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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近有內憂

月亮升起,漫長的黑夜終於來了。不知道是不是中二病,對何了凡來說,只有到了這時,一天的生活才算開始。

看著爛漫的餘暉從自己的臂彎上,從懷裡的茶明繪身上慢慢消失,他終於松了口氣。

從他餘韻未盡的面孔上來看,像是徹底解開了捆綁在身上的枷鎖。

這是他自己想要對茶明繪表達歉意的做法,畫地為牢。

在二零零八年發生在蜀川的那場,奪去無數人性命、摧毀無數人家庭的大震災結束後,還在緊急搶險救災的時候,七歲的何了凡接受母親的安排,去了終都的一個小學。

那是兩人第一次遇見。

老師實在不知道該如何管理剛從重災區來的孩子,臨危受命,甚是不滿。

老師看何了凡完全不像個災民,在和他對視的時候,竟從何了凡那純淨的瞳孔裡看不到一絲的敬畏和恐懼,感覺沒有得到應有的態度,第一眼便打心底討厭起這個可惡的小鬼。

她想起班上還有個不合群的怪小孩,只顧著一個人畫畫,學習竟出奇的好,本以為是作弊,沒想到卻全是真才實學。

有人說野狗都成群結隊,只有孤狼才遲遲找不到自己的伴侶。

這話不假,兩個孤獨小孩的認識很簡單,沒什麼波折,只是因為一個老師的一念之起,但卻十分難得。

長期處在異常環境的病人,交到朋友更會比普通人要珍惜許多,全靠襯托和對比。

何了凡剛從災區趕到終都避難,看似鎮定,實則麻木得驚魂未定,獨自來到一個陌生的新環境,更是孤立無援。

而茶明繪更是異類般地能獨處很久,平時只和妹妹來往的她,更不知道朋友為何物,沒有受到欺凌就已是萬幸。

所以兩人的慢慢交好則是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結果。

他們從彼此的存在上找到了慰藉,許多缺失的情感和體驗都在那時得到了補全。

正是因為對方的相伴,自己才變得完整,他們不約而同地一致有著這樣的想法,在一起的每一天即使是想說的話都已說盡了,也覺得快樂和安逸。

但這樣的日子終有一天是會終結的,不會永遠都持續下去,兩人也都有著清楚的認識。

何了凡短期之內急匆匆地轉到終都,本就註定待不長久,他的家境和身份在這裡並不會受到歡迎,當時所在的小學也是見何了凡可憐才肯收留。

何了凡與茶明繪度過了短暫而又快樂的一年,時日將近,兩人心知肚明地沒有戳破,只是靜靜地陪伴著彼此,等到離別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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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戀的種子不知不覺地在兩人的心裡生根發芽,本該成為美好的存在,卻在此時衍變成了惡果,兩人不得不為了這段感情承受巨大的煎熬和痛苦。

很多時候,試問成年人都不知道該如何正確地處理這樣的情況,更何況是兩個年幼的孩子?

愈加痛苦的何了凡意識到,彼此不該再依存下去,必須得有人來斬斷這段沉重的羈絆。

掙扎良久,他選擇扭曲自己,來做這個殘忍的劊子手,放棄了未來。

念及長痛不如短痛,時間終會將一切都沖淡,自己也會忘了茶明繪,何了凡這樣安慰自己到。

於是他成了施暴者。

何了凡當著茶明繪的面狠心地撕掉了自己能找到的所有的畫,全是她的畫,她的心血成果,一筆一畫都是時間和成長的見證,無比珍貴。

茶明繪沒有做阻止,咬破了嘴唇,鮮血不斷從下顎低下,強忍著痛哭,微笑著勸他,還有未來可以努力。

何了凡那一刻真的動心了,只有傻子不會動心,這輩子居然有女孩子願意這樣對自己,以愛報怨。

不過何了凡最終也沒有遂她的心願,箭在弦上,已不得不發。

在傷口上撒把鹽如何?

何了凡不敢再回憶接下來又做了什麼,留下鱷魚的眼淚。

從那天開始,何了凡的世界連黑白都沒有了,只是一片淡漠、混沌的灰色,曾有段時間每天都在接受良心的譴責,輾轉反側,無法入眠。

負罪感讓他感到愈加的疲憊,何了凡想到了可以懲罰自己的事情。

既然是自己終結了友情,與之相配的,自己也不要再交朋友了,唯有這種智障的自殘方式才能讓何了凡稍微能喘口氣。

於是他讓自己背上了孤獨的枷鎖,開始起長達七年的自我流放,品嚐和茶明繪相同的痛苦,希望借這樣愚蠢的方法來祈求遠方的原諒,度日如年。

何了凡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見到茶明繪了,終於也滿滿地將她淡忘,只是每當想起這個女孩的時候,都會痛苦到無法入眠,她的好只有自己能懂,然而毀掉這份美好的也正是自己,何了凡覺得自己就是人渣中的人渣。

這就是兩人的過去,然而命運的玩笑又給了完結故事新的生命,何了凡和茶明繪在芥蒂中重新開始。

“我再也不會離開你了。”,失而復得,何了凡有生以來第一次感謝上蒼。

茶明繪失態的背後就藏著這樣的悲傷,這樣的戀愛不被允許有終結,只是暫沉睡在兩人的心中,長久地壓抑後,今日終於得到了解放。

隨著內憂的解決,茶明繪的苦惱消散得一乾二淨,她擦乾眼淚,挽著何了凡的手,走了下去。

溫暖的心安,少年少女都捨不得鬆開手掌,一直到走回教室,也一直保留著原樣。

“我一直把你右手牽著,你寫字不會不方便嗎?”,何了凡小心翼翼地問道,生怕得到讓自己受到驚嚇的回答,再出點什麼刺激和意外,他真的感覺自己會犯心臟病。

“你也知道會麻煩我啊~”,茶明繪嗔道,隨即向何了凡揮了揮自己的左手,拿筆在紙上流暢地書寫了幾個字。

她十分得意地向他示意道:“沒想到我還有這一手吧?”,嘴角不自覺地上揚起來,臉頰通紅。

何了凡十分吃驚,沒想到茶明繪還有這一項特別的技能,便心不在焉地用著空閒的右手,做起數學練習題來。

他笑得特別開心,就好像自己也會用左手寫字,茶明繪看在眼裡,忍不住不去戳穿何了凡,她也有自己的任性。

一整個晚自習過去了,何了凡真想跟著茶明繪一起進女生寢室,卻被女友和閨蜜團一齊踢了出去,這才解決了何了凡恐怕會被學校開除的危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