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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 都靈醫生二(上)

臨近十二月,徐吉已經返回外地學校,而徐盛星也終於把自己的傷勢完全養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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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者所受的傷勢,主要是在與徐言古的戰鬥中受到的詛咒攻擊所致使的,以他特級靈能者的水平,只需要治療及時就能夠很快恢復。

相對而言,井上直人所需要的恢復時間就很長了。

他非但在靈能水平上不高,又是個極其容易受到心靈汙染的靈媒。詛咒中攜帶的大量受害者的記憶衝擊,對他的心靈造成了嚴重的負面影響。用徐盛星的話說,井上直人很可能相當於切身體驗了受害者們所受到的折磨。

如今的他依然處於深邃的昏睡中。若是想要救治過來,必須先安排個熟練的夢境技術者,再配合他本身的靈媒能力,將那些有害記憶封印起來,然後慢慢“排出”才可以。好在他是公安局裡珍貴的靈媒,他的上級不會對他的處境置之不理。

雖然他不是我真正的搭檔,僅僅是個臨時的合作伙伴而已,但我也希望他能夠儘早恢復過來。而且以後說不定也還有需要與他再次合作的時候。

比起上面這兩人,蟻群殘黨的處境無疑更加消極。

他們在失去了蟻之主以後,身體力行地向河狸市黑色地帶詮釋了什麼叫群龍無首(說他們是龍,倒是褒獎他們),在與河狸公安的對立中節節敗退。

這倒也怪不得他們脆弱,失去了權力者庇護的地下組織本來就都是不堪一擊的,像地心教會那種能夠與聯盟和其他地下組織對著幹,還能夠一路猖狂到現在的才是異數。其他的即便能夠顯赫一時,最終也都要落得與昔日的黑暗河狸一般無二的結局。

他們甚至還指望著蟻之主已經安全地轉生到了某處,會在不久的將來迴歸蟻群。但很遺憾,那晚在殺死徐全安以後,我和徐盛星已經詳細地檢查過附近一帶了。沒有其他的轉生儀式痕跡,更沒有其他的轉生體。徐全安確實是死透了。

徐盛星雖然沒能親手殺死徐全安,但這次倒是看得很開。他並非無法看出徐全安臨死前的“詛咒”。最近他的精神也越來越好,不止是恢復了食慾,甚至還有興趣自己做菜。只是成色卻一如既往的差。

“小染做菜比我好多了。以前上學時我還特地拜託她教我。我想如果自己就能做很好的菜,那也沒必要到外面吃了。不過燒菜,我確實不拿手,燒人倒還行。”他說的是我和徐吉的母親,“但她很耐心,一遍遍地教我。每當我做砸了,她總是說:沒關係,下次一定能更好。”

“那麼,結果呢?”我問。

“結果是還沒來得及學會,我們就住一起了。”他說。

*

又一天上午,我去了都靈醫生家。

雖然她一如既往地用黑布蒙著雙眼,但還是能看出來有點倦意,似乎本來還在睡,卻被我進門的動靜弄醒了。她是睡眠很淺的人,稍有動靜就會驚醒。有次我在晚上為她講故事,看到她已經完全睡著了,就起身離開,關閉臥室燈光,她卻被我關按鈕的細微動靜一下子弄醒了。大約是警覺性過剩的緣故。

“其實是回籠覺。”她對我說,“吃過早飯以後忍不住又睡了。”

“又是外賣?”我問。

“嗯。”

“在送外賣的人看來,你是什麼樣子的?”

她想了想,“大約是二十多歲的年輕女性吧。”又笑著對我解釋,“我好歹也是女孩嘛,不可以隨隨便便讓人看到自己那麼奇怪的樣子。”

“四十七歲的‘女孩’?”我故意反問。

“至少身體還是女孩。”她斤斤計較地說,然後補充,“其實我也想長大一些,但這個就跟我的殘疾一樣,被我的潛意識和靈能凍結住了,不是想正常就能正常的。”

“吃飯也不方便吧。”

“必須有人喂。”她說是這麼說,但平時估計都是差遣自己召喚的靈體喂自己的,只是說到這裡,又換上了調侃的口氣,“這裡只能拜託善良的無面人先生了。”

聞言,我倒是想要先故意答應,再看看她會不會窘迫。她好歹也是這個歲數了,我把自己這輩子的歲數乘以二,她都能夠再比我多出十一歲。但鑑於她一貫的作風,或許也會泰然處之。我為了保證自己的形象不出錯,就跳過這個話題,講了講無貌殺人魔和蟻群的事情。我上次向她諮詢過前者的話題,這裡有必要再為結局給個準信。

“無貌殺人魔應該還會復活。”她分析道,“但如果沒有更多的知情者,它的復活時間肯定會很漫長。”

“我想也是。”我說。想要完全消滅精靈,要麼是消滅自己在內的所有知情者,要麼是指望出現個不講道理的亡靈不講道理地滅殺。過去不知道有多少理應能復活的神祇和精靈,都消失在了末日神祇和亡靈們的手裡。

“蟻群殘黨大約也是堅持不到明年了,河狸公安的懲治方針相當酷烈。”她說,“似乎是蟻之主過去的激進活動所留下的隱患終於壓不住了。據你所說,蟻之主總共有兩代。而從歷史上來看,一代的方針是徐徐圖之的,而二代卻激進得多,很多地方甚至稱得上是魯莽。但因為運氣很強,所以反而使得蟻群成為了這麼大的組織。”

我提出異議,“但他給我的感覺卻是相當謹慎的。”

“我相信你。恐怕他的魯莽,是故意為之的吧。”說著,她微微一頓,又恢復正常,“有那麼一些人,總是期望存在著一股外部的力量,突然將自己的人生弄得天翻地覆。特別是在走入不期望的人生軌道的時候,就更是如此了。”

我終於還是問了出來,“這就是曾經的你之所以成為凋零信徒的理由嗎?”

“並不只有這個理由。不過,也有只因為這個理由就成為凋零信徒的人。”她說,“但在過去一段時間以後,退出就會變得很困難了。他們總是能用看似深刻的道理唬騙後來加入的人,甚至自己也對這道理深信不疑。無所顧忌地散播恐懼,和痛苦,以及絕望,也對自己同等殘忍,也會毫無躊躇地犧牲夥伴,並且向莫名其妙的存在獻上血祭。”

她斷言道:“他們都已經瘋了。”

“我想也是。”我說。

*

片刻後,我又一次地進入了配製退轉藥的訓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