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令使勁揉了揉眼睛,四周的人一動不動,好像一群超級逼真的蠟像,海鮮櫃檯上一條鯉魚在半空中保持著彈跳的姿勢,奶製品的冷櫃前,一個熊孩子碰掉了一瓶椰奶,落在地上的椰奶和玻璃碎片維持著四濺的模樣,能清楚地看到反射光線的薄薄液麵。
他就像困在微秒與微秒之間的狹隙中,整個世界靜止了,只有他是活著的。
前不久令令還跟歌丘討論,世上最強的妖技是什麼,最後達成共識,如果世上真有最強的妖技,一定是時間靜止,想象一下一個勁敵站在面前,上一秒還在誇海口,下一秒已經被插了一百刀,何等逆天。
況且,安安的魔法硬幣不但能自己用,還能給別人用,簡直強大得不可想象!
然而緊接著,令令就發現自己想錯了,他伸手去扯一個大叔的鬍子,可是卻發現那幾根鬍子硬得像鐵一樣,不管他怎樣拽也拽不動分毫,最後雙手揪住鬍子的兩端,整個身體和地面形成了三十度夾角,依然不能拔下來一根。
原來如此……
沒等他想明白其中的道理,突然一屁股坐到地上,耳畔傳來嗷嗚一聲怪叫,令令詫異地看看手中多出的兩團蜷曲的毛髮,周圍的人又開始活動了,喧鬧的聲音瞬間將時間的縫隙填滿,非日常和日常之間,毫無齬齟地銜接在一起。
“你腦子有病啊!”被拔掉鬍子的大叔怒罵起來,“你TM找死?”
喜馬達!!!
令令懊悔不已,為什麼要幹這麼二的事情,大叔被莫名其妙拔了鬍子,一肚子火氣,見令令坐在地上不吱聲,一腳就踢過來。
就在他要踢到令令的瞬間,一隻手突然將一枚硬幣塞到他手中,然後握著他的手用力一攥,時間再次停止流動,大叔那擦得鋥亮的皮鞋尖懸在距離令令不到半掌的距離,周圍的人臉上也定格著各色表情,如同泥雕木塑般站著。
“你啊你!”
安安的聲音從旁邊傳來,令令驚訝地轉過臉。
“咦?你也能動?”
“我跟你同時使用硬幣的啊!”
“難怪。”
令令從地上爬起來,環顧四周,“你的妖技真是太奇妙了。”
“還好吧,其實看習慣了也就這樣,不如你的七十二變有意思。”
“我剛才發現一件事情,嗯……”一時想不出怎麼概括的令令支吾半天。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安安用力戳了下大叔那毛孔粗大的鼻尖,“瞧,雖然是時間靜止,不過在這一分鐘裡,是絕對絕對傷害不了人的,不要說傷人了,連一張紙也撕不破。”
“只能看不能摸!”
“對!”安安微笑。
“我還以為……”
有這個大前提在,那這個時間靜止也就沒有那麼逆天了。
“不過逃命是絕對好用的喲!”安安說。
“用來發動奇襲也蠻不錯的,嗖一下就消失了。”
“哦?可我從來不打架的。”
令令突發奇想,“既然這個硬幣可以交給別人使用,你為什麼不賣給魔術師。”
“你是說,拿來表演瞬間逃脫?”
“對啊!”
安安笑著搖頭,“我也不是沒想過這種討巧的事情!可是,在不能干涉現實世界的前提下,就算被一根頭髮綁住手腳也是掙脫不了的,如果想藉著煙霧逃跑,煙霧也變成一堵牆,總之,我的硬幣製造不出那種戲劇性的消失。”
“只能嗖一下消失掉?”
“對!”
“能給我幾枚嗎?”
“好啊!等這個狀態結束,對了,快走吧,時間要到了。”
“哦!”
兩人趕緊躲到一個貨架後面,時間恢復流動的瞬間,那個大叔一腳踢空,險些沒摔倒,他活見鬼似地四下望望,嘀咕幾聲走開了,兩人躲在暗處偷偷發笑。
結帳的時候,安安說,“不過倒是有一個好處,我不擅長跟別人說話,用它可以好好地觀察一個人。”
“這麼說,你很擅長觀察嘍?”
“還好吧!”
“那你說說這個人昨晚幹了什麼?”
令令指著櫃員,後者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安安扯了扯他的衣服,笑著搖頭,當著別人面說這種話太沒禮貌。
然而說出去的話就像潑出去的水,櫃員把最後一袋檸檬重重放在令令面前,“喂,福爾摩斯,你倒是說說,我昨晚幹了什麼?”
“是你叫我說的啊!”
“說啊!”
“說對了怎麼辦?”
“哈?你有這個能耐嗎?說錯的話,你就在這學狗爬!”
“你先說說對了怎麼辦?”令令不肯示弱。
“我學!”櫃員揚起下巴。
“好!”
令令上下打量櫃員,沉吟良久,語出驚人,“你昨晚被你男朋友甩了!”
櫃員差點一口老血噴到他臉上,陰陽怪氣地問,“你怎麼看出來的?”
令令以為自己說中了,越發不可一世,慢條斯理地開始推理,“首先,你身上有香水的味道,而且看我的眼神不對勁,說明你喜歡男人;其次,你眼睛紅紅的,肯定是昨晚哭過了,所以,你昨晚被男朋友甩了?”
櫃員抽搐著臉頰,“為什麼不是我甩人家呢?”
“你看你一臉小受的樣子!”
櫃員一臉無語。
“怎麼樣?服不服?知道我為什麼知道這些嗎?因為你是在看,而我,是在觀察!”
“我真想拿一根蔥叉死你!”櫃檯惡狠狠地說。
“不是的啦……”安安小聲地說,“你身上有香味,不過並不是香水,應該是在花店之類的地方待過;眼睛紅紅的,肯定是睡眠不足;而且我發現看見你手背上的汗毛被粘掉了一塊,大小正好是透明膠帶的尺寸,大概是扎花束的時候隨手貼在手背上的,嗯,所以,你晚上在花店打工對不對?”
櫃員心服口服地豎起兩根大拇指比了比,“這位小姐說得完全正確,喂,你是不是要學狗爬了?”
令令頓時汗如雨下,小聲地對安安說,“快,給我一個硬幣!”
“是不是男人啦?願賭服輸啦!”安安笑道。
令令嘆息一聲,好吧,認了!
走出超市的時候,令令垂頭喪氣,“丟死人了,我再也不要來這家超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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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啦!”
“不過話說回來,你觀察力好厲害哦!”
安安靦腆地笑了笑,“我喜歡觀察別人嘛,從不同的人身上猜想,他們從哪裡來,要去哪裡,身上有什麼故事。”
“我覺得你可以去當偵探了哎!”
“沒有……那麼準的啦!我也只是腦袋裡想一想,從來不會說出來的。對了,你怎麼能隨隨便便地跟人說話,不會感覺不好意思嗎?”
“完全沒有!”
“我曾經希望自己變得外向一點,讀了好幾本心理學啊人際交往之類的書,可是……”她羞愧一笑,“最後還是不好意思跟別人講話。”
頓了頓,她又說。
“不過啊,上次在烤魚店的時候,你居然跑來找我說話,你經常幹這種事情?”
“你是說搭訕啊?我就幹過那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