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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常工作(7)》

【昨夕猶在】

在大蘋果城偶遇的那次案件,幾乎成了寇斯在畢業後最先的記憶。在這份記憶裡,鮮血沿著拐巷邊角意大利人的手臂流到地面,渾濁的圖案淌下了一串殘缺的腳印,連通著另一具開膛的屍體,可以說此時在現場最大的問題,就只有那條手臂並不屬於那個意大利人了。那條手臂幾乎是懸空的,即使連著的軀體早已死了,它也不肯承認這個事實,仍然拖著那具屍體,嘗試著從一個詭異的角度將早已冷透的紙杯咖啡一點一點地灌進那具同樣冰涼的軀體裡。

現在,寇斯正一步步地走向現場,她初步推斷這裡起初是發生了一場搶劫案,搶劫者早些時只想拿走的只是這如今散落一地的紙鈔,然後或許是因為這條手臂突然失去控制,或者是那把刀捅進了受害人的身體裡——先後順序不重要——那隻手刺入了他的肋骨,往下扒拉到了腹部,身體殘餘的一點微弱的意識讓他倒退了幾步,這種震顫使得他手握的匕首徹底撕裂了受害者的重要器官,在這麼短短的幾秒內,兩條不重要的性命從它們的形骸裡脫離,在場唯一能找到的也就只有老鼠、爬蟲、塵埃中的精詭與這條手臂了。

事實已經很明顯了——寇斯心想——然後,毫無預兆地,那條手臂襲向了她。

那是寇斯生命中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短暫死亡。

死亡,準確的說是死亡這個過程,當時的寇斯還並不能快速地適應,基於她永遠維持身心健康的能力,恍惚間她感受到了另一些事,比如那條手臂是如此瘦削,瘦削得幾乎是一條摺疊的異形尖刀,以及這條穿越她腹部的手臂如今正在她的身前身後尖嚎,好似在汲取她的血肉以滋養那具活死的身體,不過最後的,她覺察到了一件最重要的事:實際上她沒死。

實際上她沒有死亡,甚至沒有受傷,只是那條手臂仍然卡在她的腹部,她想拔出來,但她的手每次接觸那邊緣的利刃,割傷的同時又在修復,每一次發力都讓她的雙手陷得更深,另一方面來講,她感受到的疼痛並沒有干擾到她的精神,那是一種很清爽的痛,有點像檸檬,幾乎就和她在學生時期喝到的檸檬香茶一模一樣,她不是很懂為什麼會想到那個,她決定要再吃一次學生時期在便利店買到的那種便當定番,有炸雞塊、紫菜包著的飯糰、一種不知名蔬菜的橫段以及兩片紅如原罪般的醃菜。

然後,在這時,她彷彿覺得整個世界都在向前走,只有她還活在原來的時刻,她驚奇自己是有多久沒有真正地活得像個人類的樣子了。是不是自從畢業以來,她一直都懷念著偵探社還未因人數不足而解散時的那段相較於現在的美好時光,那時她只需要憑著肉體能力在最後一環追上犯人強迫對方就範,那時她還可以依賴周圍人。是啊,一個個完美的計劃,通往真相的道路那時還只是個.asxs.,思考與思考、死與死的間隙裡,她又一次沉醉於過去了。

她沉默了一段時間,然後在她幽暗的靈魂深處,也就是時間軸拉伸的始點,她見到了一個有九十一億個名字的老家夥,就和學姐告訴她的傳說裡一模一樣。

我覺得整個世界都拋下我了——她說——我嘗試過去追,但是我不知道怎樣才算追上了,我甚至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落後,只是這樣覺得。

幾乎同時的,她的意識告訴自己這些只是幻覺,告誡自己只有精神不正常的人才會看見這些,說這些並不是客觀存在於她所處的真實世界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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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意識說服她把目光聚集於這條手臂上,讓她試著先抽出雙手,然後集中力量橫著拉斷自己的腹部,反正她很快就能癒合。

但是她不,她開始反過來說服自己的意識那場景並不是假的,那位老先生雖然什麼都不欠她,但是他的確可以提供一個友善的幫助,讓她擺脫真正的困境。

她的意識非常不同意這點,甚至不同意她的內心的確有一個幽暗的角落,但她的意識還是勉強承認了她的這種“探尋心靈之旅”的行為。

是什麼讓我追尋過去並深陷其中——她的意識問——是你,capiche?

為了讓她能夠真正地活得健全,她的意識向她妥協了,然後,這個世界的每一條擺在明面上的線索都展現在了她的眼界裡。

當她回過神來,眼前這條乾枯脆弱的手臂已經倒在了血泊裡,喘息著試圖汲取那麼一點點真正的養分,她覺得很感動,就打通了當地警局的電話。

然後當地警局轉給了醫院,醫院又轉給了鮮紅宴會,鮮紅宴會轉給了一般的辦事員,一般的辦事員把當初辦這事兒的審核員罵了一頓。

最後,可能是路過的可愛的男孩子吧,顫抖著遞了一塊小甜餅給坐在梯階上守著現場的她,而她微笑著收下,並從袖口裡摸出了一小塊精緻的寶石硬幣遞給了那孩子。

然後,在那孩子把硬幣收在兜裡走了不到三步,硬幣又回到了她的懷裡。

這個也許是有歷史意義的吧——她想——畢竟從學院畢業時就一直帶在身上,想丟掉還是有點難的。

回家的路上,透過街邊的一處鏡子,這時她才發現自己的一隻眼已經發黑壞掉了,最近的眼罩在轉角的街邊雜貨店賣,這次,還未見到時她便就已知道了。

【離職申請】

在宇宙盡頭的隱秘王國中,又是一批新樣本送進了艾麗卡的研究所裡,這位國王只有在這裡或者拍戲時才會穿實驗室白袍,前後兩者都是完全出於興趣而不必要的。

這就是最後一批了?——艾麗卡並不是問出來,只在表情上略微摻入了點滲人的成分,即使是實驗室裡最沒人性的一位,也能感受到溼痛滲入骨髓。

“實際上,是在半路損耗了一個……”頭部是一個懸浮畢達哥拉斯樹的研究員說,“我們不知道那有多重要,但如果您的確需要的話……”

艾麗卡露出了明顯的微笑,然後她將手邊小茶几上的舊電話聽筒提了起來,但她沒放在耳邊,只是略微地往上提了幾秒,然後一個被包裹著的人形就被丟進封閉實驗室了。

事後,A對B說他不再想在這裡工作了,A說的確這是一個很好的工作環境,提出的研究課題也幾乎沒有不被接受的,想要什麼材料也能拿到,就是……

A汲了一小口隱秘王國的特產咖啡,然後說只是他並不是那位新王的粉絲,他只是個來工作的,討生活的,這裡的環境是優異,但優異到有點壓抑了。

他望了一眼窗外的雨,在這宇宙邊境雨下個不停,幸好他們是處於完全封閉的大樓內,要是有一點縫隙,那些看似是雨的東西就會鑽進來,然後所有人……

然後但凡是活著的人都會不再把那當作是雨了,那都是一些快速跌落的文字,雜亂無章地從上到下,偶爾砸中地面,黏在那些包裹著紙卷的走動人形上。

然後就是一個接一個的扭曲景象,看到這裡,A又一次拉上了百葉窗,A在這裡已經工作了幾年,但他還是不能適應這樣的外界景象。

而B,B是一個長著二百五十七邊形頭的人身,在它的種群裡越是接近圓,地位便越高,它的地位在整個種群裡排倒數第二。

我也不是她的粉絲——B說——但全宇宙我沒幾個安穩地方可去,至少在這裡每天早上能喝一杯冗長黑暗的下午茶——那意味著將一團液體倒進它那空虛的圓心。

A說他實在不想在這裡工作了,難道他只能死在這裡?但B安慰他說事情不是這樣的,只要他遞交申請,就能離開這裡,事情簡單得不能再簡單了。

你有點自己嚇自己——B說——她雖然和她的母親一樣有監禁癖,但本質上來說,她是個好女孩。

A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當初來這裡是抱著必死的決心的——出於他年輕時做了不少錯事——現在竟然還能活著離開?

是的,再隔幾個世代,你或許還會回來——B再一次說——但她一定會生氣的,雖然你可能看不出來,但直到她消氣前你肯定不能回來工作的。

我走後還能回來?——A說——我還以為走了就永遠再見不到這裡了,我還能回來嗎?

是的,而且我保證,按你的生活態度——B停頓了一下——很快就會回來的,畢竟她也不會生氣多久,你可以考慮去地球,那是個好地方。

不了——A說——我想找一顆孤獨的小行星,自己做點不是很吃材料的研究,我不想再回人類社會了。

你決定好了嗎?這可不是開玩笑的?——B說——也有一年了,你知道我們在做什麼對吧?

我不會說什麼的——A最後說了,此時他在往餐巾紙上寫申請——走前我會刪掉關於這裡的記憶。

艾麗卡沒有親自來接受他的申請,只是委派兩位手下的人送他離開,遵照他的意思,記憶在他離開的一瞬間就沒了。

希望您能理解,他不是那個意思——B在睡前對著天花板說——但是如果他回來,我希望能使用這個樣本,我早就想在他身上做測試了。

天花板沒有傳來回應,B的種群也不需要睡眠,實際上它身處A遺留下來的房間,在這一片光明中,它知道自己的提議得到了同意。

再一次地,它在圓環的最深處發誓,它簡直愛死這個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