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隱形患者(三十三)

顏司承最後說的那句“反噬”到底是什麼意思,秦歡樂實在不明白,也無從問起。

他狼狽的揹著顏司承,顧不上思考,只希望儘快將他帶回到安全的地方。

不知道是不是由於自己無意間開啟了前世記憶的關係,現在朗華大廈在他心中的位置,已經漸漸變成了歸屬感和安全感的代名詞。

老孟沒有和他聯絡,顯然還在局裡加班。

秦歡樂可以無所顧忌,小心翼翼的將顏司承放在床上,只開了一盞柔和的壁燈,憂心忡忡的看著光影裡那張面色沒有任何好轉的臉孔......擾亂人心魂的注視要高度的集中,可對方那雙沒有靈魂的眼眶卻猶如無垠的深淵,使蠱惑的力量無從著力,所以最終才只能反噬自己?

這是他的臆想,沒有什麼根據。

那紀展鵬又是怎麼回事呢?靈魂又是指代什麼?是一個人的良知嗎?

可反觀短暫清醒後的紀展鵬,又似乎覺得能夠保有良知對他而言,才是這世間最苦不堪言的感受。

秦歡樂思緒沉重,為顏司承掖了掖被角,又用手背試了試對方額頭的溫度,確定並不會出現更加嚴重的後果,才緩緩站起身來,在臥室中緩慢的來回踱著步,整理著這一天雜亂無章的線索。

壁燈將他的身影拓印在牆壁上,在他看不見的角度裡,那影子裡竟然緩緩掙脫出另一個虛影,像是極痛苦的企圖將自己從原本的桎梏中解脫撕扯出來,可幾番劇烈的掙扎過後,又妥協的漸漸再次與原本的影子重疊消融在了一起。

秦歡樂腳下一頓,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

他的心思都被紀展鵬攪亂了,可那本該在罐子裡的假史鳴去哪兒了?

被自己發現之後,紀展鵬將他轉移了儲藏的地點倒還好說,可如果......如果是去執行什麼不可言說的“秘密”了呢?那再回頭來看紀展鵬今天的所作所為,難道沒有包含一絲轉移他們注意力、拖延他們行動的意味?

像在深水裡敲鼓,每一下都隔著屏障敲不在點兒上,秦歡樂心裡突然慌得厲害。

他來不及細想,只能憑藉著本能,快步朝門外跑去。

市人民醫院的住院部走廊裡,一個年輕的小護士剛巡房回來,正趴在護士臺上寫巡房記錄。

她一偏頭,餘光看到一個黑影從自己身後一閃而過,下意識回身一撈,正好扯住了對方的袖子。

“誒,你誰啊?要幹什麼?”

秦歡樂頭臉都蒸騰著燥熱,一邊企圖扒拉掉這個礙事的小護士,一邊繼續向裡面衝,“我找孟隊,孟金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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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不行你不能進去!”小護士大概也有些許應對醫鬧的經驗,完全不為所動,死死拽著對方的袖子,“你再這樣我叫保安了啊,現在不能探視,不能......誒,你怎麼這樣啊!”

“我現在就要看到他,我現在必須看見孟隊,一眼就行,只要確定他安全,我馬上就走,你叫保安把我扔出去都行!”秦歡樂不管不顧的往裡面走,拖拽的小護士一個沒站穩,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也正是這一摔,小護士的手終於鬆開了。

秦歡樂沒了顧忌,只想趕快確定孟金良肉身的安全,如有不測,這可是“一屍兩命”啊!

小護士顧不上疼痛,手拄著地面,勉強爬起來,又鍥而不捨的小跑著追上去,“你別......你......孟隊的病房我剛剛看過,他一切都好,真的一切都正常,誒我說,你怎麼不聽人說話啊!”

她聽著對方話裡的意思,大體覺得應該是個孟隊的朋友或親人,草木皆兵的擔心著孟隊的身體狀況,這樣的心情她當然可以理解,所以半推半就的,也就沒再繼續拉扯,想著看一眼能安心那就看一眼吧,否則吵嚷起來,反而打擾其他病患的休息。

秦歡樂自動遮蔽了對方的聲音,快步走到孟金良的病床前,從門上的視窗向裡面一望......還好,老孟的肉身還安安穩穩的躺在病床上......可......

他猛地推門衝了進去。

小護士又急了,不說看一眼就行了嘛,這是要幹嘛啊!

她跟著追進去,一把拽住了對方的胳膊,餘光一掃,卻愣住了,急道:“怎麼、怎麼會這樣!”

一張黑色的膠帶,居然直接平展著貼在了孟隊的臉上,死死的封住了他的口鼻。

“天吶!醫生,醫生,來人啊,快來人!”小護士回身向外面跑去。

秦歡樂早已上前一把拽下了膠帶,俯身直接將臉側貼在了孟金良的鼻尖處,一邊用手指快速壓在了他頸側的動脈處。

還好......還好......

也許正如小護士所說的,她才剛剛巡過病房,而自己又出現的及時,所以對方下手的時間極短,還未曾殃及老孟的身體。

秦歡樂耳膜裡都是自己鼓譟的心跳,他實在難以想象,假使自己遲來一步,老孟會有怎樣的下場......彼時顏老師因為受到反噬而昏迷,那麼劉茗臻的魂魄無處可去,恐怕只能殞滅消損,而老孟呢,這魂魄互換畢竟不能長久,時間一長,同樣要出問題。

他後怕的撥出一口氣,不覺中腿都有些軟顫。

可讓他怨恨紀展鵬?

他又總有些恨不下去了的踟躕沮喪。

他甚至隱隱想起了紀展鵬最後對他說的話......殺了他......殺了他......

小護士領了一名大夫匆匆忙忙的跑進來。

醫生上前撥了一下孟金良的眼皮,又掏出聽診器檢查他的心肺。

小護士半推半搡著秦歡樂往病房外面走,口氣裡都帶了哭腔,“你先出去吧,讓大夫好好檢查,孟隊可千萬不能出事啊,千萬不能出事啊。”

病房門的在眼前關上了,秦歡樂靠向一旁的牆面,腦子裡有些機械的木然,偏頭餘光向裡面一掃......忽然一驚!

他再次衝進去,動作粗暴的將病床前的小護士拽倒在地,一把攥住了那位醫生還拿著注射器的手腕!

這醫生倒是很有些處變不驚的情態,另一只手緩緩摘下了口罩,露出下面一張方方正正的笑臉來。

秦歡樂咬牙切齒的說:“你還真是陰魂不散啊!這次我看你還怎麼脫身!”

“還愣著,快報警啊!”他猛地側頭高喊了一聲。

小護士一時難以承受這麼多起承轉合的刺激,臉白的發青,在地上抖著手,卻半天也掏不出電話來。

假史鳴不著痕跡的扽了扽手腕,笑道:“你先放開。”

“做夢!”秦歡樂紋絲不動。

假史鳴無所謂的聳了一下肩膀,隨後另一只手忽然向前一潑,少量透明的液體便濺在了秦歡樂身上。

嗆鼻的味道竄上來,居然是汽油!

秦歡樂本能的撒開手,後退一步,先護在了老孟的身前,又朝那小護士大喊:“快跑,快跑!去叫人來!”

小護士終於恢復了些活動能力,連滾帶爬的往外跑。

秦歡樂原本以為對方會劫持小護士當人質。

可假史鳴連眼角都沒轉一下,彷彿根本對旁人不關心。

他只是好整以暇的又像向視窗的方向退了一步,動作優雅的將手中的汽油瓶兜頭倒在了自己的身上,微笑著掏出了打火機,毫不猶豫的向自己身上湊近。

“砰”的一簇火焰剎那間衝向棚頂,隨後火勢稍許跌宕下來,卻將假史鳴整個燃成了一個火球。

沒有獰叫呼痛,他就直挺挺的立在那裡,不閃不避。

病房內的火警報警器被觸發,很快,整層樓都開始響起了刺耳的警報聲。

秦歡樂被假史鳴這一番自我毀滅似的操作驚呆了,快速背起病床上的孟金良向外面跑去。

醫院響應也算迅速,急診科的大夫已經帶了一眾醫護人員來這層病房轉移病患。

走廊裡一時雜亂紛繁,哭聲、叫嚷聲不絕於耳。

秦歡樂將孟金良安置在一張輪椅上,親手交給了一位護士,趁著警察還沒有趕來的空隙,逆著人流,再次返回了那間病房。

宛然一具無聲的燃放的人型煙火,假史鳴仍然矗立在那裡。

秦歡樂胸膛劇烈的起伏著,汗水順著濡溼的額髮滴落下來,臉上混著不堪的汙跡。

那些經年的畫面,被眼前的畫面刺激著,一幀幀的在眼前劃過。

那些血肉模糊的殘軀,那些木訥無覺的行屍走肉......

秦歡樂一彎腰,難以自持的扶著牆根兒劇烈的嘔吐起來。

火星兒不時迸濺出來,落到窗簾上,病床上,不過片刻,半間病房都熊熊燃燒起來。

“秦歡樂。”

秦歡樂虛脫的擦了擦嘴角,悚然抬起頭,望向那本該早已碳化了的假史鳴。

那艱澀變調的聲音,不是幻覺,而是真實的在叫著他的名字。

他甚至在暗紅色的火焰與濃重的黑煙後,看到了一抹讓人脊背發涼的似是而非的微笑。

“秦歡樂,殺一個人,也沒有那麼困難吧?”假史鳴的聲音,嘶啞暗沉,像一把把重錘,自頭頂砸下來,“你發現了我,我只好徹底消失,以後再也看不見我,你會想念我嗎?還是慶幸我再也不能和你為敵了?這是不是很容易?可我不在了,紀展鵬一樣會繼續做著這樣的事情,你既然已經發現他了,那乾脆也找機會殺了他,不就一勞永逸了?”他的聲音漸漸帶了一絲蠱惑的味道,“別感謝我,給了你這樣便捷的走出人生困局的建議。”

秦歡樂因極端的情緒衝撞,周身都忍不住微微的顫抖著,“你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還給我什麼狗屁建議!”

假史鳴一動不動,“我是誰,重要嗎?你是誰,你又真的清楚嗎?所以別總試圖要追究那些華而不實的真相,沉迷在正義與良知的迷局下作繭自縛,看著我這樣,難道你心底深處沒有一絲爽快嗎?那個感到爽快釋放的你,才是真正的你,以暴制暴,才是最有力的武器!”

“你是魔鬼嗎?!啊啊啊啊啊啊!”秦歡樂驟然起身,不知道該如何宣洩此刻身體內猛然衝撞的情緒,抄起自己所能抓到的所有物品,椅子、水壺、輸液架......統統發狠的朝假史鳴身上砸去。

假史鳴僵直的砸倒在地,卻再也沒有說出一句話來。

身後湧進了一群人,滅火器噴射出刺鼻的白色煙塵,頃刻間瀰漫開來,眼前的一切都變得模糊不清了。

一個人自身後用力抱住了還在砸擊的秦歡樂,將他向房外拖拽。

可他的動作已經完全不受控制了,眼裡帶著赤紅的血絲,瘋了一般,只顧向前衝。

很快,另一個人也加入了進來,拉下他的肩膀,合力將他向外拖拽。

“老秦,老秦你清醒一點!孟隊沒事,沒有被這個人傷害,那個值班的小護士把情況都說明了,是你救了孟隊,都過去了,過去了......”

“他是瘋子,他是魔鬼!他說要以暴制暴,他說的!”秦歡樂仍然向著前方揮舞著手臂。

“沒人說話,老秦,是你的幻覺吧,那人早已經死了,死了!”

“死了?我的幻覺?”秦歡樂怔了怔,揚起目光茫然的望向一片混沌的病房頂篷,心口一痛,眼前便什麼都看不到了。

再醒來時,已經是兩三個小時之後了。

花骨朵兒坐在輸液室裡,一手支著下巴打瞌睡。

秦歡樂腦袋裡有點洩湯兒,剛剛的事情雖然都記得,可卻連自己也有些想不通,怎麼忽然間,就被對方的三言兩語刺激的如此怒不可遏了。

今晚的意外事件,還好處置即時,除了孟金良所在的那間病房,其餘的損失倒都在可控範圍裡,關鍵是沒有人員傷亡。

一個人見他醒了,悄悄的走了過來。

“老......”秦歡樂剛要禿嚕嘴,快速的瞥了一眼旁邊的龔蓓蕾,把後半截話又吞了回去,“劉科長,怎麼樣了?”

他詢問的眼神,賦予了“怎麼樣”三個字無限的意義。

孟金良當然懂得,蹙眉嘆了口氣,“死者屍體已經拉回局裡去了,看看能不能匹配出真實的身份資訊。”

秦歡樂不抱希望,消極的垂下頭,“有紀隊在,一定又是道無解題。”

“可、總要盡力而為......”孟金良頓了一下,上前拍了一下秦歡樂的胳膊,壓低了聲音,誠懇的說,“無論如何,今晚最該感謝你的人是我,我們都、感謝你。”

秦歡樂剛要張嘴。

孟金良用眼神止住了他的話,又朝龔蓓蕾那邊看了一眼,微微笑了一下,“不說了,咱們之間,不說這個了!你好好休息休息,明天下午是系統內的體能比賽,肖局說最近出了......孟隊的事,士氣有些低迷,正好用這個鼓舞一下士氣,你要是休息好了,來看看,全當散散心吧,要是身體受不住,讓你們所裡換個人來就行,我替你打招呼。”

秦歡樂點點頭,不置可否,畢竟什麼比賽不比賽的事,如今完全讓他提不起任何精神,連是否能藉機討好一下肖局,把他調回局裡來,也並不顯得有什麼意義了。

他現在只是憤憤不平於,為什麼已經明確了身份的壞人,卻總是要每每掣肘於找不到懲治他們的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