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氣散盡之後，天空下雨了，格外的涼，淋溼了衣裳，侵冷了心。
我抱著雙膝坐在石頭廢墟中，淚水模糊了視線又如何，此時的我，又不需要去看這個悲涼充滿欺騙的世界，只願做一隻鴕鳥，將頭深深埋在逃避現實之中，願剛剛發生的一切，都是虛假，都是不存在，一場夢吧。
"咿，泠泠，你哭什麼啊，現在傷心難過的人應該是我，好不好？本來是我大顯身手、名揚天下的時候，結果風頭全被你給搶走了，我都沒有傷心難過哭泣，你幹嘛要哭呢？"劍俠客跑到我面前，歪著頭不解問。
我沒有理會他，他就伸出手推著我的鵝首，一次又一次推著，整個沉默世界中只有他一直來煩我，終於我忍不住抬起頭淚流滿面大吼："滾，你給我滾，我不想看到你，也不想看到你們任何一個人，都給我滾！"
"泠泠，你怎麼了，你不是屬狗的，幹嘛逮住誰就咬誰呢？"劍俠客滿臉無辜委屈道。
"滾，你給我滾好不好，求求你，你滾吧，我不想看到你，我想一個人靜一靜。"我想像剛才撕心裂肺般的大吼，可不知道怎麼回事，剛吼了一個字，就變成了柔軟哀求，苦苦哀求他離開，不要再來煩我。
劍俠客看到我此時楚楚可憐模樣，再也不敢多說些什麼話，猶猶豫豫支支吾吾的："泠泠，你別生氣，我，我現在就滾，那個，我，我向後倒退行不，我，我怎麼說都是大唐官府的弟子代表，這，這滾，真的會讓我很沒面子，我，我現在正在向後倒退..."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整個世界越來越安靜，只有風吹雨落聲，環繞在我的四周，冰凍了我整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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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都走了，因為世界太過安靜；雨依舊在下，儘管我身上已經不會被雨給淋到，因為有一個人還未走，他一直留在我身邊，用他自身的靈力，在我身體四周凝結出一道晶瑩剔透的屏障，保護我的溫暖。
可這個人並不是我想見到，卻又不得不見到。
我抬起頭來，淚眼婆娑望著："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心魔就是父親的化身？"
"是。"哥哥沒有否認，低垂下頭看我，滿臉憂傷。
我吸了下鼻子，心更是疼痛："那你還讓我親手殺死他，你能明白我心中的痛苦嗎？！"
其實，就算他說不知道又如何呢？
誰知道他是知道的呢？
就算是都知道，誰又能逼迫他說知道呢？
現在沒有人逼迫他說知道，為何還說知道呢？
難道他聽不出來，此時只不過是想讓他說不知道？！
哪怕是一個謊言，也是可以。
沒有人，會揭露善意的謊言。
沒有人...
可他沒有撒謊，誠懇坦白的回答，讓我心碎了，讓我不敢相信，眼前還是那過去疼我、愛我、寵我，說好時時刻刻都會照顧我、一輩子不會讓我受委屈、即便我闖了禍他都會替我承擔的哥哥嗎？
心痛了，因為碎了；視線模糊了，他的身影變得模糊不清楚了，甚至不能確定，他是否還是原來的他？
他又悲傷沙啞說道："明白，但為了天下蒼生，你必須要殺死他。"
"是不是有一天，我化身成魔，你為了天下蒼生也會將我給殺死？！"我衝著他歇斯底里的咆哮道，眼淚墜落的那一瞬間，世界變得清楚，他變得清楚，那一瞬間，我想要把他看的很清楚，想知道，他的世界中，是否只有蒼生，從未有過親情呢？
"是。"
他低垂下頭，不敢看我，那一個字回答的看似很柔弱無力，卻又無比堅強堅定。
他臉頰上劃過了淚水，無聲的淚水，不會告訴我，他的內心另外一句話：如果有一天，你真的會化身成魔，我會為了天下蒼生，將你給殺死。殺死你之後，我會選擇自殺，化作靈魂，陪在你的身邊，跟隨你下地獄，照顧好你，因為你是我最疼愛的妹妹。
我笑了，淒涼笑著，心痛麻木笑著，毫無知覺笑著："那你就趁早，現在殺了我吧，不要讓我生不如死的活著。"
"泠泠，對不起。"他說，他手裡緊緊握著紙扇，扇子發出"咔嚓、咔嚓"的清脆聲，似乎馬上要斷裂了似的。
"對不起有用嗎？"
這一句話，我沒有說出來，在心裡頭默默重複說著。
對不起，有用嗎？
對不起，就能讓我不心痛，不心生愧疚嗎？
對不起，就能讓我眼睜睜看著父親的面容，一點一滴化作粉末，最後消失在天地間的畫面，全部給忘卻了嗎？
其實對不起，什麼都不能！
那天，我坐在雨中哭了很久很久，一直到哥哥身體中的靈力越來越少，少到無法支撐他自己擋雨，只能勉強為我凝結成一道虛弱的屏障，擋著天地間的風雨，一直到狐美人走來，她撐著一把鮮紅的傘，為哥哥擋著雨。
她輕輕的來了，又輕輕的走了，一句話多沒有說。
她來的時候，杏花眼眸是悲傷的，她走的時候，全身上下都被雨給淋溼，彷彿她心中的悲傷，化作一滴滴眼淚，淋溼了她的嬌軀。
她沒有問我，發生了什麼事情，她只是相信哥哥。相信，我坐在雨中對哥哥生氣，而哥哥默默站在我身邊，那就存在一定的緣由。
父親的面容，也只有我跟哥哥知道罷了。
我是親眼看到父親的面容，在我眼前毀滅；哥哥或許早就看到，又或許他早就猜到。
只是，讓我不解的是...
"為什麼這麼做？"我擦去臉頰上淚水。
哥哥說："因為他是我們的父親，也不是我們的父親。"
"什麼意思？"
我蹙眉問道，突然之間覺得這其中，隱藏著很多令人解釋不清的秘密。之前哥哥說，心魔是從一個聖人身體中分裂出來，就算是心魔是父親，那父親也不過是一個平凡人，又怎麼會有如此強大的實力？
更何況，之前不是說...
哥哥深深嘆了一口氣："就算他是我們的父親，也是他願意讓我們這麼做，所以我們必須要這麼做，我們沒有其他的選擇，只是在做這件事情過程中，我們知道你是最痛苦的，只能對你說一聲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