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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仙道盡頭

月上中頭,皎潔清明,朦朧的光輝灑落在古脈老樹上,就像是給整個南荒大地,無盡山脈披上了一層星空薄紗。

遠方一片古老林木泛動晶瑩的月輝,閃爍明滅,那是億萬奇異樹葉的反射與照耀,林風沙沙,掀起一片的睡眼迷離。更遠處的蒼茫原始之地,有的光芒淡泊,大多是看不穿的幽邃,隱約可見有巨獸身影站立山巔,吞噬漫天星斗之光,將周方拉入一種黑暗之中。

千鯉紅綃與洛辰此時行走於山林中,驟得諸多財富,她想助推洛辰一把,且藉此時機穩固己身修為。

千鯉紅綃解釋,圓月時分,天地靈力受月華影響,天地間的太陰靈力將會達到頂峰,置身於太陰、月華這般清淨自然的力量下,可使身體更加舒適放鬆,容易入靜內觀,進而尋覓體內的生命源輪。這些都是宗派子弟才可獲悉的訊息,甚為重要,她還提及,如果是在仙雪峰中那座神天池,尋覓源輪或許可以更加來的簡單一些。

洛辰依照千鯉紅綃的要求輾轉百里地,指出七八處地方,其中有一處承接天水的銀瀑神潭、有一座以寒楓林為主的山巒、一條人跡罕至的深澗···皆是陰力月華匯聚之處,但千鯉紅綃看後皆搖頭拒絕,認為其太陰靈力的確聚合成勢,是一方天地間陰陽分合走勢中的陰生之所。

但其成分還是過於駁雜,不利於體軀與自然萬物的親近同化,尤其是對於洛辰而言。

最終,千鯉紅綃展翼凌空,縱橫方圓數千裡,終於找到一處絕佳之地,是為一處懸崖峭壁。

此座懸崖高萬仞,遠遠看之形似彎刀,其上罡風肆掠,終日不歇。

由於接近天際,整個山峰岩石都覆蓋厚厚的白雪,月光之下瑩白一片,如同玉石所鑄就的弧形山嶽,單此一點便區別於周邊的無盡山嶽高峰。

青蒼山的峰頂,臨崖有老松,峰側有稀疏,轉而濃密的古木老林,時而可見蒼鷹自山淵之中沖霄而去,奮翅翱翔,更有採藥的藥農踩踏在生死邊緣,在近乎垂直的懸崖峭壁上摘取上了年份的靈藥,那裡是一座寶庫,養育了煙石城的代代臣民。

而這座深入南荒古脈的峰崖顯然是人跡罕至,雪層厚不見底,輕柔如棉,蓬鬆如糖,一腳下去如同踩踏在雲團之上,腳下輕飄飄的似乎毫無著力點。洛辰一開始便一個不注意,整個人都被吞沒其中,一直向下墜落,直下三丈深,差點出不來。

反觀千鯉紅綃則是清逸灑脫,踏雪無痕,氣定神閒,身上神力微微泛動,若有若無,伴隨著一抹抹玄妙的道韻之光。

洛辰衝出雪層,見到此景也是學著她的方式,提氣運力,神力流轉腳底,從心而逾,流光蜿蜒,逐漸自如行走在雪層之上。

“今夜月亮好圓啊。”前方的千鯉紅綃突然發出一聲莫名的感慨,她抬頭望著靜謐深邃的夜空,伸出欺雪賽霜的手臂朝月亮抓取,彷彿要將玉盤明月收於掌中。她秀髮如瀑,眸如秋水,柳眉紅唇,從側面看去是驚心動魄的嬌豔與美麗。

“不是嗎?”她忽地轉向洛辰,似在詢問。

最是那驀然回首的剎那,完美無瑕的容顏,竟是讓洛辰生出砰然的心動。

但只是一瞬,這股心動轉瞬即逝。洛辰自知自身的不尋常,魔女身份的特殊性,不過分涉入是最好的選擇。

“此處白雪皚皚,氣候變化無常,環境可以說是惡劣至極,當真適合尋輪?”洛辰心存疑惑。

對於平心靜氣,開闢向仙道而言,精神意識身陷體內的黑暗迷濛世界,本體的安穩很是重要,否則虛實互感,難以平靜,也就對於尋找己身源輪有著阻礙。

千鯉紅綃神色無異,輕啟唇口,慢慢解釋道:“萬物相生相剋,相互映證,他們相依而存,相離亦可存,其間不同的只是各自的形態經歷。未曾尋覓源輪之前,蘊含草木自然之精的靈液是不錯的選擇

,而既然你已經發掘屬於自己的方式,以洗練肉身化作星辰,以星辰指引向仙道,也就不必拘泥於過往。”

“此處懸崖瀰漫的氣息純淨有靈,月光靈華普照,本來就該是一處絕佳的撥開迷霧,尋覓源輪之所。你之氣血虛弱有損,但是勝在體魄堅勁,且充滿無窮活力與張力,這種情景對於尚未修行的人來說,極不尋常。在這冷澈幽靜環境裡,你之氣血會壓制在最低,‘動’意泯滅,向靜而生,只要你意志足夠堅韌,我估算一下成功的機率可增一成,這漫天陰華將是最好的映照之物。”

至此,紅綃停語,不再多說。

她極為奢侈的取出生命靈液,一股磅礴的生命氣息衝撞而出,恍若有一條瀑布倒懸山崖之上。

千鯉紅綃左手翻轉玉瓶,流瀑順勢翻轉,向下傾瀉,她右手優雅的捏出印訣,身子婀娜,踮起腳尖快速在雪層之上滑動,直到雪層之上垂落下一道道複雜的紋絡,如雲團堆疊,如錦衣交織,形成一幅玄妙的地境。

這是一種玄妙的陣法,聚散靈氣之上表象,更加精妙在於凝神安心的效果,入陣者可以快速入定,心神平定,靈臺清明。

“以一瓶生命靈液衍化洞天福地,你進入試一次,其餘環境變故由我來負責。”千鯉紅綃解釋道。

“好吧,既然此處最為適宜,那我做一次嘗試吧。”洛辰說話變得極為堅定,不再有絲毫猶豫。過往種種讓洛辰變得謹慎,但也有著常人不具備的果斷與執著,他踏步進入,盤膝而坐,雙手十指自然數丈,倒懸於膝,平靜吐納,感應著體內世界。

千鯉紅綃即刻素手聚攏,玉指結印,頓時緋紅靈光呈現環狀散開,如水波拂空,片刻間就覆滿整座孤崖。山壁之上劇烈風勢為之一緩,點點晶瑩光芒憑空幻化,然後流水般湧向洛辰身邊,只消數息就將洛辰包裹其中。

開始了。洛辰一口飲盡碧翠靈液,然後閉目寂靜,於心中默唸永恆仙經。

晶瑩靈液入口滑過喉嚨,緩緩流向神秘區域。洛辰精神心神寄宿於靈液上,受其牽引自然前往體內那片世界,再驚覺便是那漆黑如夜的迷濛世界,這是體內的山河世界,久經煩瑣而失去本真,就在黝黑的黑暗之中,兩顆星辰懸浮其間,一顆大氣磅礴,古拙凝沉,一顆明亮璀璨,冉冉新生,一條淺淺亮起的光道貫穿在星辰邊緣,漸行漸遠,直至消失在無盡的黑暗之中。

仙經運轉,靈光仙幻,承載著洛辰的精神穿梭在向仙道上,開闢新路,無限靠近生命源輪。

一炷香時間,洛辰忽地睜開雙眼,透著迷濛古怪的神色。內心中,翻然大波,一股不同於往日任一時刻的情感出現。

“如何,到達何處?能夠感知到源輪所在?”迷濛之際,耳邊傳來千鯉紅綃冷靜的聲音。

“這裡。”洛辰將手指滑落至腹髒處,平靜的答道,他目光仍舊平靜如水,不過從那一如往日的聲語來看,並無太大變化。

千鯉紅綃沉思片刻,只是點頭道:“繼續放空自我,感應為先,率真忘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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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辰聞聲再次飲下一瓶靈液,闔眼間與靈光相合,一同飛縱在向仙道上。

仙音繚繞,無遠弗屆,綿綿不絕,有奇妙的氣息流露此間。

星辰閃爍,光芒照耀,洛辰來到向仙道的盡頭,前方再無道路,斷絕在無垠的黑暗之中。

體內世界,無盡的黑色霧氣充斥四面八方,生來至今的所有種種,皆是化作與‘生’對立的‘死’,消逝成灰燼,瀰漫在這方天地間。

先天一氣衍變消逝,山河沉淪,塵勞鎖關,生來的靈性喪失,逐漸泯滅在人世間的繁瑣常事間,不得脫困。如果說生來人世一遭,是真仙落入凡俗的墮化過程,那麼修行便是一場逆行的過程,神化軀體,凝練魂體,追逐大道,重歸不朽的果位。

山崖的高地雪層之中,千

鯉紅綃手中印訣變換,陣法紋絡生生滅滅,交織衍化,一股股靈光如百萬毫針般浮現眼前,氤氳如煙,飄渺如雲,隨後吞沒陣法之中的少年。

這是仙雪峰之中的返源陣術的一角,遠非之前洞府之中的聚靈陣來的玄妙。也只是千鯉紅綃如今的境界,方可將之施展而出。

返源陣術之中,靈氣如絲如縷,如煙如水,綿綿密密,輕柔平和,最為適合此時的洛辰。靈光入體,洛辰肌膚、筋骨血肉層層光亮,流韻玄異,如同被一種色彩逐漸浸染一般,由外而內,進發入體,同一時間,體內的星辰似是有所感應大放光芒,無數道神光立柱縱橫四方,衝破黑暗的封鎖,傳遞出熾熱的生命氣息。

斷路之前,洛辰有所震動,渾厚黑霧恍若遭受到巨力吹拂,好似瀚海般洶湧澎湃,倒卷沖天,顯露出遮掩下的景象。

他眼前的斷路之前突然再次有了視野,只不過這並非現實中的陡峭懸崖,茫茫雪層,亦不是之前掩映在黑暗之中,宛若巨龍盤踞封鎖的形態,而是黑暗退開,死意倒卷後顯露的真實的山河形態。

黑色迷濛之下,是熔鍊世上一切的山河圖制,山川湖海,丘陵高地,林木荒原···

它們在黑暗中起伏隆動,接連天地,縱橫交錯,如同無數條死去的真龍軀體墜落此間,顯得沉重而又妖異,散發著寂滅死意,令人望而卻步。

而黑暗迷濛微微消散,它們第一時間浮現在眼前,大片大片,色彩斑斕,並非此前靈光沿路照亮的匆匆一現。

無數神光細密如織,溫潤純粹,如水銀傾瀉而來,卷帶起充斥著生命氣息的仙光,星辰閃爍,光芒萬丈,釋放出海量的利光,黑暗如蛇蠍般避退,迷濛倒卷,無量神芒一同照破了此方,還原了山河原貌。

鮮紅的血色長河在山河裡轟鳴奔騰,如同萬馬飛馳,遮掩不住的氣血散發而出,凝視之下洛辰似乎聞到了那血腥味。

回首間,無數血河自遠方的天上傾瀉而下,源頭赫然是一顆赤紅威嚴的大日,它懸浮萬里山河之上,光輝散開,滂湃浩大,它輕輕一震,聲震長空,無盡雲朵與霞光盡皆被衝擊的一干而盡,瞬息間一股天地間的至強音席捲而過,轟隆劇鳴,驚神裂膽。

巨聲並非毀滅性,它中正威嚴,無有偏私,浩浩蕩蕩,穿透黑暗,震盪山河。

浩然鐘聲,滾燙心臟,赤紅大日,人體之內連線骨髓,造血源頭之處的重器,承擔著生命的成長的重要作用。

遺忘的體內山河世界,終年被埋沒在黑暗迷濛之中的真實自我,洛辰行走其間,或是蒼涼、或是陰暗、或是壯闊的感覺一一浮現。

但是錦繡山河多破損,繁華盛景之中亦是有不忍直視的瘡痍傷疤,山路多崎嶇,平原多裂縫,湖泊多乾涸···

在這裡,洛辰更加清晰的看到了自己肉身所遭受的創傷,老舊、輕重、種類不一而足,令其更加明悟生命軀體的依仗,接下來凝練星辰的選擇。

靈液化作的光芒宛若移動的燭火,懸於洛辰周身,照亮大地,他抬頭望去,洗練而成的兩顆星辰釋放偉力驅除黑暗,更遠的天地間,更有大量的靈光孕育著新生氣息,還原己身。這感覺就好像洛辰變成了微渺生靈,遊離在自己身體內部,這情景,這感受,洛辰此前都曾經歷過,只不過那時的情景情感和此時不同,這一次更加深切清晰,更加直面自己的‘本我’存在。

根據那三張紙頁的手札所論述,這才是先天生命氣息所衍化的本我所在,誕生於起初,不染塵埃,不落世俗,一切遵循著天宇大道的生滅迴圈,統一和華。

洛辰看向遠方的幽暗之地,依循冥冥中的感應,御使靈光不斷前行,開闢出向仙道。

最終,在向仙道斷絕在黑暗中盡頭處,隔著茫茫黑暗,他再度看到了那座懸浮於天地間的生命源輪。