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入眼簾的是一間門臉不太大但十分特別的畫廊,在林木的記憶中以前這裡應該是家文具店才對。
彷彿一夜之間出現似的,林木抓了抓頭髮,感到奇怪。
畫廊的名字也十分特別,叫“Nine Baby”。
“真有意思,竟然叫九個嬰兒?這什麼畫廊起這麼逗比的名字?難不成裡面全是惡搞的畫?”
探著身子彎腰向玻璃門裡面望,可林木什麼都沒望見。
說這間畫廊特別倒不是說它的門臉裝潢有多麼的不走尋常路。
而是感覺。
林木覺得,這間畫廊給他一種不可思議的感覺。
就像對女神一見鍾情那種,說得誇張點就是觸電的感覺。
低頭看了看手中的蛋糕盒,林木雖然很想第一時間讓輪舞吃到新鮮的芝士蛋糕,可他又鬼使神差地想要進到這間畫廊裡一窺究竟。
簡直跟著了魔似的。
在店門口來來回回打了三個轉,林木一跺腳,拉開了畫廊的門。
叮鈴鈴。
代替“歡迎光臨”那種電子音的是風鈴聲,林木下意識抬頭看了看,那是一個銅鈴。
充滿歷史的底蘊和滄桑,林木感覺現在會在店門口懸掛這種風鈴的並不多見。
邁開腳走在乾淨潔白的地磚上,整間畫廊給林木的第一印象就是四個字:一塵不染。
畫廊裡,靜的出奇。
明明只隔了一道門,可外頭的聲音林木一點也聽不見,甚至連他自己的腳步聲,也被這片肅靜淹沒了。
林木雖然比較偏文科但對藝術特別是繪畫之類的可以說是一竅不通,從小唱歌就五音不全,跳舞什麼的更不用想,光是扭個腰也能把腰閃了,畫畫又手殘,最多能在小學美術課上畫個小雞食米圖,然後被美術老師當成反面教材樹立了整整一個學期的典型。
可是莫名其妙的,這間畫廊對他充滿吸引力。
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麼了,這種吸引力令他難以抗拒。
鬼使神差的,他走到了一幅畫的前方。
“啊!”
倒吸一口涼氣,林木被這幅畫嚇了一跳。
畫中是一個女人。
女人只有一隻眼睛。
吞了口口水,林木感到渾身發毛,或許是因為畫廊裡冷氣開的太重的緣故。
然而實際上,這間畫廊並沒有空調。
驚嚇沒能驅散盤旋在林木心頭的好奇,繼續走,他又來到了第二幅畫前方。
有了第一幅的鋪墊,至少這第二幅畫沒有把林木嚇到肝顫。
不過這幅畫中的事物……人物?動物?卻還是給他造成了不小的視覺衝擊。
最終林木得出結論,這幅畫畫的是怪物——
活像一條受了輻射而無限增大的蜈蚣,頭部尖利長滿牙齒,身上密密麻麻的爪子也長著倒鉤,尾部卻是分叉的,身上的顏色說不出是紅還是黃,反正若是三次元真的存在,八成會有劇毒。
縮縮脖子渾身打了個寒顫,林木最害怕多足的蟲子。有種進了怪物展覽館的錯覺,他自言自語:
“這畫廊怎麼回事啊?畫畫成這樣能賣得出去麼?”
雖說林木最多就是小學生繪畫水平,不過至少他也知道要畫賣座怎麼也得畫點象徵著吉祥如意富貴平安的事物。
當然,如果你是梵高,那就請你自由的。
認為這間畫廊非主流的不是一點半點,林木繼續走到第三幅畫前方。
緊接著,第四幅、第五幅、第六幅……
畫廊一樓掛在牆壁上的畫作被他欣賞了個遍,結論就是:有些藝術真不是像他這種凡夫俗子理解得了的——
天才與瘋子之間只有一線之隔,這話絕壁是真理。
不過,不得不承認,這些畫都畫得非常好。
因為逼真。
明明畫裡的怪物在現實中根本不存在,可就是給林木一種栩栩如生的感覺。
例如眼前這一幅,彷彿若是真伸出手去觸碰,立即會被這張血盆大口咬斷手指。
僵直的五指微微捲曲,最終還是縮了回來。
林木沒那麼大的膽子嘗試,他只想好好地活著。
聳聳肩,這種奇怪的畫廊林木想還是早點離開比較好,萬一看久了搞不好晚上會做噩夢。
轉身想要走出去,可走到門口的腳卻怎麼也動不了。
“奇怪?”
自言自語,林木用沒有提蛋糕盒子的那隻手摸了摸胸口。
還能動,證明沒有被點穴。
只是……有什麼事,放心不下。
這種牽腸掛肚的感覺還是第一次,要知道他爸媽丟下他跑去外地打工時都沒這種感覺——這話要是被他爸媽知道一定會罵他是狼崽子。
撇撇嘴,林木轉回身。
第一眼看到的,是樓梯。
呈螺旋形狀通往二樓,樓梯不寬也不長,透過一個人剛剛好。
心臟高高地懸了起來,有一個聲音告訴林木,他該離開了。
可身體卻像是擁有自己的意識一般,直奔樓梯走了過去。
在林木大腦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沿著樓梯走上了二樓。
二樓——
比起畫廊更像是一間畫室。
“臥槽有人!”
身體一僵,林木定在原地。
壓根沒察覺到前方有活人的氣息,直到雙眸捕捉到那個與整間畫室融為一體的背影——
一名青年,正在作畫。
下意識的,林木屏住呼吸。
青年穿著一套黑色西裝,不是房屋中介而是霸道總裁的那種,這身衣服明明不適合作畫,但穿在青年身上卻毫無違和感,或許是由於青年梳著一頭長髮,在腦後低低地扎了個細馬尾,林木感覺青年從頭到腳都散發出強烈的藝術氣息——長頭髮的男人都是搞藝術的,從小他就有這樣根深蒂固的印象。
青年時而用畫筆在調色盤上蘸顏料,時而在畫布上緩緩地點上幾筆,舉手投足盡顯貴族的優雅。
即便林木看到的只是青年的背影,卻已經看得入了迷,彷彿青年自身就是一幅畫。
吱嘎!
一隻腳向後挪了那麼一下,結果地板發出呻吟。
青年握著畫筆的手,停了。
“歡迎光臨……”
簡簡單單四個字,卻充滿魔性,話音響起的同時,林木看到青年轉過身。
哇……
兩眼瞪大幾分,林木被眼前的青年驚豔了。
雖說他自詡每天都會被自己帥醒,但跟面前的青年比還是差了那麼一丟丟。
青年五官端正,微微彎起的雙眸似乎在衝他微笑,皮膚白得像奶油,卻和姜洛卿那種小鮮肉不同,擁有屬於成熟男人的魅力。
再加上青年黑西裝裡面穿的是一件粉襯衫,這種騷粉色給男人平添了一種妖孽的美感。
不愧是藝術家!
林木在心裡給青年點了32個贊。
被青年的一雙桃花眼注視著,林木尷尬地撓撓臉頰。
“我……”
又不能說自己是來買畫的,因為他在買完芝士蛋糕之後兜比臉都乾淨。
“我就看看,不說話……”
結果,脫口而出的是這麼一句不著調的話,林木恨不得抽自己兩嘴巴。
“呵呵!”
青年笑了。
“別緊張,過來坐吧!”
不僅長相出眾,青年的聲音也是帶著魔性一般,林木還是頭一次看到這樣的人。
站起身,青年從旁邊拉過一把椅子放到林木面前。
“你是這附近的大學生?”
“嗯、嗯!”
連連點頭,林木也不知道為什麼,在青年面前格外緊張。
對方只是個安靜的美男子,又不是巨乳的大姐姐,他坐立不安個什麼勁兒啊!
“給……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我這裡只有這一種咖啡。”
接過熱騰騰的咖啡,林木道了聲謝。
其實咖啡他從小到大也就喝過雀巢的罐裝咖啡,之前倒是給輪舞買過星巴克的卡布奇諾。
舔了一口,咖啡濃郁的香甜纏繞在舌尖上,喝的林木這叫一個美。
“真好喝,我這輩子還從來沒喝過這麼好喝的咖啡呢!”
林木給出了一個誇張卻真實的評價。
“你喜歡就好。”
青年說著,自己也衝了一杯咖啡。
同樣的咖啡杯,同樣的咖啡,可青年喝咖啡的動作看上去卻像貴族一般。不是那種令人作嘔的故作優雅,而是骨子裡就有那種貴族範兒。
“呃……您是這間畫廊的老闆?是大學生自主創業的嗎?”
喝了人家的咖啡至少也得跟人家聊聊天,林木這樣問道。
“別用‘您’來稱呼我,怪生疏的,我叫範旭,這是我的名片。”
將名片遞給林木,青年面帶微笑。
總覺得以一名藝術家來說青年足夠平易近人的,可林木又莫名地感到青年與自己之間拉開了很遠的距離,似鴻溝,怎麼跨也跨不過去。
彷彿根本不在一個空間。
“範先生你好,我叫林木。”
“嗯,你對畫很感興趣?”
扭頭瞥了一眼那幅未完成的畫作,自稱範旭的青年這樣問道。
“哦、哦……說是感興趣呢,其實我也不知道,這還是我第一次逛畫廊呢!”
尷尬地笑了笑,林木撓撓頭髮,在後腦勺撓起來一根呆毛。
“相遇就是緣分嘛……那你覺得這裡面的畫怎麼樣?”
“……”
張張嘴,林木原本想說“好看”,可這樣又太敷衍,畢竟整間畫廊裡的畫沒有一幅稱得上好看的,全部都是呲牙咧嘴,面目猙獰的怪物。
這裡是畫廊,又不是鬼屋,為什麼要畫這種畫呢?
林木其實很想這麼問,但要是真這麼問了,他很怕會被青年潑咖啡。
為了他大學的第一天他可是特意買了身新衣服,雖然不像姜洛卿渾身上下全名牌但也至少值五百塊。
五百塊,對他這樣一個屌絲而言已經跟中彩票差不多了。
“怎麼了?你覺得這裡的畫不好?”
大概是自己太久沒有給出回答,青年再次發問。
“也……不是不好……”
幾乎在大腦裡把從小學到高中學到的漢語詞彙搜了個遍,林木的頭頂上亮起了一盞小燈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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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話我選擇保持沉默。”
最終還是不知道該給青年的畫作一個什麼樣的評價,林木套用了一句歌詞。
“哈哈哈!”
原以為這說法會惹青年不高興,沒想到青年卻放聲大笑起來,笑聲爽朗,魔性卻不減。
“你是個很誠實的孩子嘛!我喜歡……其實一般人看到我畫的畫都會覺得噁心吧?你算是給我評價最好的人了。”
“那……範先生,你為什麼要畫這樣的畫呢?都是嚇人的怪物,應該很不好賣吧?”
說著,林木伸出手指了指旁邊凌亂擺放的畫作,那些和樓下的畫一樣,清一色全是怪物。
一雙桃花眼微微眯起來,像兩道月牙,青年不假思索地回答:“因為我只是把它們的本來面目展現出來啊!”
“哈?”
林木聽得似懂非懂,果然是他讀書少。
就這樣和青年你一言我一語地聊著天,日頭西斜,已經到了傍晚時分。
“啊、抱歉,我該回家了。”
站起身,林木將咖啡杯還給青年。
他已經連續續杯了十二次,今晚多半會是個不眠之夜。
“謝謝你的咖啡,我還會再來的。”
其實林木只是想說句客套話但前後兩個句子連在一起卻好像他是專門來蹭咖啡喝的。
尷尬地抽了抽嘴角,見青年一臉微笑似乎並沒有在意,他也就不再解釋,免得越抹越黑。
和青年道別,林木沐浴著西瓜紅的餘暉,加快腳步朝家的方向走去。
這時,青年已經回到了畫廊裡,依然坐在二樓亂糟糟的畫作之間繼續他未完待續的畫。
畫中,依然是一隻怪物。
怪物栩栩如生,像是輕輕一碰,就會活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