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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知府大人

煙翠趕忙帶著人出去追,可一直追到知府門前也沒見到白冉。等問過了看門的衙役,根本就沒見過白冉,氣得煙翠直跺腳:“天殺的賊丕,卻又把我們姐妹給騙了!”

煙翠回去找煙雲哭訴暫且不提,卻說白冉帶著李伏到了天橋底下,看見一個叫花子正在睡覺,上去一腳踢醒,笑道:“你卻好自在!”

那叫花子見了白冉,一臉歡喜道:“白大哥,你跑哪裡去了?可是把我想壞了。”

白冉冷笑道:“你是想我還是想我的銅板?”

“都想,”叫花子搓搓手道,“許久不見白大哥,我都幾個月不曾開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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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扯你娘的淡!我剛走了一個多月,之前還給了你一百文錢,這麼快就敗光了?”

叫花子乾笑一聲:“大哥,你也不是不知道小弟,有兩個閒錢就想出去那吉慶班耍一回,這一百文錢,也就夠兩個晚上。”

“肚子都吃不飽還想著那事,活該你討飯一輩子!”白冉把花子拉到了一個清靜處,問道:“你可知道那王員外家的事情?”

“知道,全城都傳遍了,王家的大公子中了邪,不吃不喝就剩了一口氣,王員外懸賞二百兩給他兒子治病,據說還驚動了京城裡的太醫,這事在城裡都傳瘋了。”

白冉道:“你卻見過那王公子麼?”

叫花子道:“王員外家教很嚴,那大公子一年到頭也出不了幾回門,我一個要飯的,哪有那福分能看見他。”

“這卻不好辦了,”白冉嘆道,“我還指望你幫我探一探他的病情。”

“哥哥卻看上這樁生意了?”叫花子笑道,“哥哥現在是雨陵城的活神仙,倒也可以去王家試一試,至於那大公子的病情,小弟也多少知道一些。”

“小兔崽子,還敢跟我賣關子,”白冉左右看了看,從懷裡取出一串銅錢,塞到了叫花子的手裡,低聲道,“說吧,你都知道些什麼?”

叫花子接了錢,小心的藏到了衣袖裡,對著白冉耳語了幾句。白冉一皺眉頭,轉而問道:“你是怎麼知道這些的?”

叫花子道:“王家有個僕人是我朋友,平時總在一塊耍錢,這是他親口跟我說的。”

白冉聞言,一巴掌打在叫花子的後腦勺上:“兔崽子,還說沒錢開葷,卻有閒錢出去放債。”

“都是朋友,”叫花子捂著頭笑道,“既然開了口,好歹也得幫襯些。”

“這件事可曾對別人提起過?”

“這我哪敢!”叫花子道,“王家都是些什麼人?若不是看在白大哥的份上,我哪敢說起他們家的事情。”

“算你小子機靈,要是敢跟別人多說一個字,小心我割了你的舌頭。”

出了天橋,白冉又帶著李伏到了集市,選著上好的布料,先給李伏買了一身黑衣,又給李伏買了一匹純色的上等黑馬,上上下下給李伏收拾了一個乾淨,囑咐道:“一會見了知府,千萬要端起架勢,治病的事先放一邊,可別折了咱們兄弟的威風。”

“小弟不懂什麼威風,”李伏笑道,“且聽白兄吩咐便是。”

白冉道:“你有沒有呼風喚雨的手段?”

李伏一臉訝然道:“白兄也太高看我了,我哪有那等本事!”

白冉道:“當初在那妖精的洞府裡,我看你能召來雷電,弄些風雨怎就不行?”

“尺寸之地,呼喚雷神相助,倒也不是什麼難事,”李伏道,“可要是真想求一場風雨卻不是那麼容易。”

“不需要大風大雨,只在四周弄些陰風急雨就好。”

李伏搖頭道:“小弟不會弄什麼陰風,若是一陣疾風,只須用個起風咒,若是求雨,卻要開壇做法。”

“那就弄些風來,且看我手勢,勢必要來的急一些,再添點雷電就更好。”

“李某當竭盡全力。”

“不光要弄些風,還得準備一點說辭。”白冉道,“要是那知府讓你下跪,你就說你是得了功名的舉子,按例無須下跪。”

李伏大驚失色道:“這可不敢亂說,我哪是什麼舉子?”

白冉笑道:“往遠一點的地方說便是,他還能去查你怎地?”

李伏道:“這可兒戲不得,他若問我要榜文和書信,我又該如何應對?”

白冉道:“你只說沒有帶在身上,他若讓咱們去取,我不用半個時辰就能做出那榜文和書信。”

“偽造官文可是殺頭的重罪,”李伏不住的搖頭道,“白兄莫要胡鬧,他貴為四品高官,我們就是給他磕個頭也是應該的。”

“這可不行,我時才跟你說了,不能折了威風,要是真給他下跪,這威風可就當真掃地了。”

李伏也猶自惴惴不安,白冉低頭對那白馬道:“好清風,卻也要你助我一臂之力。”他對著白馬低語了幾句,耳畔隨即傳來了清風的聲音:“先生放心,交給清風便是。”

一黑一白兩個人,騎著馬來到知府門前,衙役上前一把扯住李伏,喝道:“哪裡來的狂徒,敢在這裡喧譁?”

李伏詫道:“我等連話都不曾說一句,怎就說我等喧譁?”

白冉笑道:“這就是不懂規矩了,知府大人門前,不容我們草民騎馬。”

二人下了馬,白冉拱手施禮道:“勞煩這位兄弟通稟一聲,我們要見知府大人。”

“誰跟你是兄弟?”衙差冷笑一聲,“知府大人是你們想見就能見得麼?”

李伏聞言,把手摸向了錢袋,有些規矩他也明白,到了官府,若是不用點銀子,只怕進不了大門。

不想白冉卻把他給攔住了,轉臉又對那衙役笑道:“在下姓白,是你們大人請我來的。”

“我們大人請你?”衙役笑道,“真是不怕折了你的陽壽,你是不是忘了你自己姓什麼?”

“我沒忘,”白冉笑道,“時才不是說了,我姓白。”

“你姓白又能怎麼……”衙役突然愣住了,回頭看了看另一個衙役。

另一個衙役衝他擠了擠眼睛,把他拉到一旁,不知說了些什麼,那衙役一溜小跑進了府門,另一個衙役道:“二位先在這裡稍等一會,我們兄弟去去就來。”

少頃,那衙役氣喘吁吁跑了出來,強擠出一臉笑容,弓著身子施禮道:“我們大人請二位府上說話。”

白冉草草抱了個拳,將馬匹交到衙差手上,笑道:“有勞你帶路了。”

與鸞香院相比,知府大人的府邸卻還真是顯得格外素樸,無論宅院的佈局還是各處的陳設,都與豪門巨室相差甚遠,要是單看這府邸,卻還以為這是兩袖清風的好官。

貝闕珠宮也好,蓬門蓽戶也罷,反正不是自己家的房子,白冉連看都懶得多看一眼。等進了正廳,知府呂佐青身著官服,頭戴烏紗,正襟危坐,看到一黑一白兩個人走了進來,問道:“哪個是白冉?”

白冉俯身施禮道:“在下姓白名冉字仲明,乃白門三百六十六代術士。”

李伏聞言心下嘆道:“從三百七十一代到三百六十六代,轉眼之間卻成了自己的曾祖。”

呂知府看了看李伏,又問道:“汝乃何人?”

李伏剛要開口,白冉搶先一句道:“他是我師弟,姓李名伏字叔湘。”

李伏低聲道:“是伯湘。”白冉怒目相視,示意他莫要作聲。

呂知府看著白冉,默然良久,忽然大喝一聲道:“刁民,汝知罪否?”

李伏嚇得一哆嗦,但白冉神色如常,笑容依舊,似乎一切都在預料之中。

“草民,知罪。”白冉再施一禮,語氣十分平和。

知府本以為白冉會慌里慌張的辯解,正打算逐一列舉他的罪狀,沒想到他竟然自己認罪了。

突如其來的變化讓呂知府有些猝不及防,“啊,這個,你,這個,”沉吟許久,知府問道,“你知你罪在何處?”

“大人傳召多日,草民遲遲未能現身,此乃罪一,見知府大人卻不下跪,此乃罪二。”

“嗯——”呂知府點點頭道,“算你還懂些規矩,我且問你,我傳召你多日,你為何不來,你為何,為何……”砰地一聲,呂知府拍了一下桌子,卻又嚇得李伏一哆嗦,似乎他忘了一個更重要的問題,“你既知道有罪,為何見了本府還不下跪!”

白冉道:“草民無意冒犯大人,只因草民腿上受了重傷,委實不敢跪,若是跪下了,卻再難站得起來,大人愛民如子,卻不會這般為難草民吧?”

呂佐青冷笑道:“時才見你健步如飛,而今又說腿上有傷,分明是在扯謊!”

白冉道:“大人若是不信,草民這就脫下褲子給大人看看。”說話間白冉便解自己的褲帶。

“免了!”呂知府擺擺手,轉臉對李伏道,“他腿上有傷,你也受了傷麼?”

李伏道:“在下無傷。”

“既是無傷,為何不跪?”

李伏道:“在下乃正德八年青州蒙陰縣舉人,按例無須下跪。”

這一字一句說的擲地有聲,卻讓呂佐青心頭一凜,雖說一個舉人在知府眼裡倒也算不了什麼,可這人得了功名,居然還是白冉的師弟,恐怕這個白冉的來歷更不簡單。

“既是受了傷,且坐下回話。”

僕人搬了兩把椅子過來,白冉深施一禮道:“謝大人賜座。”

二人坐定,呂知府道:“本府傳你多日,為何今日遲遲才來?”

白冉道:“草民夜行山林不慎受傷,已在山中休養月餘,城中之事,一無所知。”

知府道:“你在那座山中休養?”

白冉道:“南山。”

“南山?”呂佐青一驚,南山卻是整個雨陵城的痛處,別說上南山,就是提起南山兩個字,城裡人也覺得晦氣。

知府又問道:“你這一月來,只在荒山野嶺間露宿?”

“荒山野嶺怎好住人?”白冉笑道,“草民在青雲寺中暫住。”

“青雲寺?”呂知府的心尖又被觸動了一下,這一次可是真的有些惱火了。

“一派胡言!”呂佐青怒道,“那青雲寺荒廢多年,裡邊盡是些孤魂野鬼……”

話沒說完,一陣陰風忽起,將院中的枯枝落葉吹得上下翻飛,廳堂裡的窗扇也被吹得來回擺動吱呀作響,風聲之中卻還夾雜著人聲,像男又像女,像哭又像笑,隨著疾風往來盤旋,卻也聽不出個分明。廳堂之上,無論衙差還是婢僕,全都嚇得股戰脅息,瑟瑟發抖,呂知府神態尚可,可那張四方大臉卻也由紅變白了。

少頃,疾風散去,正廳裡面卻安靜了許久。呂佐青乾笑一聲道:“好大的風。”

白冉在旁道:“大人剛才卻說什麼孤魂野鬼?”

“呃……”

“佛門清淨地,大人可不敢胡言亂語。”

“放肆!”呂佐青怒道,“你說誰胡言亂語?”

話音落地,疾風又起,卻還伴著電閃雷鳴,電光之下,白冉神色猙獰,呂佐青一臉悚懼,卻聽白冉道:“大人,雜事莫再多問,且說那王公子的正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