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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夢遊(十八)

那只手把秦歡樂的聲音全都堵在了嘴裡。

他真的很想破口大罵一句,你是不是腦子有泡!

可眼下這麼個囧狀,他也不得不慶幸,對方僅僅只是捂住了他的嘴,而沒有在他完全沒有察覺的情況下,直接在他肋條下邊來上一刀,否則他還真是要壯烈的不明不白了。

淡淡的柏木香若有似無。

說起來也怪他自己太緊張了,以為萬無一失的貼著壁櫃門兒蹭進來,卻完全沒有料到這壁櫃裡別有洞天,竟然還用黑暗包容庇護著另外一個人。

但凡膽子小點兒的,真是不被外面的情景嚇哭,也要被眼前下的境況嚇死——這一隻溼涼的手,如同一條攀附蠕動的蟒蛇,從他的耳腮旁簌簌擦過,直讓人後脖梗子驚起一層顫慄,初始那一下子,秦歡樂的頭皮差點兒都跟著炸起來。

他恨恨的小幅度掙扎了一下,沒想到對方態度堅決,完全不留餘地。

秦歡樂被勒得難受,又不敢抬手,怕引起響動,無奈之下只能破罐子破摔的用舌尖向外一頂。

對方一僵,下一秒果然觸電了似的,一個瑟縮,離開了對他的鉗制。

隨便吧,好歹是拿下去了。

秦歡樂暗自“呸呸”了兩聲,卻也沒敢發出實質的聲響。

回想到上次的不歡而散......他不知道這位怎麼就跟“欠登兒”似的,甭管好事壞事,哪有事兒都有他呢?

說起他們倆的心結,還是源於他看到程露瘋癲的慘狀之後,深深厭惡於顏司承誘騙了對方對付關山鶴,為達到自己的目的而不擇手段。

顏司承讓他去朗華又證明了什麼呢?不外乎證明了他只是也有要保護的人,有時為了自己真正關切的人,而不得不去犧牲那些不那麼關切的人的利益嗎?

這樣的觀點,也許站在顏司承的的角度上看並無任何不妥,可他秦歡樂就是不能接受。

可畢竟每個人都有自己獨立思考的權利,既然三觀不合,不如一拍兩散。

這世上又沒有哪條規則逼迫他必須要與顏司承有所往來,不在一條道兒上行駛的汽車,強行並道,肯定是要出事故的。

他那天踉踉蹌蹌的回了家,把腦袋蒙在被子裡,已經打定了主意,此生再不與這個冷血的怪人有任何的交往牽扯。

往俗裡說,就是保命要緊!否則真不知道自己哪天也被算計其中......對方每一個動作都透著請君入甕的嫌疑,那心眼兒多的,像篩子!自己一個根正苗紅的正義好青年,確實不是他的對手。

顏司承也不知道在這裡站了多久,隨著手部的動作,他整個人也向旁邊靠遠了些,騰出些許空間,竟如同完全消失了一般。

可秦歡樂知道他還在!狹窄的壁櫃裡,兩人還處在暗戳戳的心理對峙階段,但外頭的情形,卻早已經劍拔弩張起來。

潘樹身後的人也已經舉掏出了手槍。

如今槍支管制如此嚴格,秦歡樂真不知道這些人哪來那麼多的路子,拔槍就跟拔蘿蔔似的。

別的姑且不論,光非法買賣槍支罪這一條,量刑標準往情節嚴重上一靠,就夠的著十年以上有期徒刑、無期徒刑,再嚴重點兒,死刑的都可以了。

這些人腦迴路也不知是怎麼長的,掏槍那一瞬間,可就連退路都沒了嘿。

潘樹一改老好人的作風,居然十分強硬,牙齒前呲,揚著下巴,一副江湖兒女的渾不吝。

對方一個個的也不是善茬兒,眼瞧著擼起胳膊就要往前上。

彼此你來我往的逞勇鬥狠,目的卻似乎都在逼著對方先起貨,一直僵持到那蒙臉的大漢,將槍口都頂到了潘樹的腦門兒上。

秦歡樂的心也跟著七上八下的“咯噔”響,要不是有旁邊顏司承緊緊拽著胳膊,幾乎就要衝出去了。

外頭一言不合,蒙面人不知從哪兒掏出個定時炸彈來,那上頭的走針一跳一跳,跳在眾人的太陽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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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樹眼神一變,放棄了打嘴炮兒,奮起一個飛踢,將炸彈踢出去,炸彈飛出一條華美的拋物線,好巧不巧落在了壁櫃旁邊,從百葉門的縫隙裡就能看到那炸彈上的紅燈,催命似的閃。

秦歡樂內心不禁跑過一匹恣意歡脫的草泥馬。

人倒黴起來真是喝涼水都塞牙。

潘樹雖然是先下手為強,可蒙面大漢也不是吃素的,好傢伙,亮出一身的功夫,三下五除二,就將勢單力薄的潘樹兩人按在了地上摩擦。

從勢均力敵到高下立判,不過瞬息之間。

按照電視劇的劇情來演,此情此景下,潘樹應該偉光正的昂起頭顱,義正言辭的喊出一番多行不義必自斃、善惡到頭終有報,然後慷慨就義......然而現實畢竟不是劇情......六七個持槍民警很快衝了出來。

房間內的華燈一亮。

民警高喊著,“放下武器,你們被包圍了!”

秦歡樂隨之一愣,這、這真是神反轉吶......衝進來這些個人,加上潘樹......感情除了自己,花園街派出所可謂傾巢出動了。

他就說嘛,就潘樹那副腦門子上都恨不得刻著“好人”兩個字的選手,再回爐八百回也幹不出什麼涉黑涉毒的事來啊。

那夥蒙面人手上一鬆,利落的舉起了雙手,互相瞅了瞅,後知後覺的看見民警的槍口都對著自己的腦袋,連呼吸的動作都遲緩了下來。

秦歡樂很想說一句“該”!沒事兒裝什麼黑社會,剛才的威風呢?

一個民警大概和他的想法如出一轍,上前一把薅下了為首那人的頭套。

這倆人面面相覷,還沒來得及對話,房間又再被包圍了一次。

用預制板封住的窗戶,被四個特警暴力破窗而入。

包間門外也霎時湧進來十幾個全副武裝的特警,全部荷槍實彈。

隨著他們的進入,整個包間裡簡直像大年夜的餃子鍋,頓時熱氣騰騰的甚是擁擠。

秦歡樂沒意識到自己微微長大了的嘴久久無法閉合,下巴更是直接驚到了地上。

眼見著威風凜凜走進來的,居然是市局緝毒支隊的張支隊長。

他一進來,那幾個蒙臉人瞬時找到了組織,面上的惶惑一掃而空。

反倒是裝備簡陋的派出所民警和潘樹,再次呈現出呆若木雞的表情。

壁櫃裡的秦歡樂深深的嘆了一口氣,原以為能看到什麼令人血脈噴張的緝毒名場面,沒想到最後結局竟然如此狗血。

果不其然,隨即知道了來龍去脈趕來的肖局他老人家,氣急敗壞的走進來,站在“兩軍”交接處破口大罵:“張恆,李衛強!”

秦歡樂身臨其境的跟著抖了抖——李衛強正是他們所長大人的名諱。

被點了名的張恆和李衛強皆默默上前來一小步,近距離感受著肖局唾沫星子噴濺滿臉的哀慼。

“好傢伙,你們一個一個的真是給我長臉啊,為了完成指標,連命也不要了,臉也不要了!各家手裡的特情人員,彼此撩撥,彼此設套,急功近利,愚不可及!連是真是假都沒分辨清楚,就敢報上來,搞圍捕行動,丟人丟到姥姥家了,我想想臉都臊的慌!”肖局越說說來氣,“李衛強!你腿挺長啊,不是你的轄區也敢偷偷跑來參一腳,行啊,和我玩無間道呢!”

李所是個粗人,性子直,即便在眾多領導面前也不改本色,憋紅了一張大臉盤子,也覺得今天這事忒沒名兒了!他這可是跨區抓捕,也是下了大力氣的!

他喘著粗氣,抬手草草解開了衣領最上面的兩顆釦子,粗聲道:“局長,弄成這樣,我們也不想啊。可我們一個所就這麼點兒人,就這麼點兒警力,別說每個季度給我們下派這麼多‘黃賭毒’指標了,這還不算,還要求我們超額完成任務。是不是您說的,要在大節前抓緊立功表現,博個什麼滿堂彩,還要搞全市派出所聯合排名......我們壓力也大呀。”

他越說越激動,“哪想到我們特情人員盯上的是市局的特情人員,人算不如天算,我也不說了。反正事情已經出了,決定是我下的,我不推卸責任,要罰要處理,就可著我一個人來,跟我所裡的人都沒關係!”

肖局兩手一叉腰,被他這副一推二六五的模樣給氣得直笑,繞著他轉了兩圈,點著頭罵道:“行啊小子,跟我玩這套,你這是耍無賴呢,還是逞英雄啊?”

張隊垂著頭挪了半個身位,“說起難處,確實......”

“行了!都別說了!”肖局大手一揮,“我不知道難嗎?哪個層級沒有自己的難處?今天咱們就胳膊折在袖子裡,這烏龍,我替你們兜了!只是今天這事兒哪到哪了,在場所有人給我聽著,全當是一次演習了,誰也不許出去給我嚼舌頭根子,要在市面上讓我聽到一句半句的流言蜚語,我就讓你們全都吃不了兜著走!”說完又自己嘀咕道,“幸虧今天這樓裡頭是封了,不然人來人往,看你們一個個面子往哪兒放!收隊,誰也不許再逗留!”

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各路人馬依序漸次退了出去。

秦歡樂知道自己顯然也是屬於“市面”上飄著的其中之一,實在暗自慶幸,沒有一激動不計後果的衝出去,撞在肖局他老人家的槍口上,那只怕接下來等待自己的就不是去派出所,而是被發配到西伯利亞砍樹伐木去了。

兩邊兒人馬陸陸續續往外撤,他覷著眼睛看到潘樹往這邊來,撿起了假炸彈,隨後耷拉著肩膀跟在隊尾,那樣子還真挺滑稽的。

又等了一會兒,房間內的燈一暗,周遭再次歸於沉寂。

秦歡樂肩膀稍微放鬆了一些,側過身靠著內壁屈腿坐下來。

眼睛慢慢的再次適應了黑暗的環境,在他的刻意尋找下,也勉強能追索到旁邊那雙流彩的眼睛,一時忍不住噓聲吐槽道:“誒,怎麼哪兒都有你啊?”

對面頓了一下,才說:“你不出去?”

秦歡樂一哂,“你眼裡我就是個二百五嗎?外頭各路人馬還掰扯呢,我這時候出去找死啊,那還不如剛才就衝出去當炮灰呢!怎麼也得等個二十分鍾,等外頭徹底消停了,才好神不知鬼不覺的事了拂衣去啊。”

對面的聲音裡隱約帶了笑,“那我是什麼?”

你是什麼我還真不好說!秦歡樂暗地裡翻了一下眼皮,覺得對方不直面問題的態度非常無恥,行,那大家誰也別說話,幹等就得!

不尷不尬的靜默了好一會兒,顏司承突然噓聲說道:“我等的人來了。”

秦歡樂眼皮一跳,直覺接下來必然沒好事。

果不其然,隱隱約約的,自走廊外頭,響起輕微的腳步聲,像是硬物剮蹭鐵鍋底,“沙沙”的,在黑暗中讓人聽著就毛骨悚然。

秦歡樂腦中粼光一閃,猝然聯想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針孔攝像頭啊!

難道對方......

他整個人警戒起來,放緩了動作,儘量無聲無息的站起身。

拖沓聲越來越近,明顯是朝著這個房間裡走來的。

藉著適應了黑暗的雙眼,他模糊看出走進來的是兩個身影,一個佝僂兒瘦弱,拖著一條病腿,另一個默默走在他身邊,卻緘默無聲,如同空氣一般毫無存在感。

這真是應了那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老話。

秦歡樂喉間一動,卻感到一隻手又從臉側包抄過來,緊緊的扣在他的嘴上。

他真是忍不住翻了個天大的白眼兒,當他是小孩兒嗎?連緊要時刻出不出聲兒也控制不了?

他心尖兒上一點兒怒火,新仇舊恨疊在一起,行動沒過腦子,就亮出獠牙,惡狠狠的咬住了對方的手指,狗崽子似的噙著,任對方如何抽手,就是不肯撒口。

外頭那一老一少沒去“扒牆”,卻默默的坐在了沙發上,遙遠望過去,像兩個經年石化的雕像。

氣氛慢慢詭異了起來。

那兩人居然相互攙扶著滑跪在地板上,朝著一個,極盡虔誠的跪爬下去,遠遠伸在頭前的兩手,掌心朝上,像在等待神明的施予,久久沒有起身。

“殺人的感覺好玩嗎?”

一個輕快的聲音自門外響起,隨即一個年輕的黑影閒庭漫步的走進來,立在兩人身前,倨傲的斂著下巴,問他們。

老人沒說話,他旁邊卻響起了一個沙啞的女聲,“有一點兒意思了。”她直起上半身,聲音裡滿是充滿憧憬的回味,“我開始感受到了您說的......心跳加快,耳膜轟鳴......”她抬頭望向那殘破的頂棚,“我開始覺得自己,終於找到了活著的樂趣。”

“你呢?”他沒回應,又問那老人。

老人艱澀的抬起頭,聲音卻更加麻木,“教了我們這麼多,我一直想問問您,既然這麼好......您為什麼不親自動手?”

年輕人微笑了一下,“每個人有每個人的快樂,我的快樂,就是看著像你們這樣的人,也能感到快樂。”

快樂你姥姥!秦歡樂深感外面這仨人沒一個正常人,往輕了說都是變態級別的!

他松了口,用衣服掩著,快速給孟金良發了個資訊,“帶人速來春天!”

眼下最好的策略就是各自耗著,絕不打草驚蛇,然後祈禱孟金良天降奇兵,將這仨變態圍堵在會所裡。

只是一直掩在黑影裡這位顏大爺卻完全不按套路出牌,就在他剛發完資訊的瞬息,就瞟見那只還帶著他牙印兒的手,利落的推開了壁櫃門走了出去。

秦歡樂知道就算罵到他祖宗詐屍也於事無補了,一咬牙,剛要跟出去,就見顏司承在外面反手又推上了櫃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