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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2 暗湧

碧蘭城邊陲,一片樹林。

晚上十點,萬里無星,月隱於層雲之後,天地無光,身手不見五指。按理說,這樣的夜,不該有人造訪這片荒無人煙的樹林。

但林間有一團篝火。

坐在篝火旁的,是一身穿白襯衫的少年,他盤著腿,手搭在雙膝上,剪著一頭幹練的短髮,面容清秀,皮膚白皙,不過一對劍眉倒是給他增添了幾分霸道的感覺。

篝火上架著一個鐵壺,壺裡熱著茶。這茶是星落城帶來的,用海獸脂油醃過,沖水煮出味,就著麻餅吃,十分美味。

“嗚”一聲,壺中的茶沸騰了,蒸汽從壺嘴中噴了出來。

蒸汽的聲音不小,但卻掩蓋不住旁邊的呻吟。

那哎喲哎喲地呻吟著的,是一位老人,他面孔因灼痛凝成一團,身上被石頭包裹著,就像灌了水泥一樣,緊緊束縛其中,不能動彈,本來不能動彈只是難受些,並不會疼得發出殺豬般的呻吟,但難受的是,裹著他的石頭層,剛好接觸到篝火。

石頭層被火焰加熱,不斷升溫,就像石爐一樣。

若是洛小明在此,定能認出這個老頭,此人正是當時在鎮上高價賣硬疙瘩麵包,還開槍傷人的傢伙。

“說,項鍊哪來的,我要聽實話,如果你不想被烤熟的話。”那少年慢悠悠地說道,一邊說,一邊伸手去摸戒指,眨眼間,一個白瓷碗憑空變到他的手上。

空間裝備。

嘩啦,他取下鐵壺,在碗裡倒滿茶,然後從空間戒指裡取出一團白布。他慢悠悠地將白布開啟,下邊是一層黃色絹布,開啟絹布後,裡面躺著三個疊得整整齊齊的麻餅。

少年將麻餅浸入茶中片刻,隨後放嘴裡,咬下一小口,細細咀嚼,那老頭在一旁疼得大叫,他彷彿沒聽見一般。

“大人,大人……我說的是實話,真的是風鈴鎮一小屁孩給我的,你們咋不信呢……”那老頭白眼都翻了起來,思維在高溫下逐漸模糊。

“少主,此人乃地痞之流,沒有以死隱瞞的理由,愚以為,他沒有說謊。”

這時,一個穿著夜行衣,臉蒙黑布的人從樹林中緩緩走出,作了個揖,說道。

“咔嚓”,老頭身上的石頭碎裂了,從他身上紛紛脫落,老頭得了自由,忙連爬帶滾地從篝火旁跑開,但他不敢逃跑,他知道自己跑得再快,眼前這少年也有輕易殺了自己的手段。

於是老頭走到陰涼處後,立馬跪了下來,只祈求能撿回一條命。他皮膚通紅,顯然燙傷嚴重。

“你的意思是,一個生活在棚戶區的平民,悄無聲息地做掉了我的家奴?”少年的餅吃得很慢,現在手上還有一半,他嚼得很仔細,並未因這件氣憤的事攪亂自己用餐的節奏。

三天前,進化會碧蘭城分會,一名c級中層幹員失聯,兩個直系手下也一併失蹤,不久後,他的頭顱在海邊的礁石上被發現。

“那人五年前就從家主處請辭,外放到這碧蘭城,放棄了奴籍,他已配不上家奴這個榮譽的稱呼了。”那黑衣人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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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妨,一日為奴,終生為奴,我不會忘記為我們家做過事的人。”少年將手中還沒吃完的餅掰下一半,遞給黑衣人,微笑道,“忙活了這麼久,還沒吃飯,餓壞了吧。”

“謝少主。”黑衣人單膝跪下,畢恭畢敬地接過餅。

隨即,少年又將另一半餅丟到老頭面前,那老頭已經嚇壞了,哪裡敢撿餅吃,只是跪在地上,伏地不起,一句話都不說。

少年也沒去管他,緩緩拿起黃手絹,先是擦去手上的油,然後再抹去嘴角的餅乾屑。

“一個十六歲的男孩,殺掉c級強者,聽起來有些天方夜譚。”他對黑衣人說道。

c級強者,放在整個進化會,也是高等級戰力了。

這條金項鏈,正是那位c級幹員的所有物,這老頭拿到黑市交易時,被他旗下的夥計認了出來,還以為是這老頭殺了那位幹員,當場抓了這他來審。

說來有些烏龍,因為老頭的項鍊是洛小明給的,而洛小明的項鍊,則是替李寺保管的;這兩人沒有想到,真相其實是李寺二人下了蒙汗藥,迷昏那個c級中層,然後一刀剁了他的腦袋,劫下財物跑了。

這種情況下,洛小明成了他們懷疑的目標。

所謂人在家中坐,鍋從天上來。

“我調查了一下,有趣的是,我竟然在放逐者的資料庫裡找到這小子的名字。”黑衣人說道。

少年眉頭一挑,來了興趣,“你是說,這小子是放逐者隱藏的高手?還瞞過了你?”

這黑衣人,便是安插在放逐者分會裡頭的暗樁。

“極有可能是彭有為培養的新秀,而且還是那老家夥的鄰居。”黑衣人說道,“挺分會的人說,彭有為被他們重傷,活不久了,但我沒探聽到放逐者裡有誰拿到黑石的訊息,我猜,黑石十有八九在這小子手上。”

“這次跟放逐者正面交鋒,你情報做得很好,上次被擺了一道的事,將功抵過了,回總會後,我給你申請些修行資源。”少年笑道。

“多謝少主。”黑衣人再次作揖。

被擺了一道,指的正是他拿了假情報,結果害一名b級幹部以及他手下人葬身於碧蘭城護衛隊手上,巧的是,當時洛小明也是當事人,只不過是放逐者的誘餌,因為太卑微了,所以根本沒被黑衣人注意到。

“如是說來,我得親自去會會這小子。”少年緩緩站起,手臂一揮,將衣服上塵土甩去,“殺我家奴,我理應報仇,更何況黑石還有可能在他身上。”

“事關重大,少主三思,愚以為應該跟分會的人報告。”黑衣人說道。

“你覺得我成不了事?”少年斜眼看過去。

“奴才不敢,只是這人能幹掉c級強者,定非等閒之輩,可是我們兩個只有d級,那些e級f級的夥計,更是幫不上忙……”

“我是來歷練的,靠自己,不靠別人。我可不能給總會那群老家夥看扁了。”少年哼了一聲,說道,“我也不是莽撞,我有信心贏他,此子充其量就是個c級,如果他是b級的話,前段時間的交鋒,放逐者兵敗如山,他不可能不出手的,所以只會是c級。”

“可是就算是c級,也比我們強上不少……”

“凌進重你聽好了。”少年一聲厲喝,“獵鷹力不抵雄獅,卻能啄瞎其眼,我想說的是,就算修為有差異,只要你用才智去斡旋,未必就不是對手,更何況此時敵在明,我在暗,情報、先機,我們遠在對手之上。”

“謝少主教導,奴才受益匪淺。”那名叫凌進重的黑衣人說道。

而就在此時,身旁忽然傳來一個幽幽的聲音,“我可以走了麼?”那老頭見兩人聊得有來有回的,都把自己給忘了。

“無妨,請回吧。”少年微笑道,又坐了回去,端起白瓷碗,抿了一口茶。

老頭長長送了一口氣,也不顧身上灼痛,爬起來,撒腿就跑。他沒命地跑,風在耳畔瘋狂地倒退著,不一會兒便躥進樹林裡頭,不見人影。

“這人跑得真快。”少年微笑著,將手中茶碗放了下來,發出噠的一聲。

於此同時,只聽見身後傳來“轟”一聲響,一塊巨石在樹林中落下,這石頭大得跟一層樓似的,砸到地上,周圍十幾棵大樹都壓成木屑。

而巨石的中心,正是那老頭的位置,他跑著跑著,這巨石就壓在他頭頂之上。

樹木都成粉末了,老頭的下場可想而知。

“少主異能又精進了。”凌進重恭維道。

少年只是笑了笑,繼續喝著茶。

晚風呼嘯,壓得樹木低頭,月亮仍隱沒在雲層之後,夜黑風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