凜木翻身躺到床上，把翟綣撈過來摟在懷裡。下巴抵著他的肩膀輕輕摩挲了一陣，才問道："在你的印象中，你有沒有做過摩天輪？"
"哎？摩天輪？"翟綣皺著眉想了想，似乎想到了什麼，臉刷地紅了。
"嗯？"久久沒有等到翟綣回答的凜木，以為他是真的忘記了。畢竟那是將近二十年以前的事情，那時候他年紀也還小，不記得了也情有可原。
"其實你是有坐過摩天輪的，在大概十九年前吧。那時候你應該才五六歲的年紀，那年剛好是我升上國中後的第一個寒假，父母親帶著我和我弟弟一起回來中國過春節。"
凜木自顧自地開始說起，一些塵封已久，原本以為再也不會觸及的往事。聲音低低的，眼神雖然還是那般幽深，但眼底卻帶著隱約的笑意。
"從日本回來，先是去了帝都看望我爺爺奶奶和姑姑他們一家。後來我姑父提議去南方避寒度假，因為帝都的冬天實在太冷。大家也實在過膩了帝都的春節，覺得換個環境也不錯。"
"經過商量後，選定了南方的Z市，海濱城市，一二月份最是氣候宜人。"
"那不是我老家？這麼說，你是因為和家人來度假，然後碰見我了？哎不對，即便小時候有過一面之緣，都這麼長時間了，早該忘了才是吧？"翟綣突然打斷道。
"嗯，其實也不算一面之緣吧。說來也巧合，我們那時候並沒有住的酒店，而是去了姑父一個朋友的民宿，民宿周邊是一片住宅區，除了供人散步的小公園，附近還有一個小型的遊樂場。"
"我第一次遇見你時，就是那個小公園裡。還記得有一天傍晚，太陽已經下山了，我吃完晚飯，打算去看會兒書，卻不料弟弟莫名地跟我鬧起來。我一氣之下，便一個人跑了出來。"
"漫無目的地沿著小路一直走，居然就來到了小公園的小沙堆旁。一個背對著我蹲在沙堆裡的小小身影，讓我莫名地停住了腳步。"
"只見小不點拿著棍子在沙堆上一遍一遍地攪弄，不時還傳出來一聲聲委屈巴巴地啜泣。我看了看周圍，並沒有看見有大人在，零星的幾個還是一對對的年輕男女。"
"那時候我還在想，這是誰家的小孩迷路了嗎？我不是喜歡多管閒事的人，但那時候也不知道怎麼就控制不住自己，等反應過來的時候，我已經在小不點的身邊蹲下。"
"小不點感覺到身邊有人，小身子一抽一抽地轉過去看著突然出現的窩，眼睛裡蓄滿了淚水，鼻子紅紅的。可能是突然被看到那個樣子覺得不太好意思，愣是忍住沒有再哭出來。"
"於是我試著問了幾句：你怎麼了？為什麼在這裡哭？被誰欺負了嗎？還是迷路了？"
"不問還好，這一問，小不點終於是沒忍住，眼淚又開始啪嗒啪嗒往下掉，皺著小臉扁著嘴，'嗚嗚嗚';地苦得撕心裂肺。"
"老實說，雖然我弟弟當時跟小不點差不多年紀，但我卻從來沒見他哭過鼻子。他的臉上永遠是那副面無表情，睥睨天下，唯我獨尊的模樣，早熟得令人髮指的程度。"
"所以對於這種突發狀況，我是無比震驚並且不知所措。但是當時也是鬼迷了心竅吧，看著小不點那傷心欲絕的小模樣，心裡只覺難受得緊。"
說到這裡，凜木緊了緊擁著翟綣的手臂，頓了頓才繼續道：
"於是便也不管是否會被認為是拐帶小孩壞蛋，手就這麼伸了出去，輕輕撫上小不點的腦袋，揉了揉他的頭髮，想藉此安撫一下他的情緒。"
"沒想到還真的管用，小不點停止了哭泣，抬起腫成了核桃還掛著淚水的眼睛，呆呆地看著我。"
"然後我想他的情緒應該已經穩定了，便站起身，打算去旁邊的小賣鋪買包紙巾給他擦擦臉上的涕淚，再問他住哪，送他回去。"
"誰知道我才剛站起來，他就又扁著嘴，一把扯住我的褲腳，想哭又不敢哭的樣子看著我道：小哥哥不要丟下我好不好？"
"看著那副可憐兮兮的小模樣，當時我就心軟了。我又重新蹲在小不點面前，揉了揉他的小腦袋瓜對他道，只要他不會再哭，我就不會丟下他，並且還會帶他去一個好玩的地方。"
"看著他瞬間一臉高興地伸手用力抹掉臉上的眼淚，然後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對我說，好，小綣不哭，小綣會乖乖的。"
"那時候，我不僅知道了他的名字，在帶他去遊樂場坐摩天輪的過程中，我還瞭解到了他的一些故事。"
"他說，他之所以哭得那麼傷心，是因為那天最疼愛他的小堂哥遭遇意外，搶救無效去世了。那時候他無法理解意外和去世具體含義，只知道堂哥離開了他不會再回來了。"
"他還說，在小堂哥離開前不久，他的爸爸因為生病，也丟下他和媽媽去了一個很遠的地方。我才知道，這個小小的身體，原來還承受了那麼多不該在這個年紀承受的悲痛。"
感覺到懷裡的身體，隱約傳來一陣陣輕顫。凜木連忙把抵在翟綣肩膀的下巴退開來，只見一張滿是淚痕的臉龐映入眼簾，狠狠刺痛了他的心臟。
雙手放開翟綣的腰，來到他的臉輕輕捧住，薄唇貼上去，一一吻去那不斷流淌的眼淚，一路來到眼角處，直到翟綣停止了無聲的哭泣，才把吻轉向他的唇。
一邊淺吻輕啄著翟綣的唇瓣，一邊低聲地安慰道："乖，不哭了，還有我在。在摩天輪上，你不是已經許過願了嗎？在摩天輪上升到最高處時，許的願望神都會聽到，並且會幫許願的乖孩子實現那個願望。"
"小綣一直都很乖，所以，神讓你的願望實現了。他把我帶到了你的身邊，雖然中間分開了這麼久，但最後還是讓我們重新相遇了。一切因果，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還記得，那時候你要我把你抱起來，突然就親過來，你說，親過之後，就不會分開了。現在我們又親了那麼久，想必你想跑，也跑不掉了。"
凜木抵著翟綣的額頭，啞聲道。
本來還感動得一塌糊塗的翟綣，被凜木這突然耍流氓似的說法給逗得"噗呲"笑出聲。緩了緩情緒之後，才突然想起什麼，疑惑道：
"不對啊，我們隔了將近二十年沒見面，那時候分開就失了聯絡，你是從什麼時候認出來我就是當年那個小綣的？我可一直沒認出來你就是當年那個溫柔的小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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