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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意(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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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竹一行剛離開斷雲山不久,畢飛忽然想起,身上還帶著幾味草藥,配在一起能有安神護氣的功用,方才走得匆忙,忘了交給蕭行之與言若詩二人。聽了他的話,墨白仙君笑著搖頭,調侃道:“果真是嘴上沒毛,辦事不牢。”

“是呦是呦,”小竹彎了眉眼,笑著挪揄,“師父你身上毛絨絨的,辦事最牢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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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徒兒調侃,墨白出手揉亂她額前碎髮,一邊嘀咕著:“丫頭,我看你法術功夫沒多長進,光學會跟師父鬥嘴了。”

“承讓承讓,都是師父教得好嘛,”小竹嘻嘻一笑,反唇相譏,“一說教法術師父就犯困,嘮叨起來卻是精神十足。”

就在師徒倆相互鬥口之中,墨白再施縮地之法,掉頭重回斷雲山。可當三人剛剛降至山野,便被面前的景象,震得呆住了——

那一對歷經坎坷、互愛互敬的年輕夫妻,此時雙雙躺在血泊之中。可憐那情深一片的蕭行之,此時已是身首異處,慘不忍睹。而身懷六甲的言若詩,則全身浴血,靜靜地倒在地上,生死未卜。

而在二人身側,立著一道再熟悉不過的身影:只見歸海鳴持槍而立,垂首無言,默默地望著那對倒在血泊中的身形。他的背影是那樣孤孑,他的靴上濺滿了鮮血,他緊握銀槍的大手上,血痕蜿蜒,腥紅凝厚的血珠,順著銀色槍桿滑落,被映襯得格外刺目。

“這……這是為什麼……”小竹一手掩唇,顫聲發問。她怎麼也想不到,片刻前還活生生的一對璧人、方才還向他們說笑致謝的倆夫妻,眼下竟是如此慘狀。

“歸海兄,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畢飛拖著跛腿,急急上前,一邊高聲詢問。

聽得二人聲音,先前垂首不語的歸海鳴,微微側過身,一雙冰眸冷眼掃過三人。沒有一句回應,他忽提起銀槍,化為鳴蛇原身,張開遮天羽翼,向東方天際疾行而去。

來不及深究他的反應,三人迅速上前,畢飛將言若詩攬在懷中,伸手探向她的鼻翼。在感受到微弱的氣流之後,雙眉深鎖的他才微微松了一口氣,緊接著,他從衣袋中掏出一枚藥丸,塞進了言若詩的口中,又掐起她的人中,輕壓她的血脈,助她清醒。

而墨白則斂去了唇角一貫上揚的弧度,他默默地凝望著蕭行之的屍首,又出手掀開屍身的衣襟,觀察了片刻,墨白忽長嘆一聲,搖首道:“他先是被鳴霄之炎的爆裂之力,震傷了氣脈,然後被人用利器,以迅雷之速割下了首級……”

墨白未把話挑明,可鳴霄之炎,正是專屬於鳴蛇一脈的火法。小竹聞言,身子一顫,隨即慌忙搖首:“不會的!不會的!小蛇哥哥與蕭公子言姐姐他們無冤無仇,怎麼會下如此殺手?一定是哪裡搞錯了!”

“可若不是他,還能有誰?還有誰能掌控鳴霄之炎?”畢飛張口反問,“還有他滿手鮮血,兇器上亦是血跡斑駁,若蕭行之不是他所殺,他為何又一聲不吭,毫不辯解?”

這一句,將小竹問得啞口無言,畢竟方才的慘狀與歸海鳴的異狀,是三人親眼所見。

見小竹不語,畢飛痛苦地閉上雙目,復又睜開,悵然道:“我一直不明白歸海鳴為何突然與我們分道揚鑣,想不到他是另有所圖。我亦不願相信歸海兄是如此狠心之人,更不知他為何要痛下殺手,可是證據確鑿。仙君,想必你心中亦有結論,不是麼?”

墨白嘴角彎折,神情苦澀,他忽抬眼望向小竹,緩聲勸慰:“丫頭,如今回想一番,當時在岐山上咱們初遇蕭行之,那小子便有些不對勁……”

“師父!”小竹伸手抓住了墨白的衣袖,打斷了對方的話。只見少女的眼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她緩慢卻又執著地搖了搖頭,沉聲道:“我相信小蛇哥哥,他絕不會濫殺無辜!”

不等墨白與畢飛反駁,她又繼續說下去:“師父你還記得嗎?十年前在青川山,你制服了天玄門弟子慕子真,亦是小蛇哥哥的殺親之仇,可他並沒有趁人之危痛下殺手。十年後,當日誅妖盟四派圍攻你,小蛇哥哥再遇慕子真,他明明已刺中了對方,可因為小道士居塵的一句懇求,他再次手下留情。當日鴻飛怒戰冥府鬼兵,小蛇哥哥憤然入局,只為助朋友一臂之力。還有,他幾次三番救我性命,差點連命都送了……這一切這一切,小蛇哥哥是什麼樣的人,師父,咱們是最清楚的了,不是嗎?”

說到這裡,小竹又轉而望向畢飛,懇求道:“畢公子,我知道你與小蛇哥哥相處時間不長,但咱們幾個,是共過生死的人,是過命的交情啊!若我們不信他,還會有誰信他呢?我確信小蛇哥哥絕非濫殺之人,更何況言姐姐臨盆在即,小蛇哥哥怎會在此時殺了她的夫君?他絕非那樣的人啊!”

畢飛聞言微怔,墨白亦是嘆息道:“丫頭,你說的不錯。那小子雖有事瞞著咱們,但還不至下手如此冷血殘酷。此事疑點諸多……對了,當日歸海鳴為你下了鳴霄之印,若反其道行之,或許能查探出他的下落。”

思及此處,墨白伸出兩指,正摁在小竹的眉心上。隨著他指尖金光一現,小竹額前浮現出一道銀白色的蛇紋,並若隱若現地閃動著。只見墨白雙眉微蹙,驚訝道:“東海之濱?他去那裡做什麼?”

疑問剛剛出口,墨白忽想到了什麼,他撤回兩指,轉而去點蕭行之的頭顱。在他掌中金光映照之下,那腦袋現出了飛廉原形,只是那鹿首之上鮮血淋淋,一雙靈角齊齊連根斷去。墨白見之大驚,他驟然起身,一邊思忖,一邊喃喃自語:

“東海之濱,風凌角……當日鍾無嘉殺了郭鴻飛取下雷鳴目,那化蛇曾言是受應龍尊者嗦擺……難道……”

墨白面色一變,竟是從未有過的凝重。就是當日誅妖盟四派圍上山頭,亦或是在那可怖的煉魂血陣中,小竹都未曾見過師父這般滿是陰霾的神情,不難猜出事態的嚴重性。玲瓏如她,思忖片刻之後,忽驚叫道:

“難道此事與東海之濱的應龍封印有關?”

墨白未回答,只是默默頷首。畢飛見狀大驚,急道:“那可如何是好?若東海封印被破,屆時應龍再現於世,神州大地必是一場血雨腥風,到時不知道要葬送多少性命!不行,我得立刻通知誅妖盟,制止此事!”

“小子,你憑什麼制止應龍解封?”墨白沉聲反問,“你不過是赤雲棄徒,莫說你剛入誅妖盟就被別人一刀砍死,就算你能留下性命知會四派,他們又憑什麼相信你?好,退一萬步說,就算誅妖盟相信了你,照目前看來,如今四靈物已收集過半,據此推測,那什麼應龍尊者或許早已將靈物收齊了才是,誅妖盟又憑什麼與他們鬥力鬥法?難不成再次斬殺千萬妖靈,提取內丹以固封印嗎?”

一句反問,將畢飛問得怔住。他緩緩握緊了垂在身側的拳頭,咬牙一字一頓地道:“不,錯,以內丹製造封印,的確對不起那些無辜的妖靈,可是若不是這樣,咱們又該怎麼辦?又能怎麼辦?難不成袖手旁觀,就眼睜睜地看我同胞死於水火之中嗎?”

墨白無聲嘆息,靜默了片刻,方才垂下雙眸,淡淡地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本非你我可阻止之事。更何況這是神州之劫,又豈是我們幾個便能扭轉乾坤的……”

他的聲音越說越低,到了最後,已是幾不可聞,也不知是說給小竹與畢飛聽,還是說給他自己聽。

“於是,難不成咱們當真就眼睜睜地看著世人受盡折磨,神州生靈受此劫難?”

畢飛的反問,令那個向來灑脫的仙君,露出了哀慼之色。小竹將他落寞的神情看在眼裡,忽出言道:

“畢公子,師父說得對。咱們還是做好眼前事吧。師父師父,煩勞您為言姐姐療傷,我和畢公子去找一處僻靜地方,讓蕭公子入土為安,好好安葬了他。”

墨白聞言頷首。小竹衝畢飛使了個眼色,示意他跟上。可二人沒走兩步,忽聽身後傳來一聲呼喝:

“且慢。”

小竹止步,她故作疑惑之貌,回首詢問:“師父,又怎麼了?”

“你這丫頭,險些將我騙過,”墨白無奈搖頭,緩聲道,“從小到大,你向來愛打抱不平,好管閒事。這一次更是事關那條笨蛇,你怎會如此簡單地放棄?你是想誆我照顧言若詩,自己偷溜去東海之濱,對也不對?”

眼看自己的伎倆被一眼看穿,少女小聲道:“師父,果然什麼都瞞不過你。”

“廢話,你是我從小養大,我豈會看不穿你這丫頭動的什麼歪腦筋?”墨白雙眉緊蹙,質問道,“就憑你一介凡人,又能做得了什麼?去東海送死麼?”

小竹深吸一口氣,朗聲道:“對,我是沒能耐,我是一介凡人,術法學得又糟糕,就算去了東海,也幫不上什麼忙,也是必死的命。但是,我雖無能,卻不想蒙起雙眼捂住耳朵,視而不見充耳不聞……與其將來終日後悔,自責今日的怯懦,我寧可拼死一戰!至少我戰過,拼過,雖死無憾!”

墨白皺眉道:“螻蟻尚且偷生,我何時教過你這般不惜命的拼法?”

“但是師父教過我,做人就要做得開心,要問心無愧,”說到這裡,小竹竟是揚起唇角,堅定地道,“我不要活得畏畏縮縮,不要天天活在愁雲慘霧中。我寧可遠赴沙場,我開心,我無愧,我戰得快意,就算是死,也死得快意!”

“好!好個戰得快意,死得快意!”畢飛撫掌叫好,朗聲道,“月姑娘說的不錯,這條命,我跟定你了!”

墨白默默地望著面前的少女,這個自己從小帶大的女孩兒,如今已有了自己的主見。她那雙琥珀色的眼瞳裡,閃爍著的是璀璨的信念之光,那光華是如此耀眼,不遜色於灼灼日光。沉默片刻,墨白忽昂首大笑:

“哈!你這丫頭,我這老糊塗倒是被你點醒了。修仙數百年,年紀大了,在乎的事情也越來越多,漸漸失了少年時不畏生死的熱血,倒變得畏手畏腳起來……”

小竹搖了搖頭,輕聲道:“不,師父你從未糊塗。我知道師父這十年來,平日雖是和善愛笑,但一提到東海之危,便會搖頭嘆息。我知道師父你心裡有一道坎,一道跨不過去的坎,就是當日無所作為……我亦知道,你顧慮良多,其中最重要的一條,便是當時還在襁褓中的我。是我拖累師父,讓師父不能率性而為。如今,小竹已非當年的小娃娃。雖然與師父相比,小竹人微力薄,但也願拼盡全力,與師父並肩而戰!”

“哈,丫頭,師父沒白疼你。既是如此,這東海之濱,咱們就走一遭,又能如何!”

唇角微揚,墨白眸若星辰,凝視著面前的愛徒。

小竹微微一笑,道:“更何況咱們並非沒有勝算啊。目前看來,應龍尊者已拿到了兩件靈物,也許其他的物件並未收集齊全,小蛇哥哥也許就是去制止他們的。說不定咱們能趕得及,能制止十年前的悲劇再度重演。那麼,那一件件慘事就不會再重複,不會有家破人亡的小蛇哥哥,不會有顛沛流離被父母拋棄的鍾無嘉,不會有那些被做成千嬰血的無辜嬰孩……”

“事不宜遲,”墨白微一點頭,只見他掌推袖揚,右手捏了一個法訣,隨即唸誦起術法之名,“攬風神行。”

頓時,清風流轉,虛空之中凝起淺金靈光,結起一個法陣來。墨白和小竹走入法陣,畢飛剛想跟上,卻被回過身的小竹一把推開:“畢公子,你懂得岐黃之術,言姐姐就拜託你照應了。我怕她醒來後會想不開,還有她的寶寶也得靠你費心。”

畢飛來不及反駁,就見墨白與小竹的身形化為了遊移光影,不過須臾,便消散於山風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