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睜眼的時候已經是好幾個小時以後，葉克依然感到全身痠疼，但好在僵硬的關節終於能動一動，他用胳膊強撐著身體坐起來，發現冰蠶們都低著頭，一動不動，椿坐在自己身邊，默默的看著那些冰蠶們，之前還在休息的田北已經起身，盤腿坐在冰蠶的隊伍中靜默不語。
偌大的避難所，突然安靜無比，自己呼吸的聲音都格外明顯。
"這是？"葉克儘可能的小聲問椿。
"噓。"椿把食指放在嘴唇上，搖搖頭。
葉克明白了椿的意思，會意的點點頭，也和椿一樣看著那些冰蠶們。
冰蠶們的身體已經徹底變成了白色，之前半透明的時候已經感覺避難所內全都是冰蠶，這會兒看起來更加震撼。
視線所及之處，白色的冰蠶整齊的排成一列列，他們體內積聚的寒氣讓避難所牆上的冰越來越厚，所有冰蠶的腦袋均衝著同一個方向，視線向下，不知道的人真的會認為眼前的不是妖怪，而是大大小小的白色冰柱。
他們似乎，在進行某種儀式？就像人類的祈禱一樣。葉克心想。可是他們在祈禱什麼呢？
突然，葉克意識到，現在的時間應該早就過了凌晨四點，剛才迷迷糊糊的夢中，自己曾經被一聲巨大的聲響震醒，只是疲憊讓自己很快繼續睡去。
那聲巨響，恐怕就是地下工廠礦坑的爆炸聲。
這些冰蠶或許是在為自己在爆炸中失去的同伴們祈禱吧。
這種靜默很快被歌聲打破。
古老而生僻的語言用緩慢的歌聲娓娓道來，葉克仔細的聽著，這聲音來自避難所的上方，聽起來是一個女孩子，房頂的金屬板消弱了她的聲音，但依然聽的很清晰。
"歸途的魂靈啊，我在此為你們歌唱，你們緣何而來？你們去向何方？亡靈的路就在彼岸，歌聲引領你們回到家鄉。生命在此而終，生命因此而生。留下的願望會被銘記，忘記的過去會被詠唱。"
這是...唱給亡者的歌。葉克心想。是為了在礦坑中死去的生靈嗎？歌聲的主人和自己夢中聽到的聲音是同一個，那時候究竟是夢？還是真的有歌聲？
避難所的冰蠶在聽到歌聲的一瞬間紛紛抬起頭，他們和葉克一樣，靜靜的聽著唱給亡者的旋律。
難道，這歌聲也是祈禱儀式的一部分？
可問題是，這個唱歌的人是誰？怎麼會有人專門做這種事？白之國的習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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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反覆吟唱的旋律停了下來。
"只有你們兩個嗎？"唱歌的女孩子用那種古老的語言問道。
冰蠶中很快出現了竊竊私語，從他們的表情看來，他們並不懂這種古老的語言，而且也沒想到歌聲會在中途被停下。
但這難不倒葉克，無論是什麼樣的語言，他都能聽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這個女孩是在和那對冰蠶夫婦的靈魂對話？這也太...不可思議了。
"是嗎..."女孩繼續說道，"這和地下工廠告訴我的數量可嚴重不符啊。"
地下工廠？葉克心裡一驚，難不成她是受到宗家委託才來的？或許是宗家知道冰蠶對死去的夥伴有這種祈禱儀式，所以特意找來這個女孩子告慰亡者，安撫剩餘的冰蠶？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可就太糟糕了，且不說這個女孩能看到亡靈到底是真是假，萬一她真的告訴宗家的人，死去的冰蠶只有兩隻，那之前的一切努力就都白費了。
"是這樣啊。"女孩的聲音再次響起，"放心，我沒有閒心管那些事情，即便我知道了什麼也不會去說，我的任務只是把你們送走。"
接下來，女孩的聲音再沒有響起。
田北走到葉克身邊，"那是亡靈的送葬人，每當有大量死去的妖怪，她就會出現，用歌聲幫她們指明亡靈之地的路，想必是宗家邀請她來的。"
"她似乎，"葉克壓低聲音，"發現了只有兩個冰蠶。"
"那是自然，她能與亡靈對話，很容易就能發現異樣，但好在，她不是個多管閒事的人..."田北突然意識到什麼，驚訝的看著葉克，"你能聽懂？"
葉克點點頭。
田北審視的看了葉克很久，久到他都開始不自在。
"...怎麼了？"
"沒什麼，只不過覺得有趣而已。"田北說，"你還是多睡會吧，別想這些有的沒的，別忘了你還有另一個任務。"
"田老闆，"葉克在田北走開前問道，"你是怎麼讓宗家確認真的有那麼多冰蠶喪生在爆炸中的？"
"哦，我讓冰蠶們臨走前多釋放了點寒氣。"田北說，"我聽他們說，你給了那對夫婦一個美好的夢境。"
"嗯...抱歉，我實在沒辦法告訴他們真相，那太殘忍了，所以才..."
"沒什麼可抱歉的，"田北轉過身朝著冰蠶中走去，"你做很好，比我做的好。"
"可是，"葉克說，"那可能會改變未來..."
"該發生的註定會發生的，所以有的時候，還是跟著自己的心去做決定更好。"田北回頭，難得的笑了笑，"我都說了，你做的很好，快閉嘴休息!"
葉克笑了笑，點點頭，重新躺下。
"是你啊。"突然，剛才那個女孩的聲音在葉克耳邊響起，"是個人類？這事情可是有趣的很了。"
葉克感到背後一陣寒意，他看了看周圍，大家似乎都沒有聽到這個聲音，只有自己？
"什麼有趣？"葉克在心裡默默的問道。
對方沉默了一會兒，"竟然能聽懂我說了什麼。"
"你是誰？"
"我啊，"那個聲音笑了起來，"別急，我們很快還會見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