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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邪(1)

第六章正邪

◎ ◎ ◎

夜幕沉沉,星辰漫漫。在九天銀河之下,只見一座奇峰高聳入雲,恰似一把利劍,插入雲霄之中。在那峰頂之上,忽閃現隱隱火光,明明滅滅,與璀璨星河相映相輝,有如九闕晨星墜落人間。

朦朧之中,小竹聞見一陣陣甜香味兒,就像在年幼之時師父拿桂花和米粉熬製的糖糕,那樣香醇甘甜的味道,歷久彌新。她費力地掀了掀眼簾,疑惑地睜開眼,只見不遠處生著一堆篝火,搖曳的火光映出一個熟悉的背影來。那人白衣勝雪,發若烏檀,正用手中的綠竹杖,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弄著火堆。

“師父!”

小竹驚叫道,她猛地直起身子,頓時腦中一陣眩暈,視野也變得模糊起來。下一刻,一隻溫暖的大掌,撫上她的前額,清涼之氣隨之湧入,緩緩注入四肢百骸,壓制了那股燥意。小竹登時覺得神清氣爽,她再度睜開眼,便瞧見那再熟悉不過的俊秀容顏,正似笑非笑地望著她:

“丫頭,把眼瞪這麼大做什麼?難道不認得我了?”

小竹眨了眨眼,確認自個兒不是在做夢,方才驚喜地道:“師父,你中的封印毒咒,一齊解了?”

“咳,此事說來話長……”墨白以拳掩唇,輕咳一聲,露骨地想要岔開話題。可他話音還未落,就聽一個冰冷的聲音,截斷他的話頭:

“那便長話短說。”

小竹循聲望去,只見歸海鳴正靠坐在石壁旁,手中的蟠龍槍尖還挑著一隻焦黃色的烤雞,架在火上翻來覆去,香氣撲鼻。看他一邊烤肉,卻冷著一張臉,好似有誰欠了他幾萬兩銀子似的模樣,小竹忍俊不禁,“噗嗤”一聲笑了開來。

千嬰血陣、林中圍擊,先前所經歷之種種奇象,都被她暫時拋諸腦後。她抬眼打量四周,卻見這是一處山野洞窟,山壁空空,只有她的身下墊了些茅草,權當是簡易的鋪子。洞窟中部的空地上,生了一堆篝火,火堆旁還擺著兩隻拔了毛的雞。歸海鳴和一位俊朗書生圍爐而坐,後者身穿赤袍,腰間繫著一制丹朱鐵筆,正是畢飛。

察覺她的視線,畢飛衝她輕輕一笑,抱了抱拳,道:“月姑娘,看來在下要叨擾一陣了。”

聽他這一說,小竹又憶起先前十方殿、赤雲樓兩派弟子,逼迫畢飛取她性命的場面來。她忙抱拳回禮,感激地道:“多謝畢公子,若不是有你相助,我和小蛇哥哥,怕是難逃此劫。”

“月姑娘言重了,在下只是心從所向,從心而已。再說,多虧了令師尊為在下療傷,否則畢某怕是早已命喪黃泉。”畢飛笑道,轉而又向墨白一揖。

墨白卻連看也不看他一眼,從腰際解下酒嗉子灌了一口,淡淡地道:“好個‘心從所向’。從心從心,那不就是個‘慫’字麼?”

被他這一說,畢飛面露尷尬之色,再不言語了。小竹心知墨白厭惡誅妖四派,於是伸手拽過師父的衣袖,輕聲勸說:“師父,我知道你煩那個糊塗盟,對那些糊塗弟子不留情面。可是畢公子被咱們拖累,已經被趕出赤雲樓不說,還差點喪了命。你就少說兩句,別戳刺人了,好不好?”

“不錯,”先前一直沉默的歸海鳴,忽插口道,“仇必報,情必還。欠你的這份人情,我歸海鳴必定歸還。他日你若遇上什麼麻煩,我必竭盡所能。”

畢飛輕輕一笑,衝歸海鳴微微頷首,道:“那就先謝過歸海兄了。其實,在下現在便有個不情之請……”

歸海鳴劍眉一挑:“說。”

畢飛尷尬地笑了笑,他一邊無奈地拍了拍肚皮,一邊望向蟠龍槍上的烤雞,咧開嘴角“嘿嘿”了一聲。歸海鳴頓時無語,他撕下一個雞腿遞給小竹之後,將剩下的塞進了畢飛手裡。別看畢飛書生打扮,斯斯文文,這時候倒也煩不了那些繁文縟節,直接兩手撕開雞腿雞翅,分別遞向墨白仙君和歸海鳴。

墨白卻並不接過,他屈起食指,扣向小竹的腦門,道:“丫頭,省著點肚子。這粗陋的燒烤有什麼好吃的,師父另有美食。”

被評價為“粗陋燒烤”的歸海鳴,冷眼掃過墨白。墨白得意地挑了挑眉,挑釁般地斜了對方一眼,然後用綠竹杖在火堆裡撥了撥,挑出一團黑漆漆的土糰子來。他一棍拍開封泥,露出一塊褐色的物件,看上去隱約像是一隻雞。

“別看這賣相是差了一點,但這叫花雞可是師父拿手的美味,包你垂涎三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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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墨白硬是將小竹手裡金黃油亮的雞腿奪了過去,然後樂顛顛地扯下一塊叫花雞,塞進少女的掌中,然後期待地望著自家徒弟。

低頭望著手裡的灰褐肉塊,小竹猶豫了片刻,最終仍是拗不過墨白眼中的期待之光,她緩慢而僵硬地抬起手,將叫花雞湊到唇邊,小小地咬下一口,慢慢地咀嚼著。

“怎麼樣怎麼樣?好吃吧?師父絕對寶刀未老!”

面對墨白的連聲詢問,小竹抽搐了眼角。她費力地將口中的堅硬肉塊咽了下去,沉吟片刻,最後挑了一個最為委婉的說辭:

“這個……師父,你還記得我六歲那年,我第一次下廚煮飯嗎?”

“當然,”墨白不假思索地回答,“別看你那時人小手短,站在小凳上燒灶煮飯,那架勢卻是有模有樣。那時我便瞧出,你這丫頭倒頗有廚藝天賦……”

眼見墨白眯起一雙明亮的鳳眼,顯是陷入了昔日的回憶之中。小竹的眼角再次抽搐,忍不住出言,將對方從神遊太虛之中拉回當前:

“師父,其實我的重點是——你已經有十三年沒有下過廚了。”

“噗!”正在大快朵頤的畢飛,一時沒忍住,噴笑出聲。正所謂樂極生悲,他這一笑,險些讓食物嗆了氣管,只得“咳咳咳咳”地咳嗽個不停,眼角亮晶晶的,顯是連淚水都咳了出來。

歸海鳴面無表情地將黑炭般的叫花雞丟回了火堆裡,然後將自個兒烤的雞腿丟還給小竹,最後蟠龍槍一橫,將另一只食材挑上槍尖,冷聲道:

“鳴霄之焰。”

烈火驟然躥升,順著銀槍遊走至槍尖,瞬間便將那肉雞燒了個外焦裡嫩。

眼見自己的“傑作”被付諸炭火,墨白此時的臉色,已與那黑炭相差無幾。面對小竹奉上的美食,他別過臉去,抓起綠竹杖,憤憤地咬了一口。白色煙霧升騰而起,須臾之後,墨白化為原型食鐵獸,他圓滾滾毛絨絨,屁股朝向火堆,彆扭地坐著,還故意將那竹杖嚼出好大的聲響,“咔嚓、咔嚓”地咬個不停。

小竹不由莞爾,她輕輕地拍了拍熊貓厚實柔軟的肩背,為他撓了撓頸後的毛皮。墨白這才沒好氣地轉過身來,還用那雙黑乎乎的眼眶,惡狠狠地瞪了歸海鳴一眼。歸海鳴卻仍舊是萬年冰山,視墨白於無物。而畢飛則好容易順過氣來,在填飽了肚子之後,也開啟了話匣子:

“墨白仙君,歸海兄,月姑娘,不知三位今日作何打算?另外,在下有一件事百思不得其解,不知仙君你是如何解開禁制?還有歸海兄,經千嬰血陣一役,當時可謂是命懸一線,除非神祇出手,否則恐怕生機渺茫,仙君你又是用何法救治的呢?”

不止畢飛,小竹和歸海鳴也有此疑問,三人一齊把目光投向那圓咕隆咚的熊貓,就見它晃了晃熊掌中那咬了一半、口水噌亮的綠竹杖,懶洋洋地道:“還能用什麼法子,你不都猜到了嗎?”

“難道真是神祇出手?”小竹驚訝道,她忽憶起先前廟會那夜,那個擺攤賣食鐵獸、後又憑空消失的書生。墨白師父也是在見了那人之後,才沒個交代轉頭就跑,顯然二人是舊識。想到此處,小竹忙問:“師父師父,難道幫你的神君,就是那天的攤主嗎?”

眼見熊貓點了點它圓乎乎的大腦袋,小竹卻更是疑惑了:“可你一看見他就逃跑,看上去並不像是朋友啊。既非友人,他又為什麼要幫你解除禁咒,又為什麼要幫我們三個療傷呢?”

墨白大口大口地嚼著竹子,道:“這嘛……其實那家夥是我的債主啦。丫頭,你沒聽說過麼,這年頭欠債的才是大爺,我要是掛了,他上哪兒找人還債去?”

聽他答得隨意,小竹眨巴眨巴眼,想從對方臉上瞧出些蛛絲馬跡來。可惜此時墨白變回原形,那黑白二色的腦袋上,實在是看不出什麼表情來。看了半晌之後,小竹終是敗下陣來。她不滿地撇了撇嘴角,嘀咕道:“師父好狡猾。”

被稱為“狡猾”的墨白,反守為攻,向小竹提問道:“說到這個,丫頭,那天我離開之後,你們究竟鬧出了什麼事兒來?竟險些把小命都送掉了。”

小竹將那日廟會之後,如何遇見畢飛和十方殿、赤雲樓兩派弟子,又如何與歸海鳴兵分兩路,尋找被人販拐走的嬰孩,又撞上鍾無嘉等等事情,一一說了。當說到在那製作千嬰血的鐵鋪之中,十方殿以她為餌,佈下紅血陣,引歸海鳴出現之時,墨白冷笑一聲,道:

“好個誅妖盟!口口聲聲說什麼‘大義’,竟使出如此下作的手段!黨同伐異,戕害同族,這就是人族所謂的‘正義’麼?”

聽得墨白的怒斥,畢飛苦笑道:“雖然在下已不再是赤雲樓一員,可我仍是要說,仙君此句,或許以偏概全。不錯,藺白澤佈下千嬰血陣,又以月姑娘為誘餌,想要擊殺歸海兄和仙君你,此舉我亦覺得不妥。但平心而論,當年應龍與相柳激戰東海之濱,禍及天下蒼生。天玄門、渡罪谷、赤雲樓、十方殿四派出面,組建誅妖盟,誅殺天下妖靈,提取內丹製造東海封印,的確是不得已而為之。即便如今我已被逐出師門,我仍認為這是正義之舉。”

“正義?”歸海鳴一摜長槍,面色森然,恨聲道:“那我父母雙親,世上萬千妖靈,難道就該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