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牛像往常一樣開啟了自己家的家門，在這過程中沒有任何奇怪的地方，只是，他不會知道，這將是他最後一次把鑰匙插入鎖孔當中。
“欸？媽？”，站在玄關，小牛看見了摔碎在地上的飯碗瓷片，好奇地向牛嫂問道，“這怎麼摔了個碗啊？”
他進入客廳，徑直走向了餐桌，忙活了大半天，小牛感到飢腸轆轆。
只聽到牛嫂嘴邊唸唸有詞地罵道：“那些害你爸爸的人，把錢提到我們家來了！”
“什麼情況！？”，小牛驚愕地放下手上的碗筷，“就是那什麼避難地？”
得到母親的提示，他很快就在大腦中搜尋到了與之相關的資訊，“那些害你爸爸的人”…除了避難地，小牛再想不到比這更為正確的答案了。
自星期二回到家中以來，小牛這一個星期來天天都在派出所和家之間跑來跑去，自然地，對牛哥以及避難地的情況，他也有了大概的瞭解。
目前警方能夠找到的線索是，牛哥才是九眼橋槍擊案的罪魁禍首，雖然避難地具有強烈的犯罪嫌疑，但因為照不到與之相關的確切證據，所以對於避難地的一切方案和計劃也都只能停留在假想的狀態中，最多也只能派便衣警察前去避難地酒吧偵測。
“對！”，牛嫂撫著老母親從房間裡顫顫巍巍地坐上了飯桌，語氣當中充滿了怨言之詞，“一個男的，一個女的，只知道女的叫荊溪桐，一幅不得了的樣子！”
“怎麼還跑到我們家裡來了？！”，小牛一邊往嘴裡送飯，一邊問自己的母親問道，想著母親和祖母安然無恙，便估計著是來給家裡送錢來的，“你報警了嗎？”
“唉~”，牛嫂頗怨恨地拍打自己的膝蓋，“我這正在氣頭上，剛才根本沒想到。”
牛嫂心裡雖然怒火滔天，但看到兒子回來，也還是在飯桌上吃了起來。
“要我說，剛才就該把那些錢收下！”，老太對兒媳婦的處理手段頗為不滿，老人家自有常人難以理解的腦迴路。
“我同意奶奶的說法。”，小牛忿忿不平地說道，“別報警了，先想想辦法怎麼從荊溪桐那裡淘點錢來花吧，不能考研了，公職單位也進不去了，大不了我還能經商，隨便要個幾十萬，創業基金怎麼都夠了。”
幻想著，小牛漸停下了手上夾菜吃飯的動作，他放下碗筷，不經意間抖起了腿，臉上的笑容藏都不藏不住。
“你也不想想人家為什麼特地要跑來給我們送錢！”，老太抓著筷子，憤怒地往桌上拍道，“沒有我兒子給她賣命，她憑什麼這樣做？”
老太為自己的兒子感到不值，因為他白白地就把命賣給別人了，關鍵是，他的妻子還不理解他。
“你…你們知道自己到底說了些什麼嗎？”，牛嫂難以置信地站了起來，她沒想到丈夫一走，和諧美滿的家庭，就變成了這般醜惡的模樣。
牛嫂覺得呼吸突然變得困難了許多，心臟加快，她困難地倒了沙發上面，頭昏腦脹。
牛嫂用雙手抓向自己的臉頰，嚎啕大哭，在接連不斷的災厄面前，少有人能挺直自己的搖桿，為下一回合的死亡衝鋒做好充足準備。
她感到自己的身體漸漸在空中飄浮了起來，頭重腳輕，視線中的兒子和婆婆也變得癲狂醜惡了起來，像極了童話故事中那些墮落於地獄中的惡魔，凶神惡煞，青面獠牙。
“我問你們…”，在強烈幻覺的衝擊下，牛嫂仍保留著最後一份理智，“是錢重要，還是公道重要？”
“公道？”，小牛嫌惡地反問道，“我只知道我這輩子都被那個廢物給毀了！”
小牛很清楚自己為什麼要突然從外省，急匆匆地趕回終都。
人貴有自知之明，小牛是個上進的孩子，他知道在目前這個社會，如果沒有一份好看的學歷，是很難過上好日子的，雖然他知道得太晚，但自己還年輕，一切都還來得及，一年前，他還在大專裡唸書。
“我覺得這個世界上沒有比一百萬更好的東西了。”，小牛心心念念地想要爬上社會的高層，有了錢，就等於擁有了一切，買房子，買車子，有多少是錢買不到的？只要能有了錢，小牛甚至甘心當一輩子的文盲，也不願給爛俗的大老闆“實現夢想”。
“你這個傻婆娘！”，美夢破滅，小牛越想越氣，他已經被衝昏了頭腦，“你知道我爸那條命能賣多少錢嗎？”
人貴有自知之明，能幹什麼樣的工作，就該得到什麼樣的薪酬和回報。
牛哥拿自己的清白和姓名以及後世三代子孫的前途挽救了荊溪桐的帝國，溪桐傳媒有限公司，那得有多少的錢啊！幾輩子都花不完了！
二十萬
一百萬
一千萬…
從牛哥這一代往上數個五代，祖先們無一不是泥腿子出生，沒文化，也沒頭腦，想到家族的未來斷送在了自己的母親手裡，小牛憤怒地把碗往地上一甩，當即衝到了廚房。
瓷片和飯粒在地板上紛飛起舞，就像牛家人破碎的心一般，可憐地綻放在了垃圾堆上，熠熠生輝。
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小牛在廚房裡翻箱倒櫃，最終摸出了一把斬骨刀，轉而向客廳跑去，渾身泛紅，氣喘吁吁，顯然已氣到了極點。
在夢境和現實的巨大落差下，小牛感到自己的世界天旋地轉了起來。
“是你們毀了我的一切！你這個死婆娘！我要當人上人！”，小牛猙獰地向牛嫂吼道，舉刀砍向了自己的親生母親。
人被殺，就會死，所以沒有人甘願被殺，即便落得玉石俱焚的結果和下場，也叫人安心，即便是血親之間，亦是如此。
牛嫂眼疾手快地從茶几上摸出了一把油膩膩的水果刀，在刀鋒迎面照自己砍來的同時，奮力向前捅了出去。
肉斬骨斷。
上北下南，左西右東，前方是在哪裡？是在康莊大道上？還是在哪條羊腸小路上？生存在這個荒誕滑稽的世界上，牛嫂想不到那麼多了。
與此同時，荊溪桐和蝦哥的車子已經開出了幾公裡，平安脫險。
“你說…他們那一家什麼時候能死絕？”，掌控著方向盤，荊溪桐朝身邊蝦哥問道。
“估計現在已經打起來了。”，看著汽車上的電子時鐘，蝦哥斷定道。
“唉~人類的情緒真是奇妙~”，荊溪桐無可奈何地感嘆道，“無論是高興和悲傷，總需要一個宣洩口，堆得多了就會像火山一樣爆發。”
“要在感性和理性之間永遠找到一個平衡點是個難事，所以在我們當中的大部分人，他們都不懂得控制自己的情緒，喜怒哀樂，都在臉上自由地洋溢著。”，坐在副駕駛上，蝦哥淡淡地看向窗外，“我得感謝致幻劑，我都記不清它都幫了我多少次忙了。”
“呵呵。”，荊溪桐開朗地微笑道，“讓我猜猜這次你往裡面加了哪些東西。”
“別，我現在不想開玩笑。”，蝦哥這輩子都不想再看見荊溪桐，毫不掩飾地表達了自己對她的厭惡，“你從來都沒有讓我殺過無辜的家屬。”
“不，不，不。”，荊溪桐搖頭道，“他們可一點都不無辜。”
“你別想再蠱惑我了，從今往後，你我劃清界限，恩斷義絕，我能為你做的事情已經做完了。”，蝦哥厭惡地閉上了雙眼，他對自己和荊溪桐的罪惡感到噁心。
“你配製致幻劑的時候，可不是這樣想的，其實我知道裡面的配方。”
南詔的烈性見手青，亞馬遜雨林的曼陀羅，還有超級馬里奧最愛的毒蠅傘菇，這些都是製作上好致幻劑的頂尖材料，蝦哥把它們和在一起，磨成了粉末…
“人在服用了致幻劑後，大腦會比往常要活躍上幾十倍，神經之間的連線通路也會被繞得一團糟。”，荊溪桐分析起了致幻劑的工作原理，“因為神經都被擾亂了，自然而然，就會產生了幻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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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覺的嚴重程度與真實的強烈程度是掛鉤的，在天旋地轉的狀態下，情緒也將借由致幻劑被無限地放大，叫人沉迷。
“哦，對了！”，突然，荊溪桐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她把車停在了路邊的臨時停車區內。
“你要幹嘛？雖然這裡是監控盲區，你也不能這麼放蕩！”，蝦哥難以置信地朝荊溪桐吶喊道，“你不是說萬事都要講究萬無一失的嗎？”
荊溪桐不管不顧地下了車，朝道路內測的商鋪店面走去。
“沒什麼。”，荊溪桐隨意地回覆道，“我看到一家賣滷鴨子的店，隨手而已，用不著大驚小怪。”
在這一刻，蝦哥終於認清了荊溪桐的本質，father要殺人，從來不會親自動手，那很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