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歸天，開始啜泣，痛哭神之遺棄；
塵歸地，奏起悲曲，怒斥人之卑鄙。
——羅蘭多·安西奇，《天空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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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光塔中，漆黑的大門被打成碎片，闖入者左右觀瞧一番，並未找到所要尋找的目標，立刻轉身奔向下一個房間。破碎的門板在闖入者離開後立刻被法則約束，恢復得完好如初。
“該死，找不到。”凱莉猛然停下腳步，一雙俏眉挑的老高，“‘天律’也聯絡不上，到底是怎麼回事，那個奧西婭又是誰啊？該死……”
對暮光塔那些可憐的房門進行了慘無人道的數十連殺後，凱莉充血的大腦終於漸漸冷靜下來，終於想起塔內的法則異於外界，大多數房間都沒有固定的位置，在暮光塔中想要不藉助“天律”的幫助找到某個特定的人或房間是一件相當困難的事。
雖然部分奏者可以用自己的能力輕鬆地做到這點——比如“靈魂”和“法則”，但“存在”並不在此列。
不過此時凱莉想起了一個明明沒辦法對塔內進行干涉，卻總能找到需要尋找目標的傢伙。
“小夜曲之間……好像是這麼說的吧？”
凱莉想起那是位於暮光塔底層的一個小房間，也是有數的固定房間之一，那個完全不合常理的第七奏者應該就在那裡。
明確了目標，凱莉旋風般衝下螺旋樓梯。
“二十多年前，無盡樂章上出現了兩小節總計二十年的狂想曲，這種情況下‘生命’當然是一如既往的反對，”說到這裡艾娃笑成了一隻狡猾的狐狸，“然後一如既往的被所有人無視呢。”
“啊，抱歉呢，跑題了。”艾娃斂了斂笑容，“但是這次解讀出的‘無盡樂章’出現了三個從未有過的現象：代表第九音素的新音符、代表終結的終止線、以及代表反覆的D.S……”
“D.S。？”已經完全吧艾娃所述說的事當做故事來聽的潔西卡突然聽到新鮮的詞，立刻反射式的問了出來。
“dal
segno，反覆記號，也就是說按照解讀出來的結果，無盡樂章中應該有一段重複的部分——分歧就是在這裡產生的。”
說到這裡，艾娃頓了頓，目光偏向一側，沉默數秒後才重新開口。
“‘幽語者’認為這個D.S。記號與無盡樂章主體無關，只是某個特殊事件或人發生了D.S。現象，‘融合’和‘弦之音’卻認為重複的就是樂章本身，在‘完結’之前應該還有一個小節的‘敘事曲’與兩個小節的‘狂想曲’。”
“沒人知道無盡樂章的完結究竟意味著什麼，奏者終究是人，對未知的事情仍會感到恐懼，何況是涉及‘完結’的大事，已經按照無盡樂章的指引走了近千年，突然間說一切都到此為止，說來簡直是完全無法接受呢。所以‘生命’與‘法則’公開表示支援‘弦之音’的解釋，其他奏者則是沒有表明態度。按照通常的程式，兩位第五奏者意見相同，並有其他奏者支援，無盡樂章將以多數人支援的方式解讀並執行，不過這次，我們都小看了奧西婭的決心。”
艾娃頓了頓，注意到自己的說明裡留下了一個可能讓人存疑的紕漏，立刻解釋道：“奧西婭是上代‘幽語者’的名字，我們誰也沒猜到她為了貫徹自己對‘無盡樂章’的解讀，竟會攻擊‘融合’。”
“真的是‘誰也’沒猜到嗎？”
面對第二奏者的質疑，艾娃立刻毫不掩飾的承認道：“哎呀哎呀，不愧是‘靈魂’呢，我確實有猜到一些，不過也只是猜想罷了，因為其他情況我有猜啊。總之，最後奧西婭強行融合了‘融合’後逃掉了，前代第一奏者和第二奏者前去追捕奧西婭，卻再也沒有回來。”
“爺爺……”
第二奏者垂下頭，艾娃所說的前代第二奏者正是他的爺爺，另一位消失的前代奏者則是現任第一奏者凱莉的父親“神匠”伊恩。雖然官方的說法中前代第一奏者與第二奏者已經為了無盡樂章的順利進行獻出了寶貴的生命，修卻一直覺得自己的爺爺仍然在世。多年已過，始終不變的杳無音信讓他原本篤定的信念漸漸產生了動搖。
沒去在意修的反應，艾娃繼續說道：“之後大陸上出現了一個叫做‘輕音教會’的組織，我想大概是奧西婭做的吧，以她對‘無盡樂章’的瞭解，想必找到了一些候補奏者作為幫手。剛剛我算了下，按照奧西婭的解讀方式，‘無盡樂章’的終結應該就在今年呢，所以奧西婭應該會採取什麼行動，比如……蠱惑尼古拉那個喜歡自作聰明的小鬼，或者對教皇國發動直接攻……”
“乓！”
一聲巨響打斷艾娃說到一半的話，全部精神都集中在艾娃的“故事”上的潔西卡頓時嚇得差點跳了起來，本能的快速貼上身後的牆壁，把身旁的傑克拉來擋在自己面前；艾查尼羅第一時間衝向房間另一側的角落，護在米雷優身前；帝國女皇將艦長的行為看在眼中，眼中透出一絲迷茫。
兩位奏者極為鎮定，這巨響對暮光塔來說就彷彿樂曲中的鼓點樣平常，若不是仰仗塔內特殊的法則，出手不知輕重的第一奏者定然早已將這樂師的神蹟拆為廢墟。
“鋼之音，你就不能稍微收斂些麼？”
面對第二奏者的質問，凱莉滿臉不以為意，只是隨便的含糊了一句，便將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艾娃身上：“喂，老太婆，你能找到塔裡的人是吧？幫我找一下陶之音，我有急事。”
“這種溝通的事情應該找天律呢。”
“別跟我廢話！”艾娃不緊不慢的態度激怒了凱莉，她衝到艾娃面前，一把抓起艾娃的衣領將她從座位上提了起來，“找得到天律我會來找你嗎！”
“小丫頭，注意你的態度。”
艾娃仰著頭，冰冷的目光如刀子般刺在凱莉身上，讓對方頓時沒了底氣。凱莉鬆開艾娃並老老實實的道了歉，立刻得到了艾娃的原諒。
“知錯能改就是好孩子呢。費爾的話，這個時間應該是在神匠之間悼念你的父親——比起這個，和法則走的最近的你竟然在找費爾，也就是說出大事了呢。”艾娃重新坐下，輕抿一口茶水，“能讓‘法則’主動接觸‘神秘’的大事……莫非奧西婭已經攻進來了嗎？”
“啊，是。”凱莉點點頭，完全被艾娃精確的推論所吸引，忘記了自己原本的目的。
“這麼看來，麻煩好像大了呢。”艾娃放下茶杯，表情漸漸嚴肅起來，“法則作為奏者的資歷雖然不是最長的一批，但他的資質在歷代奏者中也算頂尖，如果他都沒有信心能護住你的話，恐怕……”
艾娃的話頓時讓凱莉臉色陰沉下來，好在她及時一轉話鋒：“麻煩的是奧西婭，三位第五奏者中論資質、智慧，其他兩人都望塵莫及，既然她有膽量回來，那肯定不僅是攻入暮光塔這麼簡單，若只是聯合尼古拉那小鬼想要除掉我們問題還不算大，只怕以奧西婭對‘無盡樂章’的解讀……恐怕尼古拉那家夥也只是被利用，奧西婭的真正目的大概是拖住我們之後擊墜這代表‘無盡樂章’榮光的聖殿之城吧。”
“不可能！”年輕的第二奏者第一時間出言反駁，聖殿之城永不崩落的形象早已深入這位少年心中，“大型戰艦的主炮都無法突破聖城的存在防禦，更別說之後的法則屏障！”
“如果是號稱載入第九因素發生裝置的浮空堡壘呢？”
第二奏者一愣，關於奈爾蘭聯邦所建造的“奈爾蘭之舟”他也略有耳聞，但根據之前奏者集會所得到的資訊……
“‘奈爾蘭之舟’不是已經被零癱瘓掉了麼！”
“我只是推測，別那麼激動。”
艾娃的話音未落，一聲巨響轟然迸發，地面晃動如航行中遇到亂流的飛艇，好在在場數人除了艾娃和修都是坐慣飛艇的老手，各有應對方法，卻苦了這兩位常年停留在聖殿之城的駐留奏者，多虧凱莉眼疾手快的一手一個抓住領子拎起才沒摔成一團。
艾娃輕輕拂去灑在身上的水滴，掏出通訊器想了想，又收了起來。
“怎麼不聯絡天律？”注意到艾娃的奇怪舉動，凱莉立刻出言詢問。
“沒用。”
艾娃淡然的回答讓凱莉抓狂，她直接鬆手將艾娃丟下，拿出自己的通訊器，卻只得到一串忙音。
“我說了沒用的。”雖然艾娃已猜到凱莉的行動，但過於糟糕的運動神經將精準的預測化為無用，以至於險些扭傷腳踝，“如果這次事件真是奧西婭做的，估計第一個對付的就是安吉莉婭呢。小丫頭你剛過來的時候不也說聯絡不到她嗎。”
“那……我們現在怎麼辦？”
凱莉茫然了，本來思考就不是她的強項，這種緊急情況下，她的腦中更是一片混亂。
“如果非要我說呢……”
第七奏者嘆了口氣，能夠預測事情的發展和能夠將其控制完全是兩件不同的事，而能夠做到前者卻做不到後者是一件很可悲的事情。
艾娃雙目微閉，將自己所掌握的資訊在腦中分析、組合，關於奏者、關於“無盡樂章”、關於奧西婭……零散的資訊在腦中迅速拆分、重組，一息萬念，一條條可能性被梳理出來，艾娃的水晶耳墜無風自動，輕輕碰撞發出清脆的響聲，空氣中淡淡的浮現出第七音素獨有的橙色。
“現在情況很糟糕呢。”
“誰都能看出來很糟糕！說重點啊！”
第七奏者不緊不慢的態度讓凱莉抓狂。
“哦，那你背上我用最快的速度開始跑吧。目標是第一工房，小呆紫就拜託上校大人了，如果能儘快趕到第一工房，還有一線希望，不然的話大家就等著給康斯坦斯陪葬吧。”
第七奏者笑眯眯的說著，毫無緊張感，深知這傢伙從來就把包括自己在內所有人的生命看得很淡，凱莉毫不猶豫的將她背了起來。
艾查尼羅絲毫不敢怠慢，按照艾娃的指示抱起修便跑，米雷優見狀緊隨其後。潔西卡有些不明所以，站在原地向傑克問道：“郵遞員傑克，他們到底為什麼看起來那麼著急，趕著去廁所嗎？”
“別鬧了，快跑吧！”
比潔西卡更敏銳的意識到即將到來的危險，傑克不由分說拉起少女的手，快步跟上其他人，跑出暮光塔沒多遠，一道巨大的裂縫便在塔前橫貫而過，若再稍微晚跑那麼一會兒，便會徹底丟了逃脫的可能。
僥倖撿回一命的少女並未對少年心存感激，反而揪著他的頭髮發出了一連串的抱怨。少年忍著痛，緊跟在米雷優身後，前方隱約傳來第二奏者的聲音。被凱莉背在背後不需要奔跑，這也讓她有了向眾人進一步解釋的餘力。
“簡單來說呢，你們就把奧西婭想象成至今為止遇見的最難纏的人。”
聽見艾娃如此說法，少年傑克腦中浮現的卻是正趴在自己背後的那位少女。
“硬抗的話，大概能撐過去吧。”
無視少年的低聲自語，艾娃繼續說道：“她所創立的輕音教會就像一個教皇國的縮影，雖然規模上差了許多，不過由於消除了內部的矛盾和許多不必要的浪費，執行力上可是比這邊強了許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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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莉不滿的哼了一聲，艾娃立刻毫不客氣的在她頭上敲了一下：“你別不服氣，這種風馳電掣的攻擊教皇國絕對做不出呢。就算拋開雙塔之間的互相制衡，光是暮光塔的奏者們就夠吵上一年半載了。雖然能夠擬定出完全相同的作戰計劃，不過執行起來卻完全是另一碼事呢。”
“別繞彎子了，現在到底是什麼狀況？”
對艾娃的說法方式忍無可忍，凱莉以提問直奔主題，艾娃終於不再繞彎子，直接說道：“首先是精銳部隊趁著某個笨蛋惹事的時候直接突襲暮光塔，儘可能的癱瘓掉教皇國內最有行動的奏者，然後只要用第九音素或者足夠強大的第八音素來打破守護康斯坦的法則，康斯坦就完蛋了呢。”
“別開玩笑了，哪兒有那麼強大的第八音素，第九音素的話不是說除了那個討人厭的小丫頭以外根本沒發現其他有能力使用的傢伙嗎？”
“不是沒發現，是根本沒有呢。”第七奏者搖搖手指，“能夠使用第九音素的從始至終就只有她而已哦，所以說剩下的事應該不用再多做說明了吧。”
“咦？為什麼說不用說明？”
安逸的趴在傑克背後，潔西卡有的是時間去聽艾娃的說明，不過聽是一回事，聽得懂又是另一回事，可憐揹著她的傑克在累的氣喘吁吁的同時還得負責為她答疑解惑。
“就是說……就是說他們被那個人背叛了啦。”
簡單的答了一句，傑克閉上嘴咬緊牙關加快了腳步，跑在小隊最前面的凱莉在一聲“早就說了那家夥靠不住”的怒吼後加快了腳步，傑克不得不拼盡全力才能勉強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