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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孽緣

凜翊看著眼前這張稚嫩的小臉,五官沒有一處長得像他,倒是和那過世的妻子一模一樣,眉目精緻,面容柔和。然而此時那倔強的眼神,卻和他有幾分相似。

見凜翊一直神色複雜地看著自己,藤原夏樹小眉毛微微蹙著,小心翼翼的開口:"爸爸,你生氣了嗎?"

過了片刻,凜翊還是不說話,藤原夏樹情緒更低落了,沮喪地小聲道:"如果爸爸不喜歡,那夏樹回自己房間睡好了。"

哀怨的小眼神再次默默地瞟了凜翊一眼,便迅速低垂下眸子,長長的睫毛輕顫,小身子隨著那聲若有似無的嘆氣聳了聳,然後準備掀開被子下床去。

一個大手橫過藤原夏樹的小身子,微微使力把他按住,輕聲道:"我沒有生氣,睡覺吧。"

藤原夏樹聞言,抬起本來已經紅了鼻尖的憋屈小臉,露出一個純真的笑容,湊近凜翊的臉頰,重重地"啵"了一口,"果然爸爸最好了,晚安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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凜翊有一瞬間的愣怔,他一直以為,自己和這孩子疏遠了那麼久,想必他對自己該也是冷冷淡淡的陌生態度才對。這突如其來的親近,莫名地讓他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說起來,在妻子未過世之前,凜翊和她雖然過著相敬如賓的生活,但感情上卻是空白的。她嫁給他,是父母之命,他娶她,也只是為了讓長輩安心。

在長輩傳統的觀念裡,必定是先成家而後立業。有了需要守護的家和家人,背後有個賢良的女人作為精神的支撐,男人才能更好的在外打拼。

於是留學畢業回國之後,便在長輩的安排下和素未謀面的財團之女見了面。對方是個長相如出水芙蓉般,性格恬靜溫婉的女孩,在所有人看來,她和凜翊簡直就是天生的一對佳侶。

在雙方父母長輩都滿意,女方也沒什麼意見的情況下,倆人順理成章地結為了夫妻,並且迅速地懷上一子。

凜翊本還想著,有了妻子和孩子,即便沒有很深厚的夫妻感情,也會看在共同組建的這個家的份上,好好對待她們母子。

卻不料,人算不如天算,妻子生下孩子便撒手人寰。當看到一個臉還沒巴掌大,皺皺醜醜的嬰兒被抱出來,說是自己的親生骨肉,從此便要和他牽絆一生時,凜翊還是有點無法接受。

想要維持一個外表安定和諧的家庭的計劃落空,也加之心裡對過世妻子產生的愧疚感,讓凜翊不敢面對那孩子,想了想便直接把孩子丟給父母。

他以自己年紀小不懂得照顧孩子為由,從孩子出生到會走路,會說話這麼長一段時間,都不曾陪伴或者說正視過孩子。

一直到最近,藤原夏樹即將迎來四周歲生日,稍懂人事的他開始想要得到自家父親的關愛,便對凜翊的父母撒嬌要搬來和凜翊一起住。

凜翊的父母也覺得是時候讓他們培養父子感情,便不顧凜翊的反對,把藤原夏樹塞到了他獨自居住的別墅中。

即便如此,凜翊對於藤原夏樹,也並沒有表現得很熱絡。從小到大,不管是對長輩父母兄弟,還是親戚朋友,他向來都不喜歡人類那套自來熟的套近乎方式。

他習慣了對待周遭的一切,都是同一副表情,同一個態度,像例行公事般,沒有絲毫溫度,所以旁人常會覺得他冷血,他倒是無所謂別人對他的看法。

從藤原夏樹揹著個,帶白色翅膀的小書包走進門的那一刻開始,凜翊只面無表情地瞥了他一眼,把他帶到一個空曠的房間,隨手幫他整理了下行李,丟下一句讓他自己玩的話,便又忙自己的事情去。

這孩子倒也乖巧懂事,沒有像同齡小孩般吵鬧,安安分分的在自己房間,搬出行李箱裡的小玩具,一個人在那玩耍。

後來櫻井弘彥來訪,看到藤原夏樹一個人在一間什麼都沒有的暗色調房間,還抱怨了幾句說他虐待孩子。

之後便大刺刺地直接叫人來,把房間設計成溫馨可愛的兒童房,並且買了一堆藤原夏樹喜歡的玩具,把房間佈置得有模有樣。

想起櫻井弘彥這個愛管閒事的男人,凜翊就覺得無來由的心情煩躁,總愛有事沒事出現在他面前,正事不幹,就知道在他耳邊像只蒼蠅一樣,偏偏又奈何不了他。

且不說櫻井弘彥是父親的同門師弟,於公他還是藤原集團的大股東之下,除此之外他還有另一個身份,就是凜翊過世妻子的哥哥,也就是藤原夏樹的親舅舅。

想到這段孽緣糾葛,凜翊就鬱悶得輾轉難眠。許是動作太大,吵到了一點也不認生窩在他懷裡的小家夥,只聽他帶著少許鼻音的軟糯聲音傳來。

"爸爸,你怎麼了?難道你也和夏樹一樣興奮得睡不著嗎?"

凜翊疑惑地挑了挑眉,語氣平靜道:"你怎麼還沒睡?小孩子熬夜會被妖怪抓去剪掉舌頭的。"

藤原夏樹嚇得從凜翊懷裡抬起頭來,眼睛瞪得大大的,小手捂住嘴巴眨了眨眼,囁嚅道:"真...真的嗎?"

凜翊煞有其事的點了點頭,"嗯,所以快睡吧。"

"可...可是,我現在一想到能和爸爸一起睡覺,而且明天生日舅舅說要和爸爸一起帶我去遊樂園,我就激動得睡不著,怎麼辦呢爸爸?我不想被剪掉舌頭,會痛痛的。"

凜翊低頭,看著身前這個臉上又是擔憂,又是興奮表情的小家夥,心裡竟覺得有點...想笑。不過,他剛剛說,明天生日?還要他和櫻井弘彥這個牛皮糖一起帶他去遊樂園?

雖然之前就是說因為藤原夏樹即將年滿四歲,才會被帶過來說什麼培養父子感情,但凜翊顯然沒有太放在心上,壓根就把這事給忘了。

看這期待又糾結的小臉,可憐巴巴地望著他,凜翊莫名又是一陣心軟。那張白白嫩嫩的臉蛋,看著就很軟啊。這麼想著,凜翊便伸出手輕輕捏了上去。

嗯,手感果然很好。比起那塊大大的牛皮糖,身邊有這麼個粉嫩嫩,還是個會叫爸爸,並且聽話安靜的小孩,感覺好像也不是很壞。

"剛剛我是騙你的,不會有妖怪剪舌頭,乖乖睡覺吧,早點睡覺,明天就能早點起床去遊樂園玩了。"

"真的嗎?"藤原夏樹頓時換了張表情,眼神晶亮地看著凜翊。

凜翊認真道:"嗯,就算真的有妖怪,我也會保護你的,放心睡吧。"

"爸爸真棒,不虧是夏樹的爸爸呢,晚安哦,麼麼噠。"藤原夏樹又猛地湊近凜翊,在他的下巴印下一個吻,便安心地回去躺平睡覺。

凜翊伸手關掉床頭燈,待房間陷入一片黑暗中,嘴邊情不自禁地溢位一抹淡淡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