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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四章 愁煞人

長極表情甚為凝重,若有所思的樣子。我默了默,也惆悵不已,一如從前聽完銘華和緣木故事後的難受。悶悶的灌了一口酒,心生涼意,惜嘆世間為何總有諸多不順。

我託著腮,感慨萬千:“不知有生之年裡,我能不能看到紅色的雪啊。”

長極失笑道:“世上之人誰無遺憾。靠一場雪便能彌補一場遺憾的事,不過說來騙騙小孩子罷了。你都多大了,竟還信這個。”

我臭著臉吭聲:“人總是該有盼頭的,如果連盼頭都沒了,那人生豈不無趣。就算沒有遺憾要補,我也想看看紅色的雪是個什麼樣子,想來定是極美的。”

他漠然置之,倏又坐直身子,從他那萬能的袖子裡拿出一個陶壎,開始嗚嗚咽咽的吹奏起來。不知他吹的是哪首曲子,我從未聽過。壎聲溫婉,柔柔綿綿,像在對戀人傾訴滿腔思念,花好圓月之下,倒是十分應景。

我忍著心酸,訕訕一笑道:“你在想誰?”

他瞥一眼我,眉心蹙成川。

我聽說,半月前百里顓曾向南帝請旨,要立溫耳為太子妃。不過出師未捷,他未能達到目的。南帝早有意和邕王府聯姻,冊封於歸為太子正妃,自然不會應允。

太子思酎再三,只好退而求其次,表示願意立於歸為太子妃,但要封溫耳為良娣。南帝尚未首肯,不過應是無差,遲早會答應的。

長極眼下,怕是在為此事而煩心。

我情鬱於胸,鈍疼鈍疼的。

“你不說我也知道,你定然是在思念溫耳。這有什麼難為情的,既然想人家,就去看她唄。與其在這裡失魂落魄,還不如學學你的小皇叔,看人家多勇敢,果斷追求自己想要的。”

他終於停下,冷冷道:“你這胡言亂語的毛病,幾時能改改!”

我大大的生氣,怒火攻心,噴道:“我哪有胡言亂語。明明就是你心裡有鬼,傾慕別人又不敢說,不敢爭,只會故作深情的吹吹什破陶壎。”

他不急不躁,徐徐開口:“你要我去爭什麼?”

“自然是爭溫耳啊。你的十三娘,蘅娘,哎呀,總之就是你的心上人啊。”

陶壎曲調急轉,忽又哀婉起來,冷月凋花。

我抗議拍瓦:“難聽死了,請換一首歡快點的曲子。”

我貫來只喜歡聽明朗曲子,最煩這種悲涼調調。

他無視我的請求,猶自吹奏。

“我曉得了,你是怕爭不過,丟面子吧。”

我也不知自己這是魔怔了還是怎麼地,越不想說的話越是要一吐為快,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還要時刻提醒。長極這回是真被我戳到痛處了,陰沉著臉看向我。我懨懨的咧咧嘴,不知如何是好。其實,我只是想要和他多說幾句話。只嘆言不由衷,詞不達意,未能闡明。

他眸子晦暗,欲言又止,終是罷了,收起陶壎轉身走開。

我木然望著他的背影,鼻尖泛酸,眼眶腫脹。剛低下頭,他又突然折返回來。我猛地抬頭,心裡驚喜,以為他要對我說些什麼,還暗暗期許了一把。

“笨死你算了!!”

他面無表情的說完這句話,奪過我懷裡的酒瓶,又狠狠瞪我一眼,然後揚長而去。留下我於風中凌亂。

原來,他意在此。

夜漸深,我回到房中,成大字狀躺在月食身邊。我搖著月食的狼爪子,哭喪著臉跟它說話:“你說,我是不是很笨啊?心裡想說的不說,不想說的,我一口氣全說出來,而且還表達得一塌糊塗,牛頭不對馬嘴。唉,他現在都不想搭理我了。我該怎麼辦,怎麼辦~”

月食吐著舌頭,一副呆瓜樣。

我嘆了口氣,放下它的爪子改捏耳朵,怯怯問它:“月食你說,我美不美啊?我和溫耳比起來,誰更好看?”

月食收回舌頭,還是一副呆瓜樣。

“算了算了,問你也是白問。我的美,你這個白眼狼是欣賞不來的。”

月食終於不再沉默,抬起狼爪子便是一掌,狠狠砸在我臉上,疼得我齜牙咧嘴。

而且它的爪子還臭臭的,一股子怪味道。

我捂住鼻子,低吼道:“說,幾天沒洗你的狼爪了,臭死了!!”

它輕聲嗚咽,彷彿不好意思一樣,忽而湊了過來,伸出舌頭舔我的臉。我躲閃不及,生生被糊了一臉口水。

我胡亂擦了擦,瞪著它欲哭無淚。

夜裡我躺在床上,反覆想著之前長極說的那句話,什麼叫笨死我得了。他是真的覺得我笨,還是想要暗示我什麼呢?

我撾耳撓腮,實在想不通。

唉,看來我這腦子是越發不靈光了,如此簡短的一句話,也覺得晦澀難懂,理解不了。

看戲本子時,我總罵裡頭的主人翁太矯情,忸怩作態。因為他們總是將簡單的事情複雜化。情說三分,從不會乾脆的挑明彼此心意,以至於最後錯過了對方,又痛哭流涕,追悔莫及。可造成悲劇的原因,還不都是他們自己作的。遇到難題就躲避,拖沓猶豫,非要給自己的感情之路憑添曲折,自尋煩惱。

可現在,我不再認為他們忸怩了,反而有些理解他們。因為真正喜歡一個人,才會懂得戲本中人物的不得已。很多話,不是你想說就能說的,很多事,也不是想做便能做的。背後牽扯的東西太多,誰都不能獨善其身。

我時常在想,若我們生活的世界裡,沒有敵對之分,沒有高低貴賤,沒有世俗羈絆。想喜歡一個人,便真心悅愛不摻任何顧慮;想活得自在,便隨心所欲的的去追尋。只是,我們都做不到。

想來無益,說來無用。任何人都做不到隨心所欲,自在灑脫。就像我,我雖然很喜歡長極,可他不喜歡我啊。我雖很想跟他表明心意,卻又不得不摻和太多顧慮進去。我不說,自己意難平;我若說,他不願,反而各自為難。

唉,真愁人真愁人。

戀慕一個人很容易,被一個人戀慕也容易,難在兩情相悅,更難在,兩情相悅後還能歲月靜好。

立秋,宮中辦了一場賞菊會,我照舊入宮,共享盛宴。

清晨,我靜坐在梳妝檯前等著朵步為我梳洗打扮。進宮面聖,必須要莊重,不管是衣裝還是頭飾,都按著最得體的捯飭。

我穿了現下建康城最為時興的衣裳,塗了宮裡賞賜的胭脂水粉,描眉點翠,花鈿雲篦,該做的一個不落。因我不喜繯髻,髮式就儘量束得簡單,讓朵步給我梳成雙丫髻,佩了幾小朵淡紫色的珠花點綴。一來給她省事,二來我也落得輕鬆。

我睡眼惺忪,精神睏倦,默默唸叨今日在書上看來的一句詩:“枕上詩書閒處好,門前風景雨來佳。”

並無特指,不過隨口背來提神。花撫聽見後頓時急得不行,乍驚乍恐的張望窗外,面露擔憂:“是要下雨了嗎,不會吧。我看日頭挺好的,怎麼會下雨呢。”

我回頭對著朵步眨眨眼,我倆會意一笑,皆不說話,花撫又道:“公主您不要再把書當成枕頭靠了,這樣對頸椎不好。您若是嫌玉枕硌人,奴婢重新為你換一個軟的。”

我點了點頭並未解釋。蔫蔫回首,望著鏡子裡勉強算作清秀的臉,深吸了口氣,準備起身。

快入宮門時,正碰到慶陽王府的馬車,兩車相遇,並駕而驅。我掀開簾子往外望,恰好孟節也掀開簾子往這邊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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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得很是燦爛,朗聲喚道:“你來這麼早啊缺缺。”

“你也挺早的。”

我衝他點頭,咧嘴笑了笑。

噠噠的馬蹄聲,響徹宮道。

下車後我才注意到,孟節馬車後面還跟著一輛不知誰家的香車。

裡頭下來兩個人,一個是趙青魚,另一個是她的母親。趙青魚的母親看起來好生嫻靜娟秀。三十上下的婦人,依舊青眉玉面,唇紅齒白。身量嬌小,比起身形修長的趙青魚,更加惹人憐惜。鈿車纖手捲簾望,眉學春山樣。

趙青魚,也算得了母親真傳,是個美人。她下車看到對面的人是孟節,目中的喜色像夜空中開到荼蘼的煙花,欣喜萬分,步疾生風。

“栩哥哥,怎麼就你一人來,茗姑姑沒有和你一起?”

孟節頷首,匆匆道:“母親身體抱恙,今日未隨我進宮。”

趙青魚眉眼盈盈處,略帶羞意,離著幾步到得孟節面前時,孟節卻向我走來。

我本想趕緊閃人,他卻將我叫住。

繁花樹下,他白衣獵獵,向我走來,我避之不及,只能硬著頭皮立在原地。

趙青魚的反應我自然不會忽略。從她聽到孟節喚我“小缺缺”起,臉上的笑容便有些僵硬了。我忽而心生愧疚,好像是我對不起她一樣。

但她依舊保持著得體微笑,款款立在原處,依偎在她母親身旁,目光像水清凌,痴痴凝著孟節。

當孟節走上前時,我便做作地戴上了手上的帷帽。他怔仲片刻,搖頭笑我呆守規矩。我也覺不妥,便懶得再裝,一把扯下帷帽。

我苦惱道:“我也覺得這規矩煩人,可誰叫我是閣中女子,不得不遵守啊。”

孟節作勢要來敲我的頭,我急忙閃開,他一滯,訕訕收回手。

“是啊。這規矩真是煩人。”

語罷,他毫不遲疑的轉身離去。

趙青魚躑躅頃刻,又匆匆跟上,她走的太快,以至於跑落了她的帷帽。她突然停下腳步,脈脈望著孟節背影發呆,忽而又自嘲一笑。她母親將帷帽撿起來交到她手中,她心不在焉的接過戴上,朝著我姍姍走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