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下，從房梁頂上出現一抹詭異的白色。
白色從上而下落地，是一個女子。
周孤絲。
周孤絲看著床榻上氣息奄奄，貧弱斷續的王禪。
她皺了皺眉，開始看向這屋內的周圍。
多年的間諜行動還有生存經驗讓自己清楚地明白：這裡還有另外一個人。
她聳了聳鼻，感受到了空氣中藏著的一些泥土新味還有不同於安靜環境下沉凝的暗冷空氣，而是有多出幾絲溫度。
“呼哈……哈……嗯……呼哈……好熱……”蹲在床榻首部左角落的柳沐一邊盡力不發出聲音的小口喘息著，一邊眨著眼睛觀察著眼前的一切。
柳沐清楚地聽到剛才有那麼一絲動響。
【幸好……在這個地方……不幸中的萬幸。】柳沐暗自感嘆著自己的運氣。
可還是好熱啊！柳沐小心翼翼地從腰間慢慢拿出水囊，對著嘴極快地喝著，而又剋制住不發出一點聲音。
甘甜的水珠就如同蛇一般盤在柳沐的喉間，既不敢太過快速，而又無比渴望著向下穿行。
【算了拉倒吧！這樣下去不被弄死也要被熱死！】
柳沐猛地一起身，酣暢淋漓地猛灌著口中的水。
並沒有想象中的一柄劍或是刀朝著自己飛來或是刺穿自己的腦袋還是身體。
柳沐就這樣喝乾了整壺水，頗滿意地抹了抹嘴角。
“你是誰？”周孤絲看著眼前本來蹲著卻又猛地站起來但只為了喝水的莫名奇妙的少女。
但周孤絲的手還是伸向了自己的腰間……
柳沐眨了眨眼看著周孤絲道：“我是那個……那個……那個路過——嗝！的。”
周孤絲眉頭仍然緊皺著，雖然眼前的這個少女看起來可以說是天真至極……喝完水說話還打嗝的模樣的確讓人覺得，毫無防備，只是個單純來路過要借宿的傢伙。
但這是不可能的。
因為這裡是蘭雲閣分支內院。
路過能夠來到這裡借宿就好像再說：我是從北邊荒蕪之地路過要來借宿周王祀廟一樣。
毫無邏輯可言。
【在這個人沒有動手之前……再看看。】周孤絲盯著眼前的這個少女。
柳沐收好了水囊，見眼前這白衣女子沒有動手朝自己刀砍劍刺的，連忙道：“那，既然這房間有主人了，我就不打擾了！這位姑娘後會有期！”
周孤絲搖了搖頭：“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有這麼便宜的事嗎？”
“額……”柳沐停了下，微微抬起本要攀爬窗戶的手臂也放下了，朝著懷裡摸了摸從裡面掏出了一個小布袋，拿出一兩金，“那……我付錢吧？一兩金總算……不便宜了吧？”柳沐試探地問著。
“說清楚吧，你的主人是誰？”周孤絲平靜地看著柳沐。
在這一瞬間，柳沐感受到一種被鎖定的恐怖涼意，剎那間遍佈了全身。
柳沐如實回答：“我沒有主人。”
周孤絲看著柳沐，嘆了口氣。
“這麼年輕，我不想動手。”周孤絲不知是對著自己說，還是對著柳沐說。
總之她的身影動了。
一柄銀月般的刀彷彿本來就在柳沐的胸前，就那麼出現了。
柳沐看著自己身前這柄刀，腦海中竟浮現出另一個想法：
【是月亮更亮，還是這刀亮？】
這想法也只持續了短暫的時間，也許不過半秒。
“我我我我我我我我，我說！我有主人！”柳沐急忙開口。
銀月般的寒光也停下了，周孤絲仍舊站在原來的地方。
柳沐臉微微漲紅著，剛剛脫離死亡的她覺得又熱了起來。
她指了指床榻上的人：“他，就是我主人。”
【他？】周孤絲訝異地眨了眨眼，瞥了瞥少女又瞥了瞥王禪。
【他不是……只有一個妹妹嗎？果然是騙人的？還是這個女孩……編的？】周孤絲看向柳沐：“你有證明嗎？”
【證明？證明……糟了！當初離開的時候就應該偷他點什麼玩意當證明……現在可怎麼辦！】柳沐有些手足無措地站著，她看了看王禪，又看了看周孤絲。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柳沐清楚地知道對方的耐心也在流逝。
【算了！大不了……大不了等他醒來揍他一頓好了……】柳沐的臉愈發地紅了。
柳沐慢騰騰地走向床榻邊，低下頭吞吞吐吐地說：“其實……其實我是他妻子……”
【妻子？怎麼可能呢……他妹妹也不知……再看看。】
周孤絲表情平淡地看著柳沐道：“妻子？你叫什麼名字？”
柳沐攥著衣角道：“柳沐……”
“你今年多大？”
“和他一樣。”
“十歲？”
“嗯……”
“倒不像。”
“他……他整天跑來跑去的……帶著我也跑來跑去……長得是有那麼點高。”
周孤絲突然覺得有那麼點意思。
“你知道他叫什麼名嗎？”
“王禪。”柳沐無比肯定地說。
【既然知道的話……再看。】
周孤絲看著躺在床榻上的王禪，還有旁邊的柳沐。
一絲略微地弧度爬上了她的嘴角，周孤絲微微笑道：“怎麼證明你是他妻？”
柳沐攥著衣角摩擦的速度越來越快了，終於在衣角似乎被撕了開一點的響聲出來時。
柳沐鬆開了手，慢慢地把王禪的一隻手臂抓起。
【好涼……好舒服……】這是柳沐此時的唯一感覺。
先前那銀月般的寒光刺向自己之時，身上的血似乎都重新湧動了起來。
愈加炙熱。
柳沐的頭愈發低了下來，她這次不再把王禪的手放在自己的肩邊纏繞著。
而是慢慢放進了自己的胸前、懷中……
柳沐沉默著，臉色羞紅地享受著此時冰冷在自己全身散發出的炙熱氣息。
【該死的……藥效怎麼還沒過……便宜這小子了……】柳沐暗自在心裡罵著王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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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孤絲將這一切盡收眼底，同時從低垂地睫毛微微有些顫動。
在自己看來，不得不告訴眼前的這個女孩，一個殘酷的事實了……
“他快死了。”
“我知道。”
周孤絲一瞬間抬了抬眼，看向柳沐。
柳沐閉著眼，享受著自己體內的那股冰爽還有舒心；她知道這句話，李仲長也說過。
“你知道，為什麼還來找他？”
閉著眼的柳沐此刻不想被打擾，但只好應對著周孤絲。
【看來不編好……是沒法脫身了。】
柳沐閉著眼，頗大方地說：“因為我喜歡他。”
周孤絲沉默了一會。
她慢慢走出了房間。
【等他死了……她應該會自己走的……】周孤絲這樣想著，消失在了夜裡。
周孤絲前腳離開的那一剎那，柳沐將王禪的手甩出了懷中。
王禪被用力一甩直趟趟地滾到了地上，得益於有被子的墊著，並未發出響聲。
柳沐滿臉通紅地看著撲在地上，仍舊沒有聲響的王禪。
【你愛死死死吧！】柳沐一個竄身從窗戶邊攀了去，儘量不發出聲音。
過了一刻鍾……
坐在房頂的柳沐看著天上的月，獨自喃喃說道：“怎麼還不醒……你真死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