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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相隨

“江南……你別這麼跟我說話,我始終是你爸!”

我正視他:“對不起,我不記得你有盡過做父親的責任,你說完了嗎?完了就趕緊走。”

我不想看見他,一分一秒。

他突然變得面目可憎:“江南,我好心來看你媽,你還這樣跟我說話,你媽就是這樣教你尊敬長輩的?我跟你說個事……”

他停頓一會,眼睛到處瞄,爾後才開口道:“你們家在巷子口的那套老房子是當年我們離婚時我送給你們的,既然如今她也走了,你又有那麼大的房子住,我跟你商量下,看能不能把那房子……”

我豁然抬頭,面無表情地罵道:“不知廉恥!”

“江南!”他突然抖著手指指著我。

“你在這裡做什麼?”舅舅跟幾個鄉下的親戚圍上來,他見勢不妙,囂張的氣焰才壓了下去,舅舅跟那些親戚將他連推帶搡地趕出了靈堂。

我閉了閉眼睛,只覺頭暈目眩,什麼人啊,我還沒琢磨明白,他怎麼會跑來,原來是為了這個,我替母親悲哀,也為自己身上流著他的血感到厭惡。

抬眼間,居然跟韓國泰的視線撞了個正著,他朝我點點頭,我一陣煩躁,忙偏過頭。

誰料,趕走了一個麻煩,又來一個。

餘成走到我跟前:“江南,你還好吧?”

我深吸一口氣,看住他的眼睛:“謝謝你來看我媽,我很好,請這邊走!”

他正要說什麼,我忙舉起一隻手,示意他住嘴:“我現在沒精力跟你說任何事,若你沒其它事,就請安靜地離去。”

說完,我也不再看他,繼續招呼來往的客人。

他呆得沒趣,只好灰溜溜走了,我松了口氣,這種時候,是真沒心思應付他。

做完遺體告別,便要推去火葬場火化,我跟茉莉跪在棺木前,我們目不轉睛地盯著母親的臉。

這是最後一次看她了,我久久地注視,想把她刻進腦海。

我隨手從旁邊的花盆摘了一朵白色的海芋放進她交握於胸前的手裡,靈堂裡哭聲不斷,我咬緊下唇,直到感覺舍間泛著淡淡的鹹味了,我才鬆開,在一片哭聲裡,我陡然起身,大喊一聲:“閉棺!”

母親的骨灰被寄存在了殯儀館,就等著一切事情安頓好,帶回鄉下入土為安。

我帶著這一家子的老老小小回到家裡,準備休息一晚,明天再啟程,卻在小區門口碰到了好久不見的賀成。

我穿著一身黑,我想他大概也知道我母親過世的訊息,我感激他能來看我。

我朝他點頭,領他進家裡,辛普森太太帶著孩子去房間休息,客廳裡只有我們兩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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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著沙發對面的他,兩年不見,他還是老樣子,溫文爾雅,衣服沒有一點褶皺,我微微笑:“謝謝你能來,怎麼不提前打個電話?”

他看著我:“江南,你還好嗎?”

我突然覺得奇怪,為什麼所有人都問我這句話?餘成也那麼問我,賀成也一樣,我好不好,又有什麼重要,該面對的還不是要面對?

“我很好,什麼時候走?我有點忙,可能沒空招呼你,若你不嫌棄,可以在這裡住一晚上。”

他搖頭:“我看看你就走!”然後怔怔地問我:“聽說你……”

我打斷他:“沒錯,以後我就是兩個孩子的媽媽!”

我們四目相對,他眼裡閃過一抹失望,欲言又止。

我主動道:“我知道你想問什麼,往後,我都不打算再結婚,我也不認為自己能再碰到願意接納我的人,但我會好好的活下去,這就是我要回答你的。”

他還想說什麼,我已經沒有精力應付他,站起身:“對不起,賀成,我有點累了,想上去躺會兒,你自便!”

也不等他反應,便轉身離去,他先我一步,擋在我身前,雙臂握住我瘦弱的肩膀,我垂著頭,聲音自頭頂響起,低沉而顫抖:“江南,讓我來照顧你跟孩子,好不好?”

我抬起頭,隱去眸底的詫異,平靜地看著他:“不好,我現在是兩個孩子的媽,我配不上你!”

“我不在意。”我回答。

我看了他一會,想確認他是一時口誤,還是由衷的,他向來是個好演員,也許是我力不從心,居然看到他是認真的,但我不會答應,冷冷道:“你遲早會在意。”

他盯著我,突然用力,擁我入懷,那麼緊,我閉了閉眼睛,沒有拒絕,也沒有回應。

“我說我來照顧你們,你聽不懂嗎?”他的語氣是堅定的。

我伸出手,輕輕推開他:“賀成,我能照顧好自己,再見!”

不給他機會再說什麼,我掙脫掉他,小跑著進了房門。

關上門的那一霎那,我用手背胡亂抹著不知何時奪眶而出的眼淚。

江南,你不能軟弱,往後的日子太漫長,任何倚靠,都是靠不住的,你只能靠你自己,人一旦軟弱了一次,往後便很難再站起來。

我知道賀成已經離去,從視窗,我看到他的車子駛離我居住的小區。

他說的或許是真心的,但我不信任他,我身邊太多反面教材,生活教會我太多,只有自己是最靠得住的。

最重要的,我銀行裡還有一個億,這比任何一個男人都能給我安全感。

我拉上窗簾,倒進軟綿綿的大床裡,將所有燈都關掉,蜷縮著身子,瞪大眼睛望著黑暗中的某一點。

這幾天聽得最多的,就是請節哀順變,可他們並不知道,我根本不想節哀,我只想哭,毫無保留地,痛快淋漓地哭一場。

媽媽說過,疾病跟死亡也是生命不可或缺的一部分,這我知道,深切地知道,但當它降臨時,我還是手足無措。

我想到很多,想到媽媽是如何將我拉扯大,想她為了我,把那些她帶回來的把眼睛停留在我初育身體上的男人們一巴掌扇出門外。

想她為了讓父親不再來糾纏我們,拿著才到要跟他你死我活,父親嚇得手上的帽子都掉在地上,是我揀起來,拍拍上面的灰,然後遞給他。

想她為了我,在下雪天仍然趕去航空公司值班,只為了多賺取一點我們的生活費,或者給我交英語補習班的輔導費。

想她好歹沒有扔下我,死活把我拉拔大了。

我們那時候那麼窮,她為了讓我上好一點的高中,去親戚家借已經舊了的課本,為了讓我在冬天穿上暖和的,同齡人都穿的時髦的羽絨服,她三年沒買過新衣服,她是那麼愛美的,可一件衣服,她穿了三年,有時候在家裡也穿著職業裝。

所以,從我十三歲起,我就懂得如何讓男生為我買單,因為我長得漂亮,他們喜歡我,我也知道如何討他們的歡心。

我不信任這些男的,餘成是個例外,但事實也證明,他同樣不值得信任。

男人聽話的時候,只是他在你枕邊的那一瞬間。

我們相依為命那麼多年,好不容易熬過來了,她卻那麼突兀地離我而去,也不管我是不是活得下去。

我越想,心裡就如同被棉花塞住了一般,透不過氣來,我在黑暗中捂著胸口一陣陣抽泣,哭得死去活來,也只有在這種時候,我才能毫無顧忌地哭出聲。

大哭一場,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不然會憋出內傷。

母親的骨灰被帶回鄉下安葬,辛普森太太儼然跟我成了一家人,也隨我一起回去了,老房子在鄉下,媽媽的墓地就在老房子的後山,是舅舅找人挖的,挨著外婆的墳。

山上光禿禿的,入目即是一片蕭條,鞭炮聲響徹小山谷,老家在前幾天莆降了一場大雪,這會正是冷的時候,凜冽地風肆虐著,我牽著茉莉的手,立在煙霧籠罩的墳堡前。

黃色的圓紙錢被風吹的四處飄,我眯了眯眼睛,看著那嶄新黃土的墳堡,想著人真的是渺小的可以,生前那麼生龍活虎的一個人,現在也要這麼淒涼地躺在這潮溼陰冷的地下一輩子。

外婆的墳被舅舅修葺過了,立刻塊漢白玉碑,旁邊長了一棵叫不出名的野果樹,一到春天,便會招來許多蛇跟老鼠在這裡築窩。

我想著,自己以後要經常來看媽,把她的墳頭那棵野果子樹坎了,不讓那些東西有機可乘。

我嘆息,這之後,就得逢年過節才來看她一次了。

收拾起思緒,在一片煙霧繚繞中,我跟茉莉在親戚們詫異的眼神中磕了三個頭,第一個離去,連眼淚都沒流一滴。

他們估計都在背後罵我沒良心吧?

過了頭七後,我帶著辛普森還有兩個小的回到A市。

客廳裡,我跟辛普森坐在沙發上,我手裡抱著嘟嘟,問她:“辛普森太太,你如果想離開我,隨時跟我講,儘管我很舍不得你。”

“噢,天哪,密斯江,你是要辭退我嗎?”

我笑,她明顯理解錯了:“不,我是怕你太辛苦,你以後要照顧兩個孩子,雖然我會給你加工資,但我仍舊擔心你會嫌累!”

她如釋重負:“不,我願意跟著你,照顧你們,相信我,我是那麼喜歡你跟孩子們。”

“你不想家,不想你的孩子們嗎?”

“他們都已經大了,有自己的家庭,我們偶爾通電話,但不需要一直在一起,你知道,西方國家的孩子,很小就開始獨立了。”

辛普森太太是個寡婦,她有一兒一女,都已經結婚,是韓國泰從英國帶他來中國的,這之前,韓國泰在英國忙事業時,她當過韓國泰幾年的私人管家,後來他工作重心轉到國內,她也跟著一起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