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著，笑容中有淚。
曾經我不止一次想過，再一次見到王小二會是什麼場景。
是他找我報仇，還是對我嗤之以鼻，又或者沒心沒肺的傻笑等，卻始終沒有想到，他見到我時，是流出眼淚。
我儘量讓自己明媚笑著："王小二，你怎麼還是跟小時候一樣，愛哭鼻子呢？"
"我，我才沒有的，我，我可是大唐第一俠客，行俠仗義，除暴安良。"王小二笑著擦去臉上的淚水，順手揮了揮長劍，擺出一副自以為很帥的姿勢。
這個樣子，挺好的，即便依舊有些小小傷感，但都不要表現出來。
我想到他來這裡的目的，便問："對了，你找天不老做些什麼？"其實，內心更多想問的還是，家裡父母情況怎麼樣了。
王小二笑著，笑容僵硬，低垂下頭："泠泠，對不起，我，我陪你父親上東華山再一次尋找你，結果在，在路上遇到了妖怪，你，你父親被，被妖怪重傷，現在快要死了。"
"什麼？"
我瞪大了眼睛，看清楚了這個世界，看清楚了王小二的面容，剎那間，所有的一切都變得模糊起來。
離家七載，大雁南去，錦書難託，嫣有不思念之情？
未想到，父親已奄奄一息。
"怎麼會這樣？"
王小二愧疚道："泠泠，對不起，是我沒有保護好你父親。但你放心，只要找到天不老，就可以治好你父親，我，我在心裡頭答應你過，不管什麼時候，都會照顧好你父親，不會讓你父親有任何事情。"
"天不老，天不老，對，天不老。"
我猛然間清醒過來，一把抓住王小二的手，將他拉入到結界中。這花果山的結界，外人是進不來的，但裡面的人，都有悟空師傅種下特殊符咒，可以輕而易舉的進來，也可以將外人拉入進來。
恍惚之間，我彷彿看到遠處青山瀑布下，悟空師傅站在洞口，無奈搖頭，充滿失望。
天不老是花果山的特產，也是花果山的稀世珍寶。
普天之下，也只有花果山才有天不老。
天不老，其實是很漂亮的藍色的花，一年四季，都不會凋零。即便狂風暴雨來臨，都打不滅它盛開的妖豔。它彷彿就是天，與天同壽，永遠不會老去。
不會凋零的花，任憑我怎麼採摘，都無法採摘掉。
我越來越心慌，擔心在這浪費一剎那，父親便會有一須臾危機，忍不住對著水簾洞大喊道："悟空師傅，快來幫我。"
"嗖！"的一聲。
金光飄來，金光渙散，悟空師傅出現，蹙眉望著地上的天不老。
偌大的花果山，也只有這一處盛開的天不老。
它是開在一片凹陷的土地中，四周都是鮮綠的青草，清風徐來，藍色鮮豔的花，倒別有一番風景。
"你要天不老做什麼？"悟空師傅問。
"我要救我的父親。"我說。
悟空師傅的目光落在王小二身上，說："天不老的確有恢復氣血功能，令人延年益壽。但若只是受傷，完全可以讓化生寺弟子幫忙，又或者去大唐境外普陀山尋找仙草等，何必大老遠跑到這裡來呢？"
王小二再一次低垂下頭，不敢看著我："泠泠，對不起，你，你父親已，已經斷氣了。"
"什麼？！"
突如其來的噩耗，就像是九天劈裂，重重劈在我身上，讓我腦袋一片空白。那一瞬間，我就像那風中的蒲公英，隨風飄逸，沒有了方向，不知所措。
"泠泠，你，你不要擔心，不會有事情的。空渡闡師看過，只要我們找到幾株仙草，煉成'偷渡輪迴';，你，你父親就可以重新活過來，不會有危險。"王小二匆忙在我面前大喊道。
黑暗中，一縷光明出現，那是希望。
悟空師傅舉言又止，彷彿想說什麼，始終沒有說出來，只是心疼望著我。
我再一次清醒過來，淚眼模糊望向悟空師傅，他說："天不老可以給你，但你決不可離開花果山半步。"
"是。"沉重點頭。
悟空師傅伸手一揮，一道碧綠光芒閃過，一株盛開的天不老，出現在他的手心中。
天不老，天若有情天亦老。
悟空師傅將天不老遞給了王小二："拿去救人吧。"
"泠泠，你，你不跟我一起回去？"王小二偷偷看了我一眼，小聲問。
"回去，我要回去看望我的父親。"我緊緊握緊手中的斬相思，沒有絲毫猶豫。
我知道，我欺騙了悟空師傅。
因為我心裡頭很清楚，這天不老，只有悟空師傅可以摘得。
若是我剛剛說要回去看望父親，悟空師傅必定不會答應我。
悟空師傅挑眉，身上爆發出恐怖強大的氣勢："泠泠，你忘記答應我什麼了嗎？"
"沒有忘記，可，可師傅，對不起，父母生我、養我、育我，如今父親病危，我若是不回去，還有何面目說自己是雲家之女，苟活在這個世界上？"我抬起頭來，直直盯著悟空師傅，模糊他的容顏，不可掉下的淚水。
悟空師傅眼眸變得憤怒、鋒利，道："絕不可離開花果山半步，否則，別怪我對你無情。"
我無聲跪在地上，低垂下頭，這些年來，悟空師傅除了不讓我離開花果山半步之外，一直都是對我很好，對我百般疼愛。
以前，谷青墨曾問過我：師姐，你想過嗎，師傅不讓我們出去，是否有著他很重要的理由。
此時的我，不管什麼理由，都要離開這裡。
"師傅，對不起，我必須要回去看望我的父母。"
"不準！"悟空師傅揮袍拒絕。
王小二終於看不下去，氣呼呼道："勝佛，您到底是什麼意思，泠泠父親病危，為何不讓她回去呢？"
"不關你的事，拿著你的天不老，滾出我花果山。"悟空師傅猛地轉過頭，直盯著他。
王小二沒有任何的後退，反而拔出長劍："勝佛，對不起，今天我必須要帶泠泠回去，這些年來，泠泠的父親不知去東華山多少趟，就是想找回泠泠。"
是啊，父親是因為我，才會被妖怪重傷，才，才會斷氣...
想到這裡，我更是找不到絲毫的理由，不回去看望父親。
我冷漠的站了起來："悟空師傅，這件事難道跟您沒有關係嗎，當初如果不是您欺騙我父親，說你是東華上仙，說您住在東華山，我父親會一直去東華山尋我，會有現在的危機嗎？"
悟空師傅身體僵硬顫抖了下，閉上了眼睛："不管怎麼說，你都不能離開花果山半步。"
"勝佛，對不起，看劍。"
王小二一劍劈了過來，劍氣四射，猶如龍吟似。
悟空師傅風輕雲淡伸手一揮，便化解劍氣攻擊。
"泠泠，你先走，這裡我來應付。"王小二熱血沸騰，眼中閃爍著從未有過的明亮光芒。
我看到他自信的神色，向後緩慢倒退，悟空師傅始終是站在原地，閉著眼睛，一動也不動，彷彿在等待什麼。見到悟空師傅沒有看我，才猛地一轉身，朝著花果山外面跑去。
"橫掃千軍。"
身後傳來王小二揮劍怒劈的聲音，王小二已學會了橫掃千軍，怪不得會成為大唐官府程咬金師傅的關門弟子，冠予"劍俠客"的稱號，代表大唐官府行走江湖。
橫掃千軍如卷席，石破天驚逗秋雨。
仗劍天涯走江湖，俠骨柔情世上英。
可還沒有等我跑出花果山，身後就傳來一陣冷風，下意識回頭，看到悟空師傅提著王小二的腳踝，出現在我面前。
王小二吊在半空中，頭朝下，手中的劍，早已經不見蹤影，只是尷尬笑著說道："泠泠，你師傅好厲害，我都沒有看清，他到底是怎麼出手，就，就破解了我的橫掃千軍。"
悟空師傅的本事，可是天地人三界，仙人魔皆知，王小二又怎麼會是悟空師傅的對手。
我蹙眉向後退了一步，又堅決的握了握手中斬相思："悟空師傅，對不起..."
"泠泠，你的本事都是我教的，以為你有那一把劍，就是我的對手嗎？"悟空師傅順勢將王小二丟在地上，猶如九天戰神似的站在我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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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小二落地之後，又滾回到了悟空師傅的腳邊，一把抱住了悟空師傅的大腿："泠泠，你快走，不用管我。"
想走，如果沒有經過悟空師傅的允許，誰能離開花果山？
剛剛悟空師傅說的也對，不管我本領多麼的大，都不可能是悟空師傅的對手。
所以...
我將斬相思橫在脖頸面前，再一次跪在地上，抬起鵝首怨恨哀絕望著他："師傅，我答應過你，不到聖人飛昇後，堅決不會離開花果山，現在，我便兌現我們的承諾。"
是，當我死後，便不再是我，是鬼魂，那所有的承諾，就煙消雲散了吧。
王小二震驚，瞪大眼睛望著我。
悟空師傅用力握緊拳頭，不管地上抱他大腿的王小二："泠泠，你難道真的要以死相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