二喜哈哈笑:“弓箭是你做的,我打你,你再做個更厲害的,把我打回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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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長安對自己空中樓閣般的手藝很心虛,不敢表態。二喜笑得更大聲了:“哎,只要你不叫我黑皮,我就不打你。”

他是夠黑的,顧長安心想,但鄭重其事地承諾了:“不叫。”

後來,二喜喊他飯桶,顧長安也回擊過,叫他小黑皮,二喜嘿嘿笑,既沒生氣,更沒打他。二喜死後,顧長安不止一次想,如果我勤快些,給他做一千根箭,他隨時能摸出一根,是不是就能虎口脫險?

八年了,二喜若再臨人世,會在哪戶人家?顧長安問:“你相信有來生嗎?”

周陵川長眉微斂,淡淡出神,給了他一個肯定的答案:“我信。”

顧長安放心了,年輕的先生笑容淺淡,清風明月般,有那麼一瞬,他疑心一切只是夢境,仙人踏雨而來,指點他的迷途。

周陵川託的人很可靠,帶他和顧長安進了衙門,然而卷宗所記載的資訊,不比街坊鄰居所知的更詳細。

夫婿暴戾幼兒愚痴,生命沉重得讓人厭惡,無法不心生恨意,但姑姑已忍耐了多年,假若她願意,仍能若無其事往下過。顧長安想,被逼到絕境,需要強大的推動力,他要搞清楚姑姑絕望赴死的原因。

顧氏殺夫案轟動小城,房主和租客都為避禍一走了之,周陵川幫顧長安幾經打探,問到房主舉家回了原籍齊安郡。齊安郡在北邊,距離禾城千里之遙,顧長安盤纏無多,想掙點錢再動身,但他箍桶技藝不到家,別的卻也不會,遂找了個館子,幹些劈柴燒火的粗活,偶爾也能碰到質地不錯的木頭,就收集起來,睡不著覺的夜晚,細細刨淨打磨,心頭泛起一絲喜悅,好歹能夠送個稍微像樣點的東西給周陵川呢。

顧長安永遠都記得,那天光線暗淡,周陵川就那麼走來,青衫黑髮,溫文一笑,令他感覺好像是寒夜裡悄然落了一場雪,他一覺醒來,推開窗,世間一下子就亮堂堂。

有時也去學堂旁聽,顧長安識字不多,但他喜歡聽周陵川講課。小時候,父親幹活時,經常講故事給大家聽,姑姑和祖母手上也在忙活著各自的事情,不時感嘆一二。軼事傳奇也好,詩文歌賦也罷,父親都講得精彩,祖母誇他畢竟是在王府待過的人,學問比私塾的教書先生只怕還好些,話一出口,姑姑就急了,跺腳喊一聲:“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