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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07章 不安

只要改變持續發生,那麼始作俑者的存在感就不會消失。在這一過程中,造化就會產生,雖然會很微薄,但勝在源源不斷。這也是核桃妹雖然長久以來都在忍飢挨餓,卻始終沒有餓死的原因。甚至,她還能稍微抽些力量,在無形中暗暗幫一把鄭元。天地萬物的演變,無論多麼緩慢細微,都在始終承受著天道的影響。所以,天道自衍化宇宙萬物以來,就一直在收穫造化。

造成核桃妹飢餓的真正原因在於,這個新世界的一切都不夠豐富,而且非常低端。這與天道陛下本身的廢材屬性脫不了干係,也和鄭元無意中吃掉了她有著必然的聯絡。畢竟,在核桃妹的計劃中,她本可以讓整個世界如地球一般豐富多樣的。

當改變發生的越深刻,越激烈,越影響廣泛,始作俑者所能獲取的造化就越豐厚。當然,這種美好的收穫只是對天道和鄭元而言的。對於整個世界來說,造化從來都是雙刃劍。它會帶來繁榮,也會帶來災難。它雖然從來厚此而不薄彼,但是那些被憑空提升了競爭力的種族,可不是善男信女,只會乘雲而上。當幸運兒們野蠻而強橫的擴張之時,它們固然收穫了種族繁榮,但是對於其它天然就利害相關的物種而言,卻很有可能意味著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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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草就是最好的例子。

當它們被鄭元改造完成那一刻,就註定了繁榮。在它們繁榮的過程中,帶動了相當一部分食草族也走向了繁榮。但那些與元草在同一層面競爭生存資源的植物卻倒了血黴,活的日漸黯淡悲催。相應的,以這些植物為食的動物,也隨之被一個叫做飢餓的魔鬼纏上。

當鄭元開始意識到這一切的時候,他本來活的很滋潤,畢竟元草的崛起,的的確確為他帶來了豐厚的收益,但是處於無盡黑暗中的他,卻感到了一種莫名的恐懼。

——在最開始,他只是出於某種趣味,單純的想要做點什麼來消解恐怖的無聊,於是並沒有多少惡意的成全了元草,根本沒想到會造成一場生態災難。

他可不是一個智者,從來都不是。他也不是那些知識淵深的生態學家。他只是一個胸無大志的逗比廢宅,連高等教育都沒接受過。他從一開始,就沒有意識到可能引發的種種後果。這根本是他能力之外的事情。

他只是一道蹩腳的天道之光,身份的急劇提升,並沒有改變他的廢渣本質。

他的這種恐慌,正是來自於元蠶,準確來說是初代元蠶種群。

在新品種出現之前,那些初代元蠶千千萬萬的同類才是這片土地上種族的核心成員。

但在元蠶三百六誕生後的幾十年間,鄭元已經很少再看到它們的身影了。那些一度被鄭元嘲笑為"平庸祖先"的蟲子們,正在被迅速淘汰出局。它們在這個世界上延續了萬年,但是卻在最近這幾十年間,狼狽的被飢餓驅趕出歷史的舞臺。

鄭元能算是元兇麼?元草算是麼?

雖然初代元蠶族群並不是被某株元草直接殺死,更不是被鄭元像踩死螞蟻那樣給活活踩死,但是追根溯源,元草脫不了干係,鄭元尤其如此。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鄭元開始感受到了一種他此前從未意識到的殘忍。他知道,初代元蠶種群的凋零只是一個縮影。在他所不能感知之處,還有更多的種族在黯然退去。

他不知道具體有多少物種會被淘汰。

但是...

"...已經停不下來了!"

當裹挾著一團璀璨光芒的元蠶六百世順利出生的那一刻,鄭元忍不住發出一道嘆息。

一切都無法再回到過去。元草不會逆轉變回祖先的模樣,元蠶亦如是。更何況,這些競爭力強悍的新生代寵兒們,根本不會停止腳步。在這個平靜黑暗的世界中,在生存本能的驅使下,它們現存於世的種群正帶起了一股勢能。一種擴張、崛起的勢能。

世界正在改變。

元蠶六百世已經基本達到了鄭元的預期,無論是新生的幼蟲還是成年的元蠶,都能依靠元草而活下去。

鄭元內心深處那種搞事情的熱度降低了很多,感到一陣莫名其妙的疲憊。他知道,這不是因為他在元蠶身上當了多年苦力,勞累過度所致。那種疲憊,源自於心靈。既像是上帝,又像是魔鬼。這種橫豎都不能說是像個人的感覺,讓鄭元這個廢宅很惶恐。

當元蠶六百世在一株元草的葉子上賣力的吸允成長,終於像遙遠的元蠶二世那樣,翻滾著從葉片上墜落而下時,鄭元在心中做了一個四十六度角仰望天空的姿勢。

不知道是為什麼,也許是純粹的犯賤,他居然有點想核桃妹了。他想聽一點專業人士的見解,雖然那是一個很廢渣的專業人士,但是最起碼,應該比他這個蹩腳的天道之光要資深得多。畢竟,再不濟核桃妹也是個貨真價實的造物主啊!

在這些年裡,鄭元始終沒能離開山谷。這裡已經成為真正的元草天堂。地面上,一切會被元草威脅的植物都已經絕跡,除了元草,就只剩下那些高大的樹木。

元蠶一世的種群已經徹底消失不見。鄭元不確定在山谷外是否還能看到。除此之外,像早期的元蠶二世、三世、四世...它們所繁衍的渺小種群,也悉數被淘汰。

在可以預見的未來,元蠶六百世之前的歷代元蠶,都將被逐步淘汰出局。自元蠶六百世起,才算是真正開啟元蠶新時代。元蠶六百世的後代會帶來種族繁榮,因為它們成功搭上了元草這趟生存列車。

在這一段將近兩百年的時光裡,鄭元從最初的一縷光華變成了米粒之光,再到如今,已經如一朵殘燭燈火。

他比最初強大了太多。

可他並沒有比最初更愉快。

"等到遙遠的未來,整個世界會不會只剩下元草、元蠶等少數幾種物種?"

想起元草帶來的災難,鄭元心中的恐慌之意更為濃烈。他本是黑暗中一道細微的光,做了一點微不足道的事,最終卻釀成種族大破滅?而且是世界範圍的大滅絕?

鄭元的心靈深處,發出陣陣呼喚:"核桃妹,我想我們該談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