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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人(1)

第五章故人

◎ ◎ ◎

蒼翠山林之中,忽驚起數十飛鳥,振翅高飛。透過碧翠樹蔭,隱隱約約可見兩道黑影疾行而過,身形有若馳風,又如閃電,瞬息間劃破寂靜山野。

那跛腳的赤袍書生,一手扶著少女虛弱的身軀,領著她一路疾馳。歸海鳴因救人而入紅血陣,早被千嬰血之毒侵蝕得遍體鱗傷,此時已化為鳴蛇原身,被小竹緊緊地抱在懷裡。

銀色的翅翼千瘡百孔,佈滿了血窟窿。本該堅如鑄鐵的鱗片,亦是殘破不堪。冰冷的銀血順著蛇身蜿蜒滑落,浸溼了小竹的衣衫。她用顫抖的雙手撫摸那冰冷的蛇軀,就如年幼時候二人初見那一刻,她拼命地摩挲著那殘缺而冷硬的蛇鱗,想讓它暖和起來,可掌中的觸感卻越發冰寒,竟似臘月中的冰稜一般。那寒意侵入肌膚,似是侵透了少女的血脈,讓她的心房猛地一寒:

“小蛇……哥哥……”

只喚出這一聲,小竹便再也說不下去了。她記得在那熊熊烈火之中,那個挺拔的背脊,是如何蕩起蟠龍長槍,劃破滔天烈焰。她記得在那漫天紅雨之下,那個高瘦的身影,是如何張開銀翼,為她遮擋腥紅毒血。

一滴淚珠,無聲墜落。晶瑩的清淚,帶著溫暖的熱度,正落在鳴蛇的額前,又順著它滿是鮮血與塵土的蛇軀,潸然滑落開去。

似乎是感應到那滾燙的淚滴,鳴蛇的腦袋微微挪動了半寸,向她的掌心蹭了蹭,似乎是在勸慰她“沒事”一般。可小竹心裡明白,千嬰血乃天下至陰至毒,就算歸海鳴有千年道行,遭此重創,也是命懸一線,凶多吉少。她咬緊牙關,忽騰出左手,以食中二指點向鳴蛇頂心,默默唸誦道:

“化生訣。”

頓時,小竹周身亮起淡淡的金色光點,在虛空中時隱時現的光華,源源不斷地鑽入鳴蛇的軀體之中,而少女的面色卻越發蒼白起來。

“月姑娘,住手!”

畢飛以餘光瞥見她的動作,立刻橫起手刀,劈向她的手腕。小竹本就中了十方殿的毒物,先前全憑撐著一口真氣,才跌跌撞撞地逃到這裡。眼下受了畢飛一擊,她登時一個踉蹌,重重地摔倒在地,連同她懷中的鳴蛇,也一併跌落在泥地上。“化生訣”術法為之中斷,光華也隨之消散。

顧不上自己的傷勢,癱倒在地的小竹立刻探出手,向鳴蛇的所在摸索。見她連站都站不起來,畢飛雙眉微蹙,緩聲道了一句“得罪了”,他剛彎下身想扶起少女,就在這時,只聽風聲過耳,一道硃砂符紙如破空之箭,在他身側驟然爆裂!

“畢飛,我看你是昏了頭了,”藺白澤走出密林,他瞪著畢飛,又斜了跌在地上的小竹和鳴蛇一眼,冷笑道,“還是說,你看上這小妮子了?”

他話音未落,林中又走出十餘人,正是十方殿和赤雲樓兩派弟子,將小竹等人團團圍住。

見此情景,畢飛揚起唇角,勾勒出一抹苦笑:“究竟何為‘是’,究竟何為‘非’?藺兄,你口口聲聲是‘除魔衛道’,可你竟用邪法千嬰血來對付一個尋常姑娘家,這難道就是你要衛的‘道’嗎?”

藺白澤眼角一抽,冷笑道:“與妖魔為伍,這樣的人豈是尋常?畢飛,我不跟你耍嘴皮子,只要你殺了這蛇妖和妖女,我自然會給你美言幾句,讓誅妖盟四大掌門不治你擅放妖人之罪。可你若執迷不悟,就別怪我……”

“別怪你什麼?連我一起殺了嗎?”畢飛忽仰天大笑,笑聲震天,“哈哈!可笑,簡直可笑!誅妖四派,聯而為盟,為的是封印東海之濱的應龍和相柳,守衛神州之安寧,保天下人之平安。可眼下你們做的,卻是斬盡殺絕。不去追究煉製千嬰血的真兇,反而以這邪物對付一介凡人,你之所為,豈是誅魔,簡直是成魔!”

聽他之言,藺白澤不怒反笑:“究竟誰是誰非,誰成了妖魔幫兇,在場的弟子看得一清二楚。趙小兄弟,你倒是說一說,你們畢師兄說得可有道理?”

他口中的“趙小兄弟”,正是那名曾在廟會上高呼“邪魔人人得而誅之”的赤袍弟子。此時他一臉激憤,手中鐵筆怒指畢飛,憤然道:“畢師兄,你怎能是非不分,幫助妖人脫逃!難道你忘了師尊的教誨,要背叛師門不成?”

面對他的質問,畢飛緩緩搖首,黯然道:“師尊之教誨,畢飛不敢有半分懈怠,只是……”

“只是捨不得這個小妖女,對唄?”藺白澤打斷畢飛的話,咧嘴嗤笑道。說著,他跨前一步,用腳踢了踢癱軟在地的小竹。小竹所中之毒,此時已延及四肢百骸,無力與之抗衡的她,只能咬牙將鳴蛇之軀攬在身側,不讓藺白澤動友人分毫。看見她迴護的動作,藺白澤譏誚一笑,抬眼望向畢飛,嘲諷地道:

“看見沒?這妖女迷戀那蛇妖迷得緊咧,畢飛你莫不是想橫插一槓吧?你就不怕戴上個綠帽子?”

聽他說得露骨,十方殿門下眾人,皆跟著藺白澤嗤笑起來,眼光還滴溜溜地在畢飛、小竹及鳴蛇身上遊移,鄙夷之色溢於言表。

此情此景,讓赤雲樓眾人覺得面上無光,那趙姓弟子更是又氣又急,他一甩鐵筆,怒指畢飛:“畢師兄,你若還當自己是赤雲樓的弟子,便殺了這兩個妖人!如若不然,便是偏護妖異,背叛師門!”

十餘道目光,齊齊投在畢飛身上。尤其是赤雲樓弟子,都盼著畢飛能棄暗投明,以雪前恥。察覺到他們熱切的視線,畢飛垂首苦笑,沉聲道:“赤雲樓以丹朱鐵筆而聞名天下,符咒之法更是神州一絕,庇佑百姓平安。可不知從何時起,我赤雲樓竟成了索命的儈子手了?”

“少廢話!一句話,你殺是不殺!”藺白澤手中拂塵一甩,挑起眉頭,不耐地道。

面對他咄咄逼人的質問,畢飛並未作答,他只是從袖中掏出數張符咒,夾在指尖,淺淡而又無奈地一笑:

“來戰罷。”

雖只是短短三個字,但畢飛之決意,讓在場眾人皆是一驚。尤其是赤雲樓的弟子,萬萬想不到他們的大師兄竟會做出如此抉擇。那趙姓弟子登時咆哮出來:

“我赤雲樓弟子沒有你這麼個師兄!”

說罷,他手腕一翻,鐵筆在虛空中劃下一個法印,一張本是軟塌塌的符紙,忽變得如鐵片一般筆挺,又如箭矢一般向畢飛擊去!

面對熾火之符,畢飛不閃不避,他只是抬起雙臂,手化兩儀,指尖微動,沉聲道了一句:

“寒嵐冰凜。”

霎時間,只聽細微的“咔咔”之聲,白色霜華在地面上疾走而來,所到之處,衰草涵霜,凝露成冰。那冰華自下而上,在虛空中凝成一道堅冰之牆。熾火符如利箭直插冰牆,頓時爆裂,可爆火之力並未穿透冰層,只激起碎裂冰痕。

一擊不中,那趙姓弟子更是惱怒,揚手高喝:“師兄師弟們,今日咱們必須得清理門戶,若不能擊殺了這叛徒,我們赤雲樓的面子還往哪兒擱!”

“不錯,絕不能容許這叛徒敗壞我派聲譽!”另一名赤雲樓弟子也高聲回應,“咱們一起上!”

眼見那十餘名赤雲樓弟子各自施展鐵筆符咒,一齊向畢飛擊去,藺白澤一甩拂塵,抱著雙手嗤笑道:“畢兄,看來你這人緣還不是一般得糟糕啊。兄弟們,抄傢伙,倒看看這姓畢的和妖人能撐到幾時!”

話音未落,藺白澤已抽動拂塵,露出藏於銀絲中的尖銳鋼針,向畢飛狂襲而去!畢飛向後急退數步,右手鐵筆在空中畫開個半圓,只聽一聲鏗鳴,正好格擋住藺白澤拂塵鋼針。但同一時刻,赤雲樓弟子又從四面放出熾火符。畢飛左手擊出數張符咒,以“寒嵐冰凜”與熾火相擊,爆裂之聲不絕於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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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畢飛術法修為雖是不俗,但畢竟是凡人,以一敵多已是極限。隨著赤雲樓和十方殿數十名對手的進攻,冰面上碎出數條裂紋,隱約可聞破碎之聲。藺白澤見他苦苦支撐,冷笑一聲道:

“好你個畢飛,為了這兩個妖人,竟然連同門情義都不顧了。這小丫頭片子,倒還是個人物,不止勾了墨白那畜牲和這只蛇妖,連你都這麼死心塌地,還真是仙妖人三界全吃啊。”

小竹雖是身中劇毒,氣力全無,但聽覺卻並未受影響,方才畢飛與眾人的對話,她一字一句聽入耳中。眼下聽得藺白澤口出穢語,小竹雖是虛弱,仍是費力地揚起唇角,譏誚道:“所謂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咳……”

胸膛內氣息流轉,小竹咳了數聲,吐出一口鮮血來。她不顧傷重,蒼白的臉上,勾勒起輕蔑的弧度:“……你這人倒是淫者見淫,滿腦子的男盜女娼,你們十方殿那句‘十方探尋儒釋道’,不如改成‘十方探尋花柳道’算了……”

“死丫頭,死到臨頭,還敢口出妄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