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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八話 信

“給我的?”

花小麥心中頓生猶疑,將那書信接過來,就見那信封上用雋秀字型寫了自己的名字。

她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自己“應當”是不識字的,便彷彿有些難堪地衝趙老爺笑笑:“真是奇了,誰會給我寫信?我也根本看不明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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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虧她是個廚子,平日裡需要讀書寫字的機會不多,丈夫也是武人一名,否則,遲早非露餡不可!

趙老爺笑了笑:“是宋老闆,昨日剛剛打發人送來我這裡——你即便不識字也沒甚打緊,想來你與鬱槐夫妻兩個並無不可說之事,讓他念給你聽,豈不便宜?”

宋老闆……是指宋靜溪?

瞧那字寫得文秀清雅,確實應是出自女人手無疑,況且,憑趙老爺與宋靜溪多年老友的關係,幫著帶一封信,也並不使人覺得奇怪。

問題在於,自從那年八珍會後,她便再沒有與宋靜溪碰過面,如今卻突然收到了這封信,是為什麼?

“我冷眼瞧著,前二年八珍會之後,你與宋老闆之間彷彿有些誤會,只我不好問你,她也不肯說,我便一直不知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趙老爺依舊笑容可掬:“但說穿了,大家都是同行,各自本分做著買賣,即便因一點小事起了不愉快,難不成還要一直存在心中?我觀那宋老闆,是真心對你十分欣賞,當初不是還曾生出要請你去她那桃源齋做大廚的想法?如今你已自個兒開了食肆,這事只怕不能夠了,但彼此多往來,總也沒壞處,你說呢?”

他這一番話,前半段更像是在化解之前與花小麥那一點小小的不愉快,後半截兒,則純粹是真心勸說,正經存著善意。

只不過……

那宋靜溪,又哪裡是在本本分分地做買賣?

花小麥暗地裡搖了搖頭,抬頭衝他展顏一笑:“多謝您帶了信與我,還願意說上這樣一番話。您放心,回頭我一定會想個明白,這飲食行當並不好糊弄,多個朋友,總比多個仇人的好。”

趙老爺滿意地點頭一笑,退去一旁,在柯震武肩上拍了拍,與他攀談起來。

……

男人們喝起酒來便沒個完,在春風樓中坐到未時末,居然還未能盡興,李應春便又跑去酒鋪格外買了幾壇好酒,說是橫豎下午鏢局無事,不若一氣兒喝個夠本。

眾人如此興致高漲,孟鬱槐自然不能不陪著,花小麥卻不便帶著小核桃在外逗留太久,與他交代一聲,便僱車回了火刀村,先去稻香園瞧了瞧,見一切井然有序,便回家將小核桃交給孟老孃,自個兒去了後院房中,將那信拆開來,先獨個兒看了一遍。

這封信,果然是宋靜溪捎來的,奇的是,內裡卻並無任何緊要話說,不過是些瑣碎事而已。

宋靜溪在信中,先是賀了她稻香園開張,說自己事忙,竟最近才得知,實在抱歉得很,然後又將汪同鶴提了提,彷彿很是好奇花小麥與那神廚有何淵源,話裡話外,連道如今省城飲食界,人人都在議論此事。

通篇洋洋灑灑,就好似拉家常一般,透著一股親熱的味道,就好像當初兩人那一番爭執,只存於花小麥臆想之中。

那麼,她寫這封信來,究竟想幹什麼?

花小麥百思不得其解,把信翻來覆去看了兩遍,仍是摸不著頭腦,正犯愁,就聽見外面孟老孃喚了一聲。

“小麥,快來,你馮大娘有事尋你!”

花小麥揚聲答應了,將那信照原樣收好,預備晚間待孟鬱槐回來再說,便一路小跑著去了前院。

馮大娘領了大兒媳婦同來,正在前院裡捧著茶與孟老孃聊天,見花小麥出來了,便含笑衝她招招手,一把攥住她的腕子,迫不及待道:“小麥,舊年裡同你家買的番椒種,上月我們給種下了。出苗倒是極順利,可這兩日怎地瞧著,那葉子發黃的厲害?一整片地瞧上去都是黃汪汪的,好不愁人,你說說,這可怎生是好?”

“發黃?”花小麥便愣了一下,“好端端的,怎麼會發黃呢?”

三月裡,打穀場附近的那兩塊地照舊種了番椒,如今她時不時去瞧瞧,慶有和吉祥等人也會幫著照應,都不曾發現任何問題,眼下長得正茁壯,怎地偏生這馮大娘家裡就會出了問題?

“你別多心,大娘不是來找你要說法的。”

馮大娘朝她臉上覷了覷,笑著拍拍她的手:“我到你家地裡看過,其他種了番椒的人家,我也去瞅了瞅,都長得好好兒的,說明你那番椒種不會有問題。我就是想來跟你打聽打聽,這事兒該怎麼補救?”

花小麥對於種田之事並不十分精通,一時也鬧不清原因,低頭思忖片刻,擰了一下眉頭道:“可是因為肥水灌得不夠?那番椒雖不非常嬌貴,對灌肥卻也有些要求,草木灰與糞水、豆渣,缺一樣都不行……”

“你這孩子說的是外行話了。”

馮大娘笑著搖搖頭:“這番椒我家的確是頭回種,就算不懂,難道還不會依葫蘆畫瓢?撒種子之前,地裡就好好兒灌了一次肥,之後也沒虧待了它——指望著夏天能靠它賺些錢呢,又怎會照料得不經心?”

“那……也有可能是病了?”

花小麥猜逢道,也跟著有點發急:“這可不是小事,耽誤不得的,您先在村裡問問那些個好莊稼把式,若還是沒個頭緒,明日我再讓鬱槐去城裡打聽打聽。我認識一位同行長輩,他家中的花匠種番椒很擅長,應是曉得該如何處理。”

她肯幫忙,馮大娘很是歡喜,連連道謝,在前院兒裡和孟老孃又說了一會話。花小麥抱著小核桃去了後院,同他玩一陣,看他嘟著小嘴吐泡泡,更是笑得打跌,一面等著孟鬱槐回來。

誰料那孟某人,真真兒好沒分寸,在鏢局裡與一眾兄弟吃酒,竟直到天將黑了才回來,步伐倒是穩健,只是通身酒氣,那味道站得老遠便往人臉上撲。

花小麥很想給他一悶棍,死死抱著小核桃不許他碰,一個勁兒地推他去洗臉換衣裳,氣鼓鼓地立在一旁數落。

“左等右等你不回來,結果喝成這德性,孟鏢頭,你有點分寸好不好?若是與人應酬也倒罷了,今日分明是和兄弟們湊趣,何必也這樣灌?從前你總說鏢師得保持清醒,能不沾酒就儘量不沾,如今怎麼樣?還想抱小核桃,他才這麼一丁點,你也不怕把他給燻昏了!”

由始至終,孟鬱槐一直臉上帶笑,攪帕子擦了把臉,嘿然道:“媳婦,你太嘮叨了。”

一聽這話,花小麥便更是了不得,乾脆騰出一隻手來捶了他一下:“你開始嫌我了?”

“我哪會嫌你?大家心裡都高興,便多飲了兩杯而已。”孟鬱槐作勢要將沾滿了汗的帕子往她臉上糊,笑道,“你做什麼著急等我,莫不是有事?頭先兒在春風樓,我見趙老爺給了你一封信,可是為了那個?”

“我當然找你有事了!”花小麥扯了他往後院去,骨朵著嘴道,“那馮大孃家的番椒出了點麻煩,這個過會子又再說不遲。那信是宋靜溪捎來的,我急著等你替我看,誰讓你老也不回來?”

說著就拉他進房,取了信給他。

孟鬱槐便將信拿出來又讀一遍給她聽,接著便是眉頭一皺:“她這信來得有何意義?你同她關係不過爾爾,如此興師動眾地寫信來,卻又一件正事不說,閒得慌?”

“你才閒得慌。”花小麥白他一眼,故意往信紙前湊了湊,“我也覺得奇怪呢,她這信裡,真就沒說別的了?”

“沒有。”孟某人搖搖頭,把信紙擱去一旁,也不知是不是酒喝多了有點頭疼,伸手揉揉眉心,“她信中提到汪同鶴,你說,她會不會也是想試探你?又或者,是打算透過你與汪同鶴見面?”

花小麥不假思索地立刻搖頭:“不會的,汪老爺子都走了那麼久了,如今該是已回到了靈泉府。他來的時候,鬧得整個兒桐安府飲食界沒人不知道,如今離開,省城又怎會一點訊息都沒收到?她肯定知道汪老爺子已然走了,找我也是白搭。再說,就算她認定我是汪老爺子的徒弟,就憑我和她那樣的關係,難道她還指望著,我能幫她得到甚麼好處?”

“……有理。”

孟鬱槐點一下頭,順手斟了杯茶來喝,趁花小麥不注意,又想去抱小核桃,被她啪地開啟了手。

“你別動他!下午玩了好一會兒,這會子想是累了,你就由著他歇一歇不行嗎?我跟你說正事呢,孟鏢頭,你可不可以端正一下自己的態度?”

孟鬱槐忍俊不禁,伸了手去抱她,小孩子似的將腦袋擱在她肩頭。

“我倒有個想法,不過,你答應我個條件我才肯說。今晚……”

“哎呀!”

花小麥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下死勁打了他一下:“你怎麼天天都……也不怕娘笑話你?我說,你該不是吃醉了吧?”

“不想打擾娘,也方便,大不了尋個靠譜木匠,給小核桃打個小木床,擱在咱們房中,到時暫且將他挪開就好。”孟某人仍不死心,帶笑道。

“我真生氣了!”花小麥正了正臉色,“究竟有什麼想法,你說是不說?”

孟鬱槐哪裡會怕,抬掌在她臉上摸了摸,笑道:“我是在想,那宋靜溪之所以寫這封信來,你認為,會不會和八珍會有關?”(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