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汲月每每想起這段過往，都只能觸及漆黑長夜的無邊沉默，就像一個人抱著膝久坐，等不到繁花滿枝與天心月圓。
因此，出於本能的自我保護意識，她其實不太敢回想和柳宸有關的任何事，生怕沉浸其中無法脫身，即使是此回受韓棠要求，她也不敢肆意翻閱回憶，只是竭力小心翼翼地摸索每一寸舊事，絞盡腦汁試圖尋找線索，同時不觸碰到那些橫亙的傷痕。
她就這樣枯坐到流鯨全員結束訓練的時候，也沒想出什麼與柳宸記憶法有關的、可以指明方向的線索。此時，韓棠恰好牽著路昭綾過來，寬慰她：“念念，不必勉強，若是實在想不起來，我們再試著從其他地方著手考慮。”
路昭綾笑起來眉眼彎彎，嬌媚慧黠，應和道：“是啊念神，憂思傷身，還是開心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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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汲月由衷地為韓棠有伴感到高興，因此不願拂她美意，勉強回以微笑：“小路妹子真好看，先前幫我們程式設計，也很厲害。”
路昭綾扯住她，甜甜的笑如同夏日抱著的大西瓜：“念神，我聽韓棠提起過你和柳宸的故事，可是不知道個中詳情，八年過了，你大概也能走出來了吧！我想聽故事，你講給我聽聽好不好！”
她這番歡快的話彷彿冷水兜頭澆下，凍住了僵立當場的幾人。韓棠嘆氣，攥住女友的手，示意她別說了。路昭綾性子天真爛漫，講話也口無遮攔，全然出乎預料，每次開口簡直都成了防不勝防的定時炸彈。
“念神，我是真的想聽！”路昭綾卻仍不依不饒，捏著崩戈拉的耳朵軟語請求，“念神，你就講給我聽聽吧！還有這些年，你有喜歡過其他人嗎？”
“你好過分！”許清荻蹙眉，正要駁斥她胡亂揭人傷疤，忽然被路昭綾斜過頭冷冷地睨了一眼：“你？”
路昭綾像是才發現他，看過來的眼神充滿厭惡，十分凌厲，與她向來的甜美氣質頗為不符，她輕哼一聲，沒再說什麼。
“今日時候不早了，你若是想聽，不妨改日”，周汲月沉吟半晌，淡然地擺手拒絕。她早已練就了弗論何時、行於何屆都從容清淡的本事，臉上波瀾不驚，抖著眼睫慢慢說，“不過我也一直沒有第二個人了。”
她暱稱叫念念——念念不忘，必有迴響。
世間每種無疾而終的離別，都如亂沙投湖，總會有或細微或壯闊的波瀾應和，喚起兩廂思念。唯獨死別這一種，是從此天大地大，碧落黃泉，音訊全無。
她暫時還沒有意中人，許清荻不動聲色地壓下翹起的嘴角，甚為隱晦地在心底鼓鼓掌。然而那掌聲還沒響起便忽然沉寂，周汲月這般沉默無言的模樣實在讓人痛惜，儘管她一如既往地面無表情，許清荻卻能從她眼睫顫動的幅度中讀出她的深重悲哀。
他心尖一震，如同被擰起來攥緊了，生生髮疼，立刻嬉笑著移開話題：“既然這樣，還是別談論這個話題了，既然大家都是單身狗，何必為難彼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